七月流火,乃是人间最热的时候。
黄山之巅,云海翻腾,霞光绮丽,一阵微雨飘过,惊醒了趴在朱砂石上沉睡的身影。
“恩,……”王春桃缓缓抬起头,被眼前一座座起伏于云海之中的高峰惊呆,她和夫人从山坡上跌落,怎么会掉到这里?
夫人,春桃赶紧坐直身子四处张望,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了她一个人,哪里有夫人和少爷的影子!
“夫人,少爷!”春桃惊慌地大喊,声音在空中回荡,让她更加不安,“夫人,少爷!”
春桃坐在石头上,双手合十,虔诚念道:“菩萨,您一定要保佑夫人和少爷平安无事。”
她沉淀一下心神,站起身,一阵疾风吹过,几棵奇松被风垂落不少松针,簌簌而落。春桃忽然觉得不对劲,她僵硬地低头打量自己。
“啊!”她,她,她上身只穿着半湿的薄纱无袖褙子,露着两条手臂,下身只一件到膝盖上的半截蓝色亵裤,脚底却踩着一双古怪的冬靴。
“啊!啊!”她,她,这是什么装束!还有,还有,手上这个镯子竟是皮的!上边闪耀变化的圆盘是什么?
还有,还有,为何她背着一个这么沉重的包袱?这个包袱的形状怎的这么奇怪!
春桃吓得发抖,她这样不成体统地出现在山里,若被人瞧了去该怎么办?
好在,现在没人。春桃赶紧四处找她的衣服,起码要先把裙子穿好。
“蓝怡,原来你真的来了这里。”一道低沉焦急的声音忽然出现在春桃身后,“手机没电了么?”
春桃吓得一哆嗦,赶紧用包袱遮挡着自己的身子,可就算这包袱再大哪里挡得住她!完了!全完了!
“被山雨打湿了?出来时我记得你是带着雨伞的啊。”于志辉发现师妹身上的衣服半湿,现在山风凉着,很容易生病的,“咱们赶紧下去吧,到缆车那里还得走一会儿呢,再晚缆车就停了。”
春桃听得半懂,但是她感受得到这位公子没有恶意,便颤巍巍地抬头。
“啊——!”他,他,他,竟然也只穿着半截的里衣!春桃完全混乱了,她脸色煞白,眼睛一翻又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春桃发觉自己躺在室内榻上,满室刺鼻的怪味,一盏明亮却柔和的灯竟挂在房顶上。春桃傻傻地盯着灯,这就是夜明珠么?果真比清油灯烛凉了许多……
春桃猛地反应过来,马上坐起身掀开白色的被子查看自己身上的衣物,那件白纱褙子已被脱去,她现在只着亵衣。
是谁把她从山上救下来了?春桃想到那位只着里衣、说话温柔的年轻公子,脸上露出又羞又气的表情。
于志辉进来时,就看到“蓝怡”盖着被子坐在病床上发呆,“蓝怡,醒了?还有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医生过来。”
说完,他将打来的盒饭放在床头,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发觉竟是烫的,“你发烧了,赶紧躺下盖好被子,我让医生给你看看。”
春桃的脸更红了,用被子遮住身体躺在床上。
片刻后,春桃见救回自己的公子领着一男一女进来,他们都穿着白色对襟长袍,露着半截手臂!
女子下半身也没有穿裙子,光溜溜地露着半截小腿,脚底是一双系带木屐,奇怪的是走起路来竟没有声音。她穿成这样子,怎得还是一副坦然的表情?
春桃觉察到不对,她不敢做声,白袍男子说的话她都听不明白,只能无助地用大眼睛看着救回自己的公子。
于志辉被师妹湿漉漉、惊慌可怜地大眼睛瞧的莫名奇妙,以为她在山上被吓到了,“没事,你的头只是碰了一下,没有脑震荡,再观察一晚就能出院了。饿了么,先吃点东西吧。”
于志辉给她倒了一杯温水放在床头,打开饭盒。
春桃闻着饭香,咽下口水,但是她还没有穿衣服,要怎么吃饭?“公子……”
于志辉一愣。
“劳烦公子帮奴婢取身衣物过来。”
于志辉呆愣愣地看着蓝怡,见她一脸娇羞,大眼左右乱转不敢看自己,不像是在开玩笑,于是点头,把蓝怡的背包取过来,递给她,“说什么公子,奴婢,蓝怡,你怎么也玩起穿越来了?还是叫师兄吧,这声公子让我汗毛都立起来了。”
春桃点头,呆呆看着背包,“师兄,劳烦您转过身去,奴婢先将衣物穿戴整齐。”
于志辉叹口气,玩就玩吧。他转过身,身后传来悉悉索索地声音。
弱弱地,娇娇的声音又传来:“师兄,这包袱,要如何打开?”
于志辉无奈宠溺地笑笑,给她拉开背包的拉链,“蓝怡,真是服了你了。”
春桃裹着被子,向背包里看了看,伸手取出一件水蓝色长袖外衫躲到被子里穿上,摸索了半天才扣上扣子。
可是,没有裙子……要她怎么出来。
“师兄,这里没有外裙。”春桃不过是十三四岁的小丫头,既然相信了于志辉是救她的人,在这陌生的环境里,自然而然地开始依赖他。
“蓝怡,我记得你是从来不穿裙子的。”于志辉看着她头上磕红的一块,沉声问道,他总觉得不大对劲。
春桃抿抿嘴:“师兄,奴婢名唤春桃,不是蓝怡。”
“春桃?”于志辉皱皱眉,“蓝怡,别闹了。”
春桃见公子不悦,双眼含泪,抿嘴说道:“公子,奴婢真的是春桃。公子可见到我家夫人和少爷么?他们与奴婢一起从山上摔下来,奴婢醒来却发现只一人躺在山石上。”
于志辉担心地看着蓝怡,她这样子十分不对!
“蓝怡,你告诉我,你是谁,哪里人,怎么会从山上摔下来,夫人和少爷又是谁?”
春桃抽泣一声,“奴婢名唤春桃,乃是东平梅县王家的下人,夫人乃是王家大爷的夫人,今早奴婢和夫人一起带着少爷从王家出来,坐错马车被人带到了山内,夫人带着奴婢和少爷跳马车求生,慌乱之间从山上跌落,奴婢就晕了过去。”
于志辉一头雾水,他是个标准的理科生,不相信什么穿越的事情,但是看蓝怡这副模样和说辞,怎么也是不对的,她应该是具有双重人格,被磕到脑子后觉醒的是第二重妄想人格吧,这样的病人是最不能刺激的。
于志辉慎重起来,刻意放柔了声调,“你今年多大年纪?”
“奴婢今年十四,尚未满十三周岁。”
这么小?于志辉轻轻点头,“春桃,你闭上眼睛,看看能不能叫蓝怡出来与我说几句话?”
春桃奇怪地看着面前白面无须的年轻公子,“师兄,您让我去哪里叫蓝怡姑娘?奴婢尚未穿戴整齐,无法起身。您当时带奴婢下山时,可见到了我家夫人?”
于志辉叹了口气,“我没有见到你家夫人,春桃要穿裙子是不是?你先吃饭,我出去给你买一件回来。”
好在这里是黄山游区,出夜市卖衣服的并不在少数。于志辉出去一会儿就买了一件古风的长裙回来,春桃穿上长裙和外套才肯从被子里出来,轻轻万福,面带娇羞,“春桃多谢师兄救命之恩。”
在春桃看来,“师兄”应是这公子的名字了,自己与他刚刚认识,他竟然就让自己叫他的名字,这是很明显的表示亲近。
于志辉见她这动作,更加疑惑,“春桃,先吃饭吧。”
几日下来,于志辉查阅医书,咨询医生,终于肯相信蓝怡的情况是反常的,她真的不是蓝怡。她,甚至会被自己镜中的样貌惊呆,直呼这不是她,若是双重人格,是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
她见到什么都是全然陌生惊恐的,如受惊的小兔子一样依赖在自己身边。
于志辉头大了,纵使他能够在头中旋转整个星空,测算光速流年,却无法解释蓝怡这种情况。
但是,他不能将蓝怡的情况告诉别人,怕她会被当成灵异个案关进实验室,失去自由。所以,于志辉告诉蓝怡,让她对外宣称失忆了,什么都想不起来,现在无论对谁都不能说自己是春桃,她的名字叫做蓝怡。
现在无论他说什么,蓝怡都是乖乖点头的,她现在全身心的依赖他,犹如出生的婴儿,对一切都是无知懵懂的。
蓝怡现在是一身自己裁剪修改过的古风长裙遮住脚面,上身是一件水蓝色的里衣,外着绣了花边的云白半袖,这些都是她自己做的。
蓝怡做衣服时,于志辉就在她的旁边,看着她穿针引线,熟练灵活。
她甚至还满脸娇羞的把自己的破洞牛仔裤缝补整齐,一脸期待地捧到自己面前。
于志辉叹口气,作为无神论者,他已经破例带着蓝怡到黄山翠微寺****,虔诚求佛祖帮他解惑,帮他寻回H大经济管理学院的才女蓝怡,或者告诉他蓝怡去了哪里。
现在的蓝怡,手工一流,只认识繁体字。
不过,她的小脑瓜还是一样的好用,只用三天的时间就学会简体汉字的书写,一手硬笔小楷让于志辉羡慕不已。
此时,他们坐在黄山峰顶的凉台内,蓝怡正在垂头认真学习使用手机。
她忽然抬起头,撅着小嘴,一脸无辜地用如鹿般清澈的大眼睛望着自己,“志辉,我好笨,还是不会用,这些字母连在一起好乱。”
自从知道他不叫“师兄”后,蓝怡就很坚持的改叫他“志辉”,再不改口。
一时半会儿让她学会汉语拼音和英文是很有难度的,于志辉靠过去,指着手机的屏幕耐心讲解:“这些并不乱,你看……”
其实,这样的蓝怡,也好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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