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这日,周卫极四人到达梅县县城北十里外的一处长亭,高峰已在亭里等候。
“二哥,二嫂,你们来了。”高峰一脸大胡子,笑嘻嘻地说到。
蓝怡暗翻白眼,周卫极扫了他一眼,虽嘴角含着笑意却还是说到:“莫乱喊。”
这丫头是个脾气大的,惹急了她自己可没好果子吃。
高峰仍旧是一副欠扁的笑容,摸摸脑袋走到马车边冲着两个小家伙说到:“宇儿,宝宝,快看看四叔给你们买了什么!”
宇儿和宝宝刚刚睡醒,正在揉眼睛,听了赶紧望着高峰,他们从黄县出发时就已经与高峰混熟了,此番见了也不客气。
“四叔,好吃的还是好玩的?”
宝宝喊道:“大刀。”
高峰拍了一下宝宝的小脑袋:“不错。四叔走时不是答应给你们买大刀了么?来,一人一个。”
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两个巴掌大小的红油木刀,刀子雕得精致,刀鞘可拔下来,两个孩子都高兴的接过去,低头摆弄起来。
高峰这才说到:“二哥,王大嫂,我这趟进了梅县将信交于米夫人,又去寻了王承德,他们夫妻和儿子现在前面不远的客栈内等候。”
蓝怡有些紧张的握握拳头,要见春桃的家人了么?
周卫极见她如此,低声安慰道:“无事,他们是你的家人。”
蓝怡点头:“那咱们出发吧。高四哥,可打听到王田贵的情况?”
高峰与周卫极是结拜兄弟,周卫极排行为二,高峰排行为四,他今年已过二十,蓝怡称呼他一声“四哥”倒也算合适。
“此人乃是王明哲的庶弟,不过是个贪财好色之徒罢了。”高峰张张嘴,本想多说一些,但是一想待会儿见到王承德父子一切自然明了,便没有多言。
几人行到城北不远的一座古旧客栈之前停下马车,小二上来招呼,将几人带入客栈,此时不是饭点,店内冷冷清清十分宁静。
小二带着众人穿过古旧却沉稳大气的厅堂,到达后院花园的一座跨院内。刚到跨院门口,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由一个年轻男子搀扶着出来,后边跟着一个年近四十的中年男子,三人见到蓝怡俱是一脸激动,眼泪都在打转。
蓝怡一看就知道这三人是春桃的家人,春桃的长相与娘亲郑氏相似,春桃的哥哥与父亲王承德也是十分相像。
或许是三人面上和动作间的激动,或许是春桃本身的情绪波动,蓝怡此时没有了紧张,她心中酸涩,眼泪落了下来,不知该如何开口。
春桃的娘亲郑氏快步走到蓝怡面前,一把将她抱住:“桃儿,我苦命的桃儿,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郑氏唤她“桃儿”,这便是更没错了,蓝怡被她抱住也没有觉得有一丝抵触,反而有一种想亲近她的感觉,她低低喊了声:“娘。”
郑氏用力点头,泪如雨下。
王承德和王春荣看着相拥的母女俩,都凑上去,王承德苍白的面容上泛起笑意,他颤抖着手拍拍春桃的肩膀。蓝怡抬头见到王承德和王春荣两张苍白的面容,想起高峰打听到他们的消息,知道这二人从牢里放出来不久,想必身子还没有恢复过来。
“爹,大哥,你们身子还好吧?”
王承德点头,望着周卫极抱在怀里的宝宝说到:“桃儿,这可是文轩少爷?”
蓝怡点头。
宝宝的长相与他死去的娘亲更像一些,王承德赶紧上前行礼,激动地说道:“少爷,少爷您总算平安回来了。”
蓝怡感叹古人根深蒂固的尊卑观念,看到春桃的父亲给一个两岁的孩子恭敬的行礼,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宝宝见到王承德行礼,有些害怕地往周卫极怀里躲了躲。
宇儿此时十分沉静的说到:“弟弟,娘亲在路上怎么教咱们的?见了人该说什么?”
宝宝望望娘亲,蓝怡鼓励地点头,宇儿便挨个喊道:“伯伯好,伯母好,叔叔好。”
蓝怡嘴角一抽,这辈份排的,还真是乱了。
周卫极见众人相认罢,便开口说道:“王大叔,我乃是黄县的班头周卫极。这里人多眼杂,咱们进去再详谈吧。”
王承德这才反应过来众人还在跨院门口,他赶紧转身带着他们向屋内走去,蓝怡搀扶着郑氏走在他身后,周卫极抱着宝宝领着宇儿跟着,高峰站在跨院边守卫以防有人靠近,王春荣转身到厨房传饭。
进到屋内后,王承德首先请周卫极落座,周卫极不肯,请他先入座。王承德说到:“这家客栈也是王家的产业,在大爷名下,现在是王田贵管着,他很少过来。这里的掌柜是大爷的旧下,安全无虞。”
蓝怡整整衣衫,给王承德夫妻跪下磕头:“爹,娘。春桃对不起你们,一走就是两年,也没给二老送信回来,让你们担心了。”
王承德二人赶紧起身将她拉起来:“桃儿,爹娘怎么会怪你。你能带着少爷平安归来已是万幸。不知夫人她......?”
蓝怡扶着王承德坐下,说到:“夫人从山上摔下时被石头伤到后心,当时便去了。我把她葬在山下,按着假户籍带着孩子到黄县北沟村安家。”
王承德和郑氏听到夫人已经去世,竟是自己的女儿一路带着少爷逃到黄县,悲伤之中又有几分欣慰。
郑氏拉着春桃粗糙的小手,摸着她头上挽起的妇人发髻含泪问到:“娘的乖女儿,这两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蓝怡用帕子给她擦擦眼泪,笑道:“娘,您别难过。女儿这两年带着两个孩子顶着王|林山的孀妻的身份在北沟村过日子,虽清苦了些却也十分安稳。周班头周二哥是女儿现在的邻居,也是女儿和宝宝的救命恩人,此番回梅县多亏他一路保护。”
郑氏和王承德夫妻起身给周卫极行礼,周卫极赶紧侧身让开,他埋怨地望了蓝怡一眼,道一声举手之劳。
“周班头,您救了少爷和桃儿,就是咱们一家的救命恩人,咱们给你行礼也是应该的。”王春荣进来,冲着周卫极弯腰行礼。
蓝怡赶紧替他解围,接着说到:“爹娘,大哥,这是宇儿,我在黄县时收的儿子。宇儿,过来给姥爷、姥姥和舅舅见礼。”
宇儿点头,到三人面前甜甜地叫了人,被郑氏拉近怀里,“我的乖孙,这可人的小模样真招人心疼。”
宝宝也上前喊道:“姥姥,姥爷,舅舅。”
王承德三人听到他这么喊,面上都有几分差异和惶恐,王承德赶紧拉着他说到:“少爷,这可使不得。”
宝宝疑惑地看着娘亲:“娘?”
怎么哥哥喊和自己喊不是一个样子的?
蓝怡说到:“娘,女儿给文轩起了乳名叫做宝宝,这两年我们以母子相称,夫人去世时他还小,一直拿我当他的亲生母亲。”
郑氏点头,瞧着宝宝白胖可爱的小模样,也一起拉到怀里搂着。
这是饭菜摆上来,王春荣招呼众人道:“周班头,妹妹,你们一路都饿了吧?先过来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我去门口换高捕快进来。”
高峰却不肯进来,只说自己已经吃,王春荣回到屋内,一家人不分男女落座吃饭。
今日高兴,王承德让王春荣**斟满,先敬周卫极:“周班头,小人多谢您对少爷和桃儿的救命之恩。”
说罢,他一饮而尽,周卫极略弯腰还礼饮下:“王大叔,您太客气了,叫周班头显得生分,您是长辈,直接叫我卫极便可。”
蓝怡挑挑眉,笑着抿嘴看了周卫极一眼,他在长辈面前倒是乖巧许多。王承德却并未多想,只以为周卫极与女儿是邻居,关系自然近了些。
王春荣又给周卫极斟满,敬道:“周二哥,小弟先干为敬。”
喝完,郑氏担心这三人多饮,虽说今日全家人再得相聚十分开心,但毕竟王承德父子身体还虚弱着:“好了,咱们赶紧吃饭吧,今儿个赶巧了,正是中秋节,咱们也终于一家团聚。来,桃儿,这些都是你爱吃的饭菜,多吃些。宇儿,少爷,想吃什么?”
宝宝有些不高兴地指着自己的包子脸说到:“姥姥,宝宝,不是少爷。”
蓝怡将他抱起来,说到:“好啦,娘知道,乖宝。”
郑氏等人口口声声称呼宝宝为“少爷”,让蓝怡觉得有几分别扭和不安,似乎将她与孩子的关系拉远了不少。
王承德说到:“是了,咱们先吃饭。”
郑氏瞧着蓝怡与两个孩子亲热的样子,有几分发酸和担忧,待回到王家,这样子怕是不成的。
饭后,小二将饭菜撤下,周卫极起身到外边换了高峰去前厅吃饭。
王承德这才问道:“桃儿,你和夫人逃走后都发生了什么事,你一点点讲给爹爹听。”
蓝怡点头:“女儿不记得前面的事情,从山上摔下去后,夫人被石头伤了后心,女儿磕伤了脑子,失去了记忆。”
“所以,你也不知为何会从山上摔下来?当时除了你和少爷、夫人,可还有其他人?”
蓝怡摇头:“没有其他人,夫人也没来得及说为什么会摔下来,她只是让我带着宝宝快逃。那座山离着梅县的青山镇不远,后来我带着宝宝到青山镇打算想法子回黄县时,曾遇到有人拿着画像搜查夫人和女儿。”
“青山镇?你们怎么会到了那里?”王春荣奇怪的说到,“车夫接了你们应该是直奔港湾那个小阜头才对,这青山镇与港湾可不在一个方向上,难怪我在那等了你们一天一夜也不见人。”
王承德皱眉,定是哪里出了岔子,但是现在女儿失忆了,一时半会儿也无法问明白。
蓝怡此时拍着怀里犯困的宝宝,郑氏也抱着宇儿轻拍着,她轻声问道:“桃儿,你这脑子后来找郎中看过么?头可疼,可晕?”
蓝怡点头:“看过了,郎中说是淤血压着所以想不起来,等到淤血慢慢散了也就想起来了。可是女儿这一年半多也没想起什么来,刚才见到爹娘和大哥也只觉得隐隐熟悉,想不起什么事情。”
郑氏心疼地替女儿理理身上的暗色粗布衣衫:“不怕,娘再带你去看,想不起来也不怕。”
王承德见女儿面色还好,也就去了几分担心,接着问道:“桃儿,你接着说,后来有发生什么事情?”
蓝怡将自己穿越过来后详细讲了一遍,竟也用了半个时辰,两个孩子此时都已熟睡在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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