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青州的局势,远比传回荆襄战报上的记载,更为复杂。
半月时间,郭嘉便带许都,兖州两路军马,同往青州而去,五万大军,浩浩荡荡,刚入青州地界,郭嘉便逢臧霸,孙观所引溃军,奔逃而来,二将见郭嘉后,慌忙请罪,郭嘉却并未严责,只命二人将青州境况,细细说明。
郭嘉对于青州失陷的认知,仅在于周瑜占下北海郡城,而臧霸,孙观的到来,显然说明这青州局势,已混乱的不成模样。
这二将本泰山贼寇,后因曹操入青州时,前来投奔,孙观武艺不俗,臧霸治军严谨,在郭嘉眼中,这二人联手用兵,也颇有可圈可点之处,可是二将仓惶如此,倒是让郭嘉有些意外。
莫非是遭遇了周瑜亲征?
难道周瑜的野心已不仅仅是青州一州,还要往徐州而去不成?
于帅帐之中,郭嘉召二将入内,对臧霸道:“宣高,郭某知你曾于泰山落草,却熟知地利,有些韬略,那周瑜是用的何等手段,将你与孙将军尽数击败?”
臧霸闻郭嘉之言,面色羞惭道:“臧某非是遇得周瑜,而是遇见那太史慈军马,见其军马不多,臧某与仲台欲半道劫杀,可与之相斗,我二人合力也不是那太史慈对手,其麾下精兵,亦颇为悍勇,往往以一敌二,不落下风……”
郭嘉闻言,眉头紧皱,泰山贼寇被收编之时,其战力颇为不俗,这与周瑜一年未见,他从哪儿寻来的这么一支劲旅?还有那太史慈,之前于长沙时,郭嘉也与他有过一面之缘,只觉得其仪容俊朗,使郭嘉对其印象颇深。却不曾想到,此人武艺之强,竟可败臧霸,孙观二人联手。
原本郭嘉打算入青州后,引大军直入北海郡,困周瑜于郡城之中,一鼓作气,将其击杀。可是如今看来。若长驱直入,这沿途四散的江东军马,足以设伏。周瑜之前分兵一事,郭嘉原本以为只是江东军马,不受节制。如今却发现,此番分兵,另有缘由。
可若大军缓行,至北海之时,不知要拖延多少时日,届时再攻坚城,士气全无。
想到此处,郭嘉心中也有些犹豫不定,不禁冷笑一声。口中喃喃:“公瑾,此番倒是有了不少长进啊!”
闻郭嘉此言,帐内将校,尽皆失笑,郭嘉言语之间,似是信心十足,一扫诸将先前心中阴霾。只是这一众将领怕是不知,之前寿春一役,郭嘉虽胜那周瑜,却也只是险胜,二人智谋怕是只在一线之间。若不是郭嘉急智,孰胜孰败。难以预料。
郭嘉故作轻松态度,也只是为了安抚诸将的忐忑心情罢了,实际上如今的青州局势,远道而来的郭嘉大军根本就不占什么优势。
郭嘉也不是没想过将江东军马,各个击破,只是这等念头在脑海中转瞬即逝,如今沿海水道被江东所掌,江东往来调动兵马,并不困难,这青州的江东军马,可源源不绝的迁往青州,即便就兵力而言,郭嘉的五万大军,怕是远远比不过如今数量未知的江东军马。
倒是有些棘手。
如今函谷关失陷一事,郭嘉也有所耳闻,入青州时,郭嘉便想速战速决,解青州之围后便回援洛阳,可事到如今,速战速决还是勿要再提的好,那周瑜如此布局,显然没有打算及早与远道而来的郭嘉大军,决一死战。
思虑许久,郭嘉忽然诡异一笑,对臧霸道:“宣高新败,可知那太史慈军马所在?”
臧霸闻言,急忙点头应道:“那太史慈于泰山脚下,败我大军,若臧某所虑不错,其麾下军马,如今当屯于鲁县附近。”
“既如此,我等休整一夜,便往鲁县,会会那太史子义!”言至此处,郭嘉笑道:“想要促成与江东军马,决一死战,总要先将公瑾打疼才是!”
北海郡城,府衙之中,周瑜于高堂之上,听着分散于青州之中,各路军马传来的战报,一脸淡然,不知喜怒。
如今于北海城中,屯兵仅有万余,跨海而来的江东军马何止五万?如此少量的军马守城,怕是旁人皆难以料到。
周瑜入青州之后,原本也打算过将庞山民所授计策,按部就班,且初至青州,倒是也被江东军马,迅速控制了两家马商,青州往来幽州贩马之人,并不少见,若隐匿声息,购买战马,经营数年,也可为江东,添一劲旅。
只是将军中细作,散往青州各地打探之后,周瑜才意识到,青州安定数载,曹操已将先前青州军马,早已调离别处,如今青州一州,散落于各郡之中的兵马总共仅万余之数,以水道调兵之迅捷,想要占下青州,并非难事,不仅周瑜有此察觉,就连营中各将,亦想多占城池,建立功勋,诸将皆于周瑜言:原本购买马匹,便是为攻伐北地,此时居然有了直接占下青州的机会,如若不取,必然后悔!
且占下青州,何愁战马,单单是一州战马的缴获,也足以让周瑜帐下,群臣眼热了。
周瑜也考虑过,如果占下青州,曹操必遣大军而来,一时间有所踌躇,只是见帐下将校,对占青州一事,尽皆热切,盘算了一番利弊之后,索性允了帐下各部军马所请。
在占下北海之后,便命各部军马,占青州治下郡县,如今太史慈已至青州边境,破臧霸,孙观于泰山脚下,而凌统,朱桓各部军马,亦多有斩获。
就在此时,又有信使飞马来报,言郭嘉率大军五万,浩浩荡荡,兵至青州,周瑜闻之,心中一惊。
昔日寿春一役,如今相争青州,这郭嘉倒也算是周瑜的宿敌了,只是五万军马,周瑜虽有所忌惮,却并不惧怕。
如今青州个郡多被江东所得,江东军马,可依城池据守,且守城军马数目亦是不少,无论郭嘉长驱直入。还是各个击破,周瑜皆有应对之策。
周瑜亦好奇郭嘉如何应对,只是当得知其大军距鲁县只数里之遥,与太史慈所屯军马即将相逢之时,周瑜自然担心不已,在周瑜看来,太史慈虽有本事于江东震慑山越,使其数年以来。服服帖帖。可是要遇见郭嘉,胜算不大。
不过周瑜早就告知各将,一旦曹操军马进驻青州。各守将当严阵以待,打得过便打,打不过便跑。若可将曹军牵制,摸清其军中状况,周瑜便可连环用计,以青州内的各部军马,困住曹军。
以太史慈劲旅矫健,即便是难胜郭嘉,可想要遁逃,郭嘉怕也拦之不住,且若郭嘉一旦将太史慈困于鲁县之中。这散落于各郡的江东军马自会闻风而动,齐往鲁县,将郭嘉困于鲁县之外,届时再与城中军马里应外合,自可杀得曹军大败。
已有算计,周瑜便命斥候飞马报知凌统,朱桓所率各路军马。往鲁县集结,待大军汇合,再与郭嘉城下相逢,这青州一役,若应对得当。便可报之前寿春血仇!
鲁县城中,早有斥候探明城外大军动向。告知太史慈那臧霸,孙观败军,已与曹操援军相遇,且那曹军之中,竖郭字大旗,显然是曹营谋主,祭酒郭嘉亲率大军而来。
临近入夜,曹营已行至鲁县城外,埋锅造饭,太史慈于城头遥望,见郭嘉大军,阵势齐整,浩浩荡荡,心中难免有些压抑。
这昔日寿春一战,江东军马兵败之事,如历历在目,太史慈自然不认为,仅依靠城中本部万余军马,可将城外大军,一举击破,先前周瑜已告知于他,这曹军已来,各部军马在联系不便的情况下,唯有各自为战,只是一旦有战事发生,便相互驰援,若几路军马合兵一处,自然可将敌军团团围困。
所以太史慈在知晓郭嘉大军到来之际,便已决定,死守鲁县,待周遭朱恒,凌统军马,前来援助,这三路军马和在一处,也有数万,若可将曹军困在鲁县之下,便可一战而定。
太史慈虽知郭嘉虽智计百出,可郭嘉也只是凡人,不是神仙,周大都督早已运筹帷幄,多次推演过曹军来援之后的青州战局,若凌统,朱恒皆依计而行,定然力克城外郭嘉大军!
“虽公瑾曾言,若敌军势大,便可遁逃,可唯今之际,欲求大胜,还是让慈来将这郭奉孝拖在鲁县之外吧!”
太史慈轻叹一声,便于城头命各将校严阵以待,谨守城池,一夜提防,城外军马并未攻城,而太史慈也按兵不动,并未趁夜引军出城夜袭,在太史慈看来,与其在郭嘉这等奇谋之人面前耍小手段,难有用处,倒不如老老实实的相争一场,既然有城池之利,便当依仗。
天明之时,晨雾散去,太史慈一夜未眠,看着城外齐整的曹营军马,振作精神。
不多时候,太史慈便见骏马之上,一儒雅书生,身旁紧随数名曹将,直往城下而来,那居中书生,正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曹营谋主,军师郭嘉。
郭嘉于一众曹将,行至城下,从容一笑,看向城头,对太史慈道:“子义远来青州,为祸日久,如今郭某已至,何不早降?”
太史慈闻郭嘉之言,不禁大笑,对郭嘉道:“奉孝先生欲夺鲁县,大可来攻!昔日我江东军马,虽败于先生手中,可寿春一役,慈只是知晓先生擅守,今时今日,慈还想看看奉孝先生,于攻城之道,有何建树!”
郭嘉见太史慈于城头之上,沉着应对,心中亦不禁暗赞此人风采,面对城外数万军马的围困,能面不改色者,仅这份胆气,便令人心折。
想到此处,郭嘉轻笑一声,遥指太史慈道:“这鲁县太小,城池低矮,若我大军攻城,城池必破,倒也显不出郭某本领,子义,便让你再张狂数刻,三日之内,我必擒你!”
郭嘉说罢,调转马头,身后诸将,悉数跟随。
不多时候,城外曹军便列开阵势,太史慈于城头见曹军齐整,心中亦赞。
“大军前来,何不先挫其锋锐!”太史慈已有定计,待臧霸。孙观二将引攻城军马逼近城门之时,鲁县城门骤然大开,太史慈引数千军马,奔杀出城,于城门之前一字排开。
郭嘉于军阵之前,见太史慈如此应对,亦微微惊愕,继而想到臧霸。孙观二人之前便败于太史慈手中。如今令这二人先攻城池,倒是有些草率。
果不其然,那太史慈并未给臧霸。孙观二人反应时间,一马当先,奔杀而来。臧霸见太史慈如此托大,心中更为恼怒,挺枪迎向太史慈,口中喝道:“欺人太甚!真当臧某怕你不成!”
孙观与臧霸相交日久,见臧霸奔杀而出,紧紧跟上,刹那之间,两军交锋,士卒杀至一处。而太史慈一人,独斗二将,毫不心怯。
二人之前便败于太史慈手中,如今再战,却发现那太史慈比之当日,更加威猛,一杆铁枪稳稳压制其二人攻势。相斗三十余合,二人被逼得堪堪抵挡,却难以进攻。
而那紧随太史慈的江东士卒,亦悍勇无俦,显然是江东精锐。这数刻功夫,本部军马未能靠近城池。反而被江东军马,渐渐逼退。
臧霸,孙观二人越打下去,心中越是惊惧,皆暗道莫非要重蹈覆辙,再败于此人手中?
正当二人一筹莫展之际,身后便传来救援之声,原来是郭嘉于阵前见臧霸,孙观二人难挡太史慈威势,便命军中河北降将吕旷,吕翔兄弟二人前来驰援。
太史慈又见敌方阵中,两骑奔来,心中丝毫不惧,不退反进,一枪逼退孙观之后,飞马跃出战团,竟直奔吕旷,吕翔袭来方向,片刻之间,太史慈便与四将战至一处,四人枪来刀往,太史慈以一敌四,竟不显丝毫败相!
城上士卒见军中主将如此风采,尽皆呼喝,一时间鲁县城下,江东士气震天,竟杀的曹操军马,节节败退,而围住太史慈相斗的四员曹将,与太史慈交战之后,便知此人尚有余力,想要速速拿下,绝非易事。
那吕旷虚晃一枪,拔马退出战团,口中喊道:“此人棘手,如今军中已无士气,当先暂避锋锐!”
吕旷话音刚落,便闻吕翔一声惨呼,肩头中枪,臧霸,孙观见太史慈越战越勇,又怎敢再与之相争,二人合力,逼得太史慈退却几步,孙观忙对吕翔喊道:“先退!”
吕翔闻言怎敢停留,拔马便走,臧霸,孙观二人觅得空隙,亦舍了太史慈,引败军遁逃,太史慈见四人退却,却从背后取下长弓,刹那之间,只听“嗡——”的一声,那孙观已被太史慈一箭射入后心,翻身落马!
“仲台!”
臧霸见孙观中箭坠马,忙策马奔至孙观近前,只见那太史慈劲箭已将孙观射了个对穿,孙观伏于地上,大口喷血,眼见活不成了……
如此情形已不容臧霸多想,臧霸忙将孙观拽起,置于马背,往营中奔逃,引败军回营之时,臧霸见先锋军马,折损大半,心中更是悲戚,于郭嘉面前,跪伏于地,双目泛红道:“请军师大人再予臧某一支军马,为兄弟报仇!”
郭嘉见臧霸引败军而归,又见孙观尸首,心中亦悲戚不已,对臧霸道:“此番仓促攻城,乃郭某之失,没想到这太史慈武艺如此厉害,以一敌四,还可杀我上将!如今郭某已将鲁县围困,日后自有为孙将军报仇机会!”
不多时候,吕旷,吕翔二人亦归,二人见孙观尸首,心中亦悲,吕旷于臧霸面前,伏身拜倒道:“若不是吕某之失,怎会连累孙将军陨落?吕某愿为孙将军偿命!”
“那太史子义本就难以抵挡,我四人联手,亦非此人对手……”臧霸见吕旷诚心请罪,并未出言埋怨,只是眼眸之中皆是戾气,咬牙切齿道:“臧某便是报仇,也但寻那太史慈晦气!”
江东军马逐退曹军,亦不追赶,太史慈引军马入城之后,城中士卒,尽皆喝彩。
以一敌四,刺伤一将,杀灭一人,太史慈身先士卒,其风采令江东士卒,尽皆心折,如今鲁县城外,虽遭数万曹军围困,可城中士卒皆以为有太史慈在,这曹操大军,便难以建功!
太史慈倒对这般情形,不骄不躁,在太史慈看来,郭嘉所遣四人,只二流武将,皆非曹营上将,此番虽胜,也只是赢得运气,全赖那郭嘉初战轻敌,如今郭嘉已知鲁县战力,若再沙场相逢,想要速胜,便是极难。
如今已折曹军士气,还当一切求稳,严守城池,便是城下再来人搦战,亦当不作理会,还应等待凌统,朱桓军马,前来驰援,只要保鲁县不失,届时便可里应外合,将郭嘉军马,悉数围困。
想到此处,太史慈冷笑一声,口中喃喃:“今日且先宰他一人,寿春之仇,这郭嘉早晚也当给我江东,一个交待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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