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火油,礌石纷纷落下,一时间合肥城前,烽烟漫漫,江东与中原军马的初次交锋,就这样骤然展开了,两军交手不过半刻,城前士卒皆可闻见四周的血腥之气。
见江东军马悍不畏死,便是见惯了大场面的郭嘉也不禁心中感慨,周瑜统兵事不凡。并不是所有人皆有领,让近年来数次大败的军马知耻后勇,而周瑜无疑做到了这一点,郭嘉脑海之中,隐约想到了哀兵必胜,霎时间的失神,让身旁指挥士卒守御城墙的张辽,也不禁侧目,军师此役,以无往日那般谈笑间灰飞烟灭的从容。
程普行至城墙之下,便抛却了马匹,心中早有决断,不破城池,誓不回军。
之前于江夏一役,便是时至今日,老将军心中依然悔恨不已,被鲁肃与孙尚香相救,老将军心中虽然感激,可这武者骄傲,却于一场败仗之后,蓦然散去,归江东后,程普因韩当力战而亡之事,自责不已,如今江东朝堂之上,曾随孙坚转战中原者,只余下他与黄盖二人了,程普自抢得此役先锋任命之后,心中便有决断,此战当打出江东声威,若不破城,便于这一同攻城的士卒们,殉于城前,也在所不惜。
命士卒扶住云梯,老将军不避箭矢,攀登城池,其余将校见军中大将尚且如此,皆悍不畏死,程普登城之时,江东士卒纷纷忘却先前城中投石之威,纷纷呼喝着往城上登去。见城下江东军马。士气如虹,张辽眉头大皱,对郭嘉道:“城头危险,奉孝大人当暂避锋锐。”
“士卒尚且用命,我这军师岂有调头而逃的道理?”郭嘉说罢,对张辽道:“文远无须理会郭某,如今战事焦灼。把守城头才是紧要之事。”
张辽见已有江东士卒,攀上城头,忙令身后士卒。填补空缺,也顾不上再劝郭嘉,奔向城头。命士卒将云梯推开,不多时候,数架云梯,皆被曹军推落城下,可那江东军马,早有准备,纷纷从怀中掏出钩锁,往城上抛去。
城头已乱作一团,城门之处,战事亦极焦灼。已有数架冲车,冲击城门,被城中军马死死抵住,坚固的城门已被冲车破开了数道缝隙,眼看城门之处。岌岌可危。
周瑜一边擂鼓,一变眺望城前攻势,对周瑜而言,强攻城池也是不得已的举措,周瑜自得知郭嘉至此,心中早已料定。与之斗智,不如斗勇,比之匆忙算计,被敌人将计就计,倒不如以兵多之利,悍然一战。
周瑜早已料到,此役便是能胜,江东也会损失不小,可是之前攻打长沙之时,便明白这两军交战,不应计较一城一池的得失,若可破合肥,擒下郭嘉,则断曹操一臂,便是将麾下军马,尽数拼光,只要占下合肥,对江东而言,便是巨利。
如此一来,不仅可于江北,占下大片土地,江东军马驰骋,还可使曹军畏惧江东军势,五万军马换郭嘉,张辽,两条性命,以周瑜看来,划算的很。
正因如此,江东军马杀向城前之时,如惊涛拍岸,攻势一波接着一波,不到半个时辰,已有数百士卒登城,与曹军短兵相接,而军中死伤,已近半数。
见城前攻势猛烈,那城上曹军却如磐石一般,死战不退,周瑜心中亦不禁感慨这曹操军中,兵多将广,此役就算江东军马如此拼搏,却难占丝毫优势,周瑜已将日后江东成败,赌在一役之上,虽心中万分疼惜军中死伤,可却坚持着连眉头都一下不皱,一脸淡然的命一波又一波的士卒,往城前而去。
程普攀上城头,见严阵以待的曹营军马,心中毫无畏惧,从背上拔出长枪,便往“郭”字帅旗方向杀去,于程普看来,只要郭嘉一死,周瑜便可再无顾虑,从容用计,若斩郭嘉,合肥可得。
铁枪刺过,数名曹营士卒,尽皆退避,原严丝合缝的城头军马,亦出现一丝散乱,张辽见敌将已至城上,冷笑一声,奔赴程普方向,大喝一声,“过来送死!”
程普闻张辽之声,心中一惊,且张辽话音未落,手中长枪已刺至程普近前,程普匆忙收枪挡住,只听一声脆响,枪头传来巨力,逼的程普连退数步。张辽一击得手,高喝一声道:“儿郎们,挡住这阵,我军可胜!”
张辽说罢,城上士卒不禁振奋,皆呼喊着向登上城头的江东士卒冲杀而去,程普见状,心中焦急,欲舍弃张辽,其心中已有计较,比之勇力,他远不是眼前之人对手,与之缠斗,倒不如多杀士卒,今之计,登城者越多,江东胜算越大。
见程普退避,张辽又岂不知这老将算计?手上长枪如灵蛇一般,直刺程普,程普登城,就耗费了不少力气,如今遇见以逸待劳的张辽,见其纠缠不止,一时间竟寻不得空隙避战。
张辽又刺数枪,程普匆忙守御,已气喘嘘嘘,江东士卒中眼明手快者,见程普被张辽压制,摇摇欲坠,忙上前救援,却被张辽一枪一个,扫落城墙。
见程普力怯,张辽冷笑,对程普道:“如若肯降,张某便留你一命!”
程普闻言,口中骂道:“休要聒噪,再吃我一枪。”
说罢,程普振奋精神,挺枪冲来,张辽见其步伐散乱,料定其体力已不堪重负,心中暗道:江东以此老将军中先锋,怕是此人于江东也有些地位,若将其捉住,倒可令周瑜投鼠忌器,缓攻城池……
见程普手中铁枪来势汹汹,张辽忙侧身避过,手中长枪,骤然出击,向上一挑,枪上巨力令程普两臂。如遭电亟,刹那间,铁枪坠地,程普两手空空,而张辽铁拳,直奔程普面门而去。
一拳击中,程普惨呼一声。钢盔坠地,张辽攻势不减,拽起程普。一记手刀劈于程普颈后,程普只觉眼前一黑,便昏厥过去。
“将他绑了!”张辽说罢。身后士卒连忙冲上,将程普紧紧缚住,登城的江东军马,见老将被缚,尽皆向张辽所在之处,猛攻而来。
莫非此人乃江东重臣?张辽见江东攻势,心头一喜,率左右士卒,迎头痛击,且后方郭嘉。亦不忘指挥城头军马调动,数百登城士卒,不过片刻,已被斩杀半数。
见合肥城上一阵混乱,两军杀的焦灼不已。城下周瑜,心中也颇焦急。此役合肥,对周瑜而言,乃破釜沉舟,不得不胜,如今五万军马。连番攻城,却不得冲破城门,且只有少量军马登城,还被那曹军压制,军中伤亡,已近半数,可这城前战局,却难以明朗。
守城一方,就有城防优势,若是平时,周瑜也不会强攻城池,只是如今对江东而言,周瑜心中早有定计,无论损失多少,只要占下合肥,灭郭嘉,张辽二人,便可长驱直入,占庐江大城,所以周瑜才会孤注一掷,强硬攻城,不过周瑜却未想到,曹营士卒,如此难缠,江东已强攻数次,如今却收效甚微。
见难以破城,已有数将劝周瑜暂且收兵,保全士卒性命,可周瑜皆不予理会,依然于战鼓之前,帐下士卒擂鼓助威,以周瑜看来,如今合肥城防,损毁不小,且士卒皆逼近城头,再一鼓作气,便可夺城,便是拼光这五万士卒,换得江东日后在江北的生存空间,也是值得。于是周瑜鼓声更急,而攻城士卒,备受鼓舞,悍不畏死。
正当周瑜以,合肥可得之时,却于噪杂城前军中,闻一将大吼之声,周瑜寻声望去,见黄盖已勒住战马,不再指挥士卒登城,而凝望着城头方向,一脸惶急。
周瑜望去,见那张辽手中,拽着一人,正欲抛下城墙,不禁皱眉,忽听黄盖喊道:“德谋!”程普被缚?周瑜心中一惊,却见攻城之江东军马,纷纷抬头,且先前气势,猛然一滞,周瑜心中不禁恼怒,对左右道:“程老将军已被敌所缚,速速攻城,将其救下!”周瑜说罢,便有士卒飞马报之黄盖军令,黄盖闻言,虎目含泪,遥望张辽道:“若你敢伤德谋,待老夫破城,定将你千刀万剐!”张辽闻言,不屑一笑,道:“有事便来攻城,只是这老儿性命,必然不保!”“卑鄙!”黄盖闻言,口中喝骂,张辽却如浑若未闻一般。
程普幽幽转醒,见城下江东军马,攻势已泄,心中更是自责,开口对黄盖喊道:“公覆,休要管我!强攻城池!这城上曹营军马,难以久守!”
“恁的多嘴!”张辽闻言,便命士卒将程普制住,对黄盖道:“你江东如若退兵,我便留这老儿,一条性命!”黄盖闻言,不禁踌躇,周瑜亦心中难有决断,程普乃江东三朝元老,如若不救,日后又怎与孙权交待。就在此时,那被缚程普,猛然立起,一脚踹开身旁士卒,口中高呼“攻城”,纵身一跃,坠下城墙,刹那之间,江东,曹军两家士卒,皆忘记此乃两军对垒之时,呆呆的看着这江东老将,坠落城前。“德谋!”黄盖大吼一声,快马奔至程普所坠之处,翻身下马,见程普七孔流血,声息皆无,再也止不住眼中热泪,抬头仰望了一眼城上威风凛凛的张辽,睚眦欲裂道:“兄弟们,随我攻城,德谋报仇!”
程普慷慨赴死,一众江东士卒,尽皆被其感染,城下皆是整齐有力的攻城之声,而江东后军之中,又有数道人流,往城前而来,周瑜一脸坚毅,对左右道:“并力攻城,不破合肥,誓不罢休!”郭嘉于城上遥遥望见,江东哀兵,人人欲往城前赴死,心中暗叹,这江东就兵多,如今又一往无前,此战果然难打的很,这张辽所,虽无错处。却逼出了江东死战气势,对曹军而言,是祸非福。闻城下呼喊攻城之声,郭嘉忙回过神来,对左右道:“将文远召至此处!”
士卒通报张辽,张辽得令之后,来到郭嘉面前。口中叹道:“欲一缓江东气势,可未曾想到那老将如此刚烈,竟然赴死。如今得不偿失,还请军师治罪。”
郭嘉闻言,不禁苦笑。对张辽道:“与其责备文远,不如想想如何守城,如今江东气势如虹,尽皆欲那老将报仇,以郭某观之,若一味坚守,难以胜之,唯今之际,当用奇谋,先前郭某已于城门之后。屯兵数千,文远可敢带兵出城,冲杀一阵,这城头守御,就交郭某指挥?”
张辽闻言。躬身抱拳,领命而去,见张辽下了城头,郭嘉口中喃喃道:“文远,此役胜败,就看你了。”
城下江东军马。搭建云梯,攻势一阵紧似一阵,城上曹营守军,也被这悍不畏死的江东气势骇住,一时间,江东又有不少士卒,登上城池,周瑜遥望城上战况,面上冷笑,观如今态势,城上守军已后继无力,若一鼓作气,合肥可得,程普报仇雪恨,正在当下!周瑜嘴角扬起笑容,忽闻城前一声巨响,合肥城门之处,已被撞开,周瑜心中一喜,正欲引大军攻城,却见无数曹营士卒,从城门杀出,首一将,正是张辽。
“贼子,舀命来!”黄盖见张辽出城,一马当先,引军冲杀而去,程普虽是自坠城墙,黄盖却把这心中仇怨,尽皆算在了张辽头上,如今见仇人面目,黄盖岂肯放过?
张辽见又一老将,拍马挺枪而来,高喝一声:“来得好!”说罢,张辽催动胯下战马,直取黄盖,两马错蹬,黄盖与张辽纠缠一处,招招只攻不守,欲与张辽以命搏命。周瑜见张辽出城,心中一惊,对身后朱桓,丁奉二人道:“那张辽乃吕布旧将,勇武非常,二位将军速去援助公覆将军,同敌张辽!”
只十余合,黄盖便知张辽武艺,非他能敌,如今招招搏命,可那张辽却守中有攻,闻身后救援之声,黄盖心中一喜,抖擞精神,再刺张辽,却被张辽寻了破绽,荡开袭来铁枪,一枪刺在黄盖肩头。黄盖受创,翻身落马,张辽正欲再刺,却见那丁奉马快,已杀至面前。“打了老的,还有小的!你江东人倒是挺多!”张辽见丁奉面带狠戾之色,飞马而来,当下舍了黄盖,奔丁奉而去,丁奉见状,对朱桓道:“此人交给我来,你速去救黄老将军!”
朱桓闻言,直奔黄盖坠马之处而去,张辽见朱桓离去,冷笑一声,对丁奉道:“你一小将,也敢挡我?”
“你一降将,也敢张扬?”丁奉说罢,张辽大怒,手中铁枪如蛟龙一般,直取丁奉面门,丁奉见枪势凶猛,忙举枪来挡,却被张辽枪上传来巨力,逼的连人带马,止住冲势。丁奉虎口震裂,心中暗道这张辽果然有些手段,一脸谨慎,把铁枪舞的严谨,只守不攻,待朱桓救援。张辽见丁奉士气已衰,心中不屑,对丁奉道:“看你能守得几时!”丁奉恍若未闻,而此时朱桓已扶起马下黄盖,黄盖口中喷血,对朱桓道:“老夫无碍,速去帮忙,那张辽武艺非凡,不可小觑!”
朱桓闻言,忙翻身上马,与丁奉二人,同战张辽,张辽面对二将来攻,毫无惧色,攻守有度,独战二将,尚占上风!
曹营出城军马,见张辽如此悍勇,尽皆欣喜,除少量士卒随张辽左右,防江东暗箭外,其余士卒,多去城前云梯处,拆除江东攻城器械,一时间,江东军马顾此失彼,这登城的攻势也渐渐衰弱下来。
周瑜遥望城前攻势,江东士卒已渐渐混乱,心中焦急,对左右道:“速去城前,告知将士,休要仓促登城,先将那张辽围困!”
周瑜说罢,又有数队军马,往张辽所在之处,飞奔而去,还未行至近前,却见那张辽铁枪连刺,丁奉把守不住,已被张辽刺落马下,而那朱桓,已然心怯,舍了张辽,直往援军之处奔逃。
张辽冲杀一阵,往来之处如入无人之境,待江东援军到来之前,却又引着曹军,往城中奔去,入城之后,紧闭城门,周瑜见大军气势已衰,且多将受创,生死未卜,长叹一声,鸣金收兵。
回到城中,张辽下马便往城头而去,与城上郭嘉相见,郭嘉见张辽毫发无伤,不禁大赞,对张辽道:“此战若胜,文远当记首功!”
“全赖军师应对得当!”张辽闻江东军马鸣金收兵,亦大笑道:“若不是军师大人命张某出城奇袭,焉能退避江东大军?只是张某还未杀的痛快,此番来我合肥,那周瑜居然不带勇将,小觑我等,理当付出惨痛代价!”城上曹军尽皆喜悦,城下江东军马却一片哀鸿,见诸将皆已退回,周瑜长叹一声,对一众江东将校道:“如今已失先手,若再攻合肥,难上加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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