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善爵絮絮叨叨说了许久,总算要进入高*潮部分了:“李三才既倒,三党便图谋彻底搬倒了东林党,东林党自然不能束手待毙,于是便联手时任吏部尚书的孙丕扬,在辛亥京察中对三党大肆报复,陛下虽然屡屡留中,但此时朝中叶阁老独相且倾向东林,所以,辛亥京察终以东林党胜出而告终。”
韩善爵的说辞,让朱由崧修正了刚才自己的判断,显然万历皇帝不是不用东林党,而是非常重视平衡朝局,浙党、崑党、宣党势大,就往东林这边偏向,若是东林势大,就削弱之。
但万历皇帝的这种帝王权术,显然搞得东林党人欲仙欲死,所以便愈发的“团结”在看起来“纯良”的太子朱常洛的身边,而朱常洛也引东林党人为援,来保住自己的太子之位,倒也算是合则两利了。
“但东林党人的胜利再次部分反东林党力量的警觉,从而形成了以山东人亓诗教、韩浚、周永春为首的齐党,以湖广人官应震、吴亮嗣为首的楚党,以浙江人刘廷元、姚宗文为首的新浙党。”
韩善爵也是真有点水平,这几十年来的腥风血雨,在他口中娓娓道来,脉络清楚异常。
“楚党、新浙党、齐党,三党联手之后,东林党便开始有些招架不住了,于是策划了一系列的反击,譬如庚戌科舞弊案、熊廷弼案等,三党则再次对李三才进行弹劾,双方互有攻防。”韩善爵说到这,抬眼看了看朱由崧,然后石破的。“但总体来说,东林党还是日渐颓势,故此,东林党人便试探利用梃击案翻身!”
是的,原本梃击案主谋或许是朱常洛,但东林党并不只是在替朱常洛擦屁股,事实上,两者是互相利用,彼此搀扶。
朱由崧听的是毛骨悚然,但表面上却问道:“难道梃击案是东林党在捣鬼?”
韩善爵应道:“梃击案到底是怎么回事,早已经不可查了,但东林党利用梃击案攻讦三党却是不争的事实,幸好陛下快刀斩乱麻,否则,此时必不得善了。”
朱由崧脸皮有些发涩的问道:“过去的事情,老先生说的很仔细,那今年的形势呢?”
韩善爵反问道:“王府京邸没有传来京师的消息吗?”
朱由崧回答道:“是有的,但之前我没有在意,现在正好老先生在,便顺口问一声。”
韩善爵点点头:“也是,小王爷还没到关心朝局的年纪,不在意也是正常的,只是王爷······”
朱由崧打断道:“父王,现在诸事不理,正学着做贤王呢!”
韩善爵明了道:“王爷也是有大智慧的。”
说罢,韩善爵向朱由崧介绍道:“年初方阁老援缙云人李鋕为刑部尚书并掌都察院事,而礼部尚书郑继之大人则是楚党,再加上三党已经掌握了科道,所以,明年的京察怕是三党对东林党的大清洗了。”
实情跟韩善爵说的差不多,三党的确准备在丁巳京察中对东林党举起“屠刀”,不过,要解决东林党,还要解决东林党在内阁中的保护人吴道南,所以,目前三党正在借去年发生的戊辰会试案全力攻吴道南,试图让他自行辞职或因罪解职。
朱由崧坐在那分析了一会,问韩善爵道:“老先生,三党已经磨刀霍霍了,东林党怕是不肯坐以待毙吧,那以老先生看了,是谁在本藩身上落子呢!”
韩善爵回答道:“以梃击案来看,三党本是息事宁人的态度与王爷、贵妃友善,只有东林党才咄咄逼人,所以,小王爷当有所判断才对。”
东林党现在抱的是东宫的大腿,所以必须抓住郑贵妃和福王穷追猛打,这是他们的基本立场,也是为什么日后作为东林孑遗的史可法会强烈反对朱由崧继任大明监国和大明皇帝的根本原因,所以,从这一角度出发,只有东林党才会盯住福王府不放。
“闫文清是东林的人?目的呢?”
“宋长史是不是东林的人,下官没有证据,不敢肯定,但如果真是东林的人,那他的目的就很好理解了,棋从断处生嘛!只要大计结果出现王府诸官中平之论,就可以证明大计有瑕疵,连带着京察也不公。”
也就是说,东林党已经觉察到预计明年举行的京察大计会出现极端不利的情况,所以决定在正面应对三党的同时,采用迂回的战术,而东林党人之所以选择福王府作为突破口,某种意义上也是向东宫摇尾乞怜,希望东宫能拉他们一把。
只是朱由崧听到这却迷惑了:“这不对啊,如果真是如此,宋长史引而不发即可,为何还要闹得人心惶惶呢!”
韩善爵嘴角向上扯动了一下,这才回应道:“小王爷一叶障目了,这才是高明呢。”
看着朱由崧不解的目光,韩善爵解释道:“王府能放下这么一大笔进项吗?不能,那他就不算不教而诛了。”
“即便如此又能怎样。”朱由崧还是不明所以。“字花已经是半个天下在弄,江浙也有势家卷了进去,东林还真敢断了所有人的财路吗?”
朱由崧的意思很明确,如果东林咬住福王府不放,那福王府就把参与字花的各家全抖搂出来,看东林党怎么应对。
韩善爵摇了摇头:“东林党怎么可能要求禁绝字花呢,甚至连蓝毬都不会禁止,他们要的是借王府这个突破口行事,根子还是在京师呢。”
朱由崧明白了,自己不是目标,只不过是借人头一用而已。
既然明白了,朱由崧便诚心诚意的请教破局之道:“老先生,依您之见,这件事该如何解决呢?”
韩善爵考虑了几分钟,回复道:“左右还是先查清了宋长史的跟脚再说吧,万一出了差错,就不好挽回了。”
朱由崧微笑的说道:“老先生的主张也是老成之言,不过,若宋长史真是东林党的马前卒,又该如何处置呢?”
韩善爵给了四个字:“釜底抽薪!”
朱由崧请他详细解释,因此韩善爵解说道:“只要在大计之前,把现在的王府官都换了,宋长史也就徒呼奈何了!”
“都换了?”
“是,只要不在王府任职了,宋长史就没有考评之权了。”
“这么麻烦?”
韩善爵皱了皱眉,忽然明白了朱由崧的意思,便笑道:“当然不用王府出手,这些人多少也赚了一些,自己为自己找出路,不是应该的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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