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这娇柔造作的声音,郝瑟瞬间就感觉不好了。
刚才那皇后的声音,端庄得体,微微带笑,无论她内心是何想法,至少让人听了不会抵触。
哎哟喂,这个声音,招摇放肆得有点阴阳怪气,一听就不是好人的感觉。
坏人,段位可能不高。
这是郝瑟的第一反应。
迎面走来几人,最前面那人,一身华丽丽的绛红宫装,上绣大朵牡丹,逶迤拽地,派头很足,一看就应该是受宠贵妃以上级别的。
一双凤眼眼角微微飞起,显得跋扈又凌厉。
那皮肤,也和皇后一样,白嫩嫩水灵灵的。郝瑟不觉多看了两眼,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更强了。
怎么一个二个阿姨,皮肤都这么好?
景翊凑近郝瑟,耳语道:“德妃,二皇子安王他母妃,也是张尚书他亲妹子。”
郝瑟望天,这皇帝女人果然多。她这第一次进宫,就偶遇了两大宫斗选手。
还有,这飞扬跋扈气质的女人,叫啥德妃?叫华飞还差不多。
话说,张尚书是她拉下马的,这德妃要是知道她是郝瑟,估计想撕了她吧。
景翊照样给德妃行了个礼,就拉起郝瑟准备离去。
德妃却拦住了郝瑟,头上的步摇亮得招摇,又红又尖的指尖晃在她面前,有些夸张地道:“哎哟,小十四,这谁啊,见了本宫也敢不行礼问候。”
德妃身后的一个穿金戴银的婢女,和她主子一般狂妄,伸出巴掌就要掌嘴郝瑟。
景翊眸光一冷,手一伸,一把拿捏住婢女的手,咔嚓一声,那婢女就发出一声杀猪似的尖叫,手软趴趴地垂了下来。看样子,感觉骨头都被捏碎了似的。
郝瑟吸口冷气:好狠......
德妃柳眉一竖,怒气升起,刚要说什么,景翊冷冷开口了。
“本王在此,容得你一个下人放肆。睁大你的狗眼,给本王看清楚点他的衣服,私自对朝廷命官动手,谁给你的这个胆子。”
“殿下饶命,奴婢狗眼瞎了。”那婢女噗通跪下,疼的脸都扭曲了。
她后悔了,她怎么知道睿王殿下会护着这个小子啊.看那朝服,也就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京官。按照往日,她仗着德妃娘娘的势,打了也就打了。
景翊看也不看那婢女,拉过郝瑟,目光移向德妃:“娘娘对不住啊,儿臣忘记给娘娘介绍了。这是郝瑟,新任盛都府尹,破了香泉别院案和吸血鬼大案的郝大人。哦,记住,本王罩的人,还望娘娘多多关照。”
德妃一噎,眼睛微微眯起,闪过一丝冷光,随即变脸似地扯出一个笑容:“哎呀,都怪本宫驭下不力,让小十四见笑了,郝大人久仰。”
郝瑟:......呵呵,久仰这词儿是想告诉她老子想搞死你很久了吗?
德妃反手一巴掌甩在那婢女脸上:“还不赶紧给郝大人认错,回去后关进黑屋。”
那婢女又扑爬打滚地求郝瑟原谅。
郝瑟心里嗤了一声,却也只好说些场面话,双方都笑得假惺惺的。
景翊不再理德妃,拉了郝瑟,扬长而去。
看着两人的背影,德妃一脚踹在另一个婢女身上:“这个小杂种,气死本宫了。”
那无辜被踹的婢女声都不敢吭一下。
“娘娘息怒。”其他婢女赶紧上来扶人的扶人,捶背的捶背,扶心口的扶心口,小心伺候着德妃。
“这小子居然就是郝瑟,那害了本宫哥哥的盛都府少尹。本宫总有一日要撕了他做祥瑞殿花园里的花肥。”德妃满脸怒气,“给本宫好好等着。”
几个婢女不敢接话,想起祥瑞殿花园里埋了多少白骨,都纷纷打了个寒颤。
“还有,小十四什么意思,这是他罩的人?他是在警告本宫吗?”德妃手指捏得发白,美丽的容颜都有些微微扭曲,连带头上的步摇都跟着晃动。
小十四,是她家儿子上位的最大阻力之一。她对小十四的憎恨程度,可不比那郝瑟少。
这两个人,一个不少,总有一天,她一个一个给灭了。
德妃华丽的衣袖一甩,扭着纤腰,往皇帝寝宫方向去了。
……
这边,景翊和郝瑟没多久就出了宫,他那马车一直停在宫门外等他们。
压根不用景翊说,郝瑟自觉地爬上了免费超跑,舒舒服服地伸展了下四肢,一双大长腿愈加触目。
“狗狗,香泉别院的背后,安王有插手,只是证据不足,所以上次,我没有告诉你。”景翊觉得,他有必要给郝瑟解释一下。
“嗯。”郝瑟点点头,并不在意,这张尚书背后没人才不合理好吧。因为张尚书的身份,她刚才也猜测到了这点。
“狗狗,你可能...已经被动卷入了这场是非。”景翊给郝瑟拿过一个靠枕,塞在她身后,让她靠得更舒服一些。
郝瑟无所谓,反正这人啊,就算你不找事,事儿也可能会找上你。
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呗,真以为她郝瑟这么好欺负啊。
“放心,本王罩你。”景翊笑了笑,在马车壁上按压了下,车壁自动收缩打开,露出一整面的格子间。
“要不要吃点糕点?”景翊献宝似地询问她。
郝瑟探头一看,这才发现每个格子里都装满了精致的吃食。
“殿下啊,为啥你的马车里全部是吃的?”郝瑟有些不解,适当备一些,是很正常的,可这一马车都是,就很有些奇怪了。
景翊笑得很淡:“小时候养成的习惯,改不掉了。”
郝瑟诧异地看着他,很小心地开口:“小时候?”
景翊把目光移向窗外,语气有些凉:“我小时候没人管,经常被哥哥们欺负。他们让人打翻我的饭碗,或者偷偷在里面撒拉肚子的药,或者干脆偷了去。我几乎每天都在饿肚子,久而久之,就养成了不储备食物就睡不着的毛病。哪怕是,再没人敢欺负我的那一天……”
景翊语气淡淡地给郝瑟讲着他小时候挨饿的经历,挨饿时候那种浑身无力,觉得就快要死去的无助感。
郝瑟半话,心里像被针刺了一下,酸酸涩涩的。
她曾以为,作为天潢贵胄的皇子,即使从小就面对宫廷斗争,至少生活上,应该是养尊处优的。却从来没想过,这堂堂皇子,竟然过得连寻常穷苦百姓家的孩子都不如。
这一刻,她问不出为何无人管他。她想,那又是另外一翻痛苦的回忆吧,她不愿意去提起。除非,他愿意说给她听的时候。
这一刻,她似乎能理解为何景翊的性格很奇怪,有时候疯批,有时候嬉笑不羁热烈似火到社交牛逼,可又偶尔露出缺乏安全感的迹象。
也许,因为童年太过艰难,想在深宫中活下来,不得不学会各种应付人的技能吧。
这也算是一种保护色吧。
就好像自卑的人,可能出现两种截然不同的表现。大部分人是懦弱内向社交恐惧患者。极少部分则表现出极度外向,肆意张扬,满不在乎。其实,他只是需要用这样一种保护色来保护自己而已。
时间久了,也就真养成这样的风格了。
看了看那些零食,心里微微感慨。
有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而有的人,用一生去治愈童年。
郝瑟又想起了地牢里那盏阎王灯。该是什么样的经历,才会让美人灯变阎王灯。
“以后别放这么多了,我给你做,你什么时候想吃都可以。”郝瑟心里微微一疼,拉了拉他的衣袖。
“不许骗我。”景翊不是太自信的样子。
“不骗,真的。”郝瑟叹了口气,倒是拿了一些点心吃了。
“郝瑟,你不会去当别人的狗狗对不对,你不会跟姓李的跑了对不对?”
郝瑟:“......”
果然,这孩子缺乏安全感。
“不会。”郝瑟叹了口气,也摸摸他的头。
景翊慢慢弯起唇角,那双眸子里,刹那漫天星辰光艳霞色。
这一刻,他觉得,树更绿了,花更红了,鸟儿唱得更欢了,拉车的马跑得更快了,连天边黑压压的乌云都变得朦胧柔软起来,那愈加轻狂的风也变得温柔起来。
“轰隆隆。”滚雷一声接一声,乌云压了下来,没一会,雨水就如瓢泼。
景翊看了一眼窗外,深呼吸了一次:“商州那边,恐怕再过段时间,灾情折子就又要如雪球一般滚入景仁宫了。”
郝瑟微微诧异:“商州?是不是靠近燕南的那个商州?每年都这样吗?”
景翊微微诧异:“你老家不徽州的吗?徽州商州都和燕南接壤。”
“我很少出门的。”郝瑟呵呵呵。
景翊瞟她一眼,没说话。
不出门?那怎么查到她去过几次燕南?
马车先去了盛都府,把郝瑟送回家。
郝瑟刚想下车,景翊拉住了她,递给她一把雨伞:“别淋坏了。”
郝瑟冲他一笑,接过,冲进雨帘。
身后传来景翊的呼声。
“狗子,说好明日来给我做美食的,可别忘了。”
“放心,记得。”郝瑟很快消失在门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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