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月大师给了我最意想不到,也是最不敢置信的答案。
“那个女孩……自杀了?”我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答案。
“杨先生,这就是我的故事了。这是我一生中唯一一次经历的爱情。”蓝月大师用几乎是自嘲的语气说着,“在我生命的后期,我遇到了我一生中最爱我的女孩,却是这样的结局。这是我最懊悔也是最遗憾的一件事。所以,杨先生——”
“嗯?”
“哪怕是为了我这个糟老头的一点点小私心,也请您务必要和陈雪绮小姐在一起。请您不要轻言放弃。”
蓝月大师的话里带着深深的懊悔和感叹,但是听到了蓝月大师的这句话,我却感觉比他告诉我他和那个女孩在一起更能激发我的动力。
“我会尽力的。蓝月大师。”我眯起眼,双手猛转着方向盘,我看到马白龙的银色跑车转过了一个巷口,我也跟着转动方向盘,车子在一个弯道转过,跑上了另一条通道。
今天的道路上车子特别的多,一路上我不知道被堵了多少次,又超了多少次,可是前方的马白龙的车却始终是跑在我的前方,让我难以追上。
妈的,这样下去没完没了了。
我追上一段距离,银色跑车就和我拉开一段距离,而我停下的时候,银色跑车也差不多更前方的堵车拦下……
我们就这样停停走走,在城市里玩起了追逐战。
银色跑车绕着整座城市边缘的外环线跑,而我也是跟着它绕了一大圈。
我知道,总有那么一刻我会追上前面的跑车的,我一定会追上雪绮。
我一定要抓住她。
之后会怎么样我没有去考虑,但是两年没有见到她了,我真的好像站在她的面前,听到她的声音,哪怕只是听到她叫我爸爸,我也心满意足了。
这是我一生中开车最疯狂的时刻,我几乎是无缝不入,无孔不钻,只要看到能够钻进去的车流缝隙我就直接插入直追,而银色跑车的主人的驾驶技术也丝毫不弱于我,银色的跑车也是在公路上狂奔着,如同一批白色的骏马。
混蛋,停下来啊,快停下来!
我的内心呐喊着,我心急如焚,可是不论我怎么加速,却始终无法拉近和马白龙之间的距离。
我真是很心如刀绞,又心急火燎。
终于,我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就在我追着马白龙的车到了一个十字路口的时候,他的车率先冲过了红绿灯,而我则是被横传过来的车子给堵住了。
妈的!当时我一个急刹车差点撞到横插过来的那辆车,而我真是恨不得直接撞上去把那辆横插进来的车子给撞翻,但是没办法,我只能停下调转车头重新追。
从重新发车到调转车头从旁边绕过去差不多花了我十几秒钟的时间,而当我绕过了那辆横插过来的车重新朝前驾驶时,我却是愣住了。
因为马白龙的车已经消失了。
或者说,前方出现了两个分叉口,一左一右,我不知道马白龙的车去了哪个方向。
是左边,还是右边?
我开车冲上前,左顾右盼,我匆匆一看,发现在左边有一辆银色的跑车,距离已经有上百米了,看到离得更远的银色跑车,我急忙转头追了上去。
我重新追着银色跑车狂追着,银色跑车的速度也不慢,一路上无数的车像是倒退的的行道树一样被我抛在了后方。
就在一座通往城市外的高架桥前,前方的银色跑车逐渐减缓了速度,然后转了一个弯,朝着一座大概6米高的高架桥驾驶而去。
看到前方的银色跑车减速驶上了高架桥,我想马白龙肯定是想带着雪绮逃出这座城市,于是我加快了速度追了上去!
终于,就在我也跟着冲上了高架桥的时候,我追上了前方的那辆银色跑车!
高架桥上有很多的汽车堵在那里,因为是下班的高峰期,所有的人全都堵在了高架桥上,包括那辆银色的跑车,看到银色跑车被前方的浩大车流拦截了下来,我心中一喜,然后我以最快的速度打开了车门,然后朝着前方的银色跑车急冲而去!
可当我跑到那辆银色跑车的车窗前从摇下来的车窗里往里看时,我却愣住了。
驾驶车子的人是一个留着胡子,脑袋圆硕的中年男子,而在汽车内,除了他,就没有了别的人。
那一刹那,我的心从万里高空落到了水里。
我猛然意识到了。
我追错了车。
车里的胖子司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而我也是急忙退开几步,跑了回去。
糟了,追错车了!
我跑到车尾处看这辆银色跑车的车牌号码。
8867.
这的确不是马白龙的车牌号码。
我惊恐地意识到。
那一刻,我几乎崩溃。
风擦过我的脸,我粗重地喘着气,跌跌撞撞,几乎不相信这是真的。
我居然追错了车。
马白龙终究还是带着雪绮逃走了。
雪绮,再一次离开了我。
我傻傻地站在那里,就像一尊失去了灵魂的雕像。
我木然地环顾四周,高架桥后方的汽车源源不断地驾驶进来,后方的道路越来越拥挤。
我呆呆地看着后方越来越多的车,看着那五颜六色,仿佛一道长虹的车流,我的心越来越空洞,越来越冷。
汽车的喇叭声刺进我的耳朵里,但是对我来说却好像来自遥远的另一个星球。
那时候,我看着无数的车辆,忽然意识到,这座高架桥,不就是当初我错失了唐梦嫣的那座高架桥吗?
当初,我追着唐梦嫣来到了这座桥上,最后却发现自己追的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子,真正的唐梦嫣早已离开。
而今天,历史再一次重复了。
为什么,同样的悲剧会发生两次,为什么!!
因为焦急和愤慨,我的眼眶开始湿润了起来,虽然我已经是36岁的人了,但是在此时此刻我的眼角还是有了一丝的湿意。
我感觉不到周围的车鸣声,我只是无力地在高架桥上走,像一具失去了灵魂的僵尸。
但是就在这时,高架桥下方的交错通道却忽然引起了我的注意。
真的是非常突然。
那时候我本来都想要回到车里开车伤心地离开了,我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高架桥下的那条道路。
因为高架桥是高出了地面5、6的高度,所以下方也有一条道路,而此刻,那条道路上居然挤满了车辆。
而且,更让我当时整颗心都剧烈一震的是,我居然在高架桥下方的那条道路上看到了那辆车牌号码为8877的银色跑车!!
好像是因为堵车的缘故,那辆车被堵在了高架桥下的那条路上!
雪绮和马白龙因为堵车而被拦截下来了!
他们就在我的脚底下!
那一刻,我的心狂喜了过来,我终于再次发现了他们了。
可是很快,意识到我此刻的处境,我的心却是再次一沉。
我现在在高架桥上,高度差不多有6米,我必须先离开高架桥,要往后行驶差不多几百米到一个岔口才能到下面那条路上去。
可是……
我望着我身后堵得水泄不通的车流,还有下方的银色跑车,我意识到我的车也已经被堵在了高架桥的中央,根本不可能退回去了,如果我跑回去的话,恐怕等我追上那辆银色跑车,马白龙和雪绮早已逃跑。怎么办?
“杨先生,我听到了响亮的喇叭声,您下车了,对吗?”
就在这个时候,蓝牙耳机里传出了蓝月大师的话。
听到蓝月大师的话,我才回过神来。
“啊,是的蓝月大师,我刚才追错了车,我现在在高架桥的中央,可是,我发现雪绮所在的车,却在高架桥下面的那条路上,今天道路很拥挤,我们都被堵住了……可是现在我已经来不及掉头去高架桥下面的路了,因为堵得太厉害了,如果等道路通了我开车到下面那条路上,雪绮可能已经离开了……”
“杨先生,距离通车大概还有多久?”
“不知道,但是至少要堵5分钟左右吧。”
“马白龙先生的车距离您的直线距离有多少?”
“大概……一百多米吧。”我估测着说道。
“高架桥的高度有多高?”
“5、6米吧……”
“很好杨先生。那么,就抓住这个堵车的时机吧。”蓝月大师的话让我一愣,“杨先生,您看看高架桥的正下方有,车吗?越高越好。”
蓝月大师的话让我一愣,但是我不敢懈怠,我直接跑到了高架桥旁边的栏杆上,手抓着栏杆往下看。
然后,我看到了一辆比较高的白色面包车,差不多有2米高。看到高架桥正下方露出半个车身的面包车,我忽然明白了蓝月大师的用意了。
不会吧……这也太疯狂了。
不可能吧!
“有一辆面包车……可是,蓝月大师,您的意思该不会是要让我……”不会的,那个念头太疯狂了,我甚至都不敢相信。
可是,下一刻,蓝月大师却是告诉了我他的答案。
他肯定了我的答案。最让我心惊肉跳的答案。
“杨先生,这是您一生中最重要的决策时刻。”蓝月大师平缓的声音传来。
“您敢为您所爱的人跳一次高架桥吗?跳到下面的面包车上,只要动作得当,平安的几率,有五成。”
“蓝月大师,您让我跳下去?”
“对,跳下去。”蓝月大师缓缓地说,“当然,这是您的选择,我只是给您我的意见。”
“可是……”
“时间不多了,听听我的话吧,杨先生。我86岁那年,我失去了我那个18岁的爱人。”
“我是偶然认识的那个很可爱的女孩。不可思议的是,她居然一见面就说她喜欢我,说让我做她的男朋友。那时候我才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只可惜,因为世俗的目光,我们没法在一起。那个女孩,也跳崖了——她的父亲是我打击的某个国际犯罪组织的头目。她说她爱我,可她接受不了我毁了她父亲。所以她跳崖了。我想,如果那时候我也在,我肯定会和她一起跳下去。”
“所以,杨先生,您敢为你最爱的人跳一次吗?”
“结果只有两个”。
“你受伤,然后你深爱的陈雪绮小姐回来你身边照顾你。”
“或者你安然无恙,追上你所爱的女孩。”
“杨先生,这就是我给您的选择题。”
蓝月大师的话让我的心狂跳了起来,我没有想到蓝月大师居然会有这样的过往,我无法想像,他居然会这么疯狂!他居然会让我做出跳高架桥的举动,可是,我看着高架桥下方的面包车平滑的车顶,心里却是不自觉地计算着高度落差,高架桥的高度差不多有6米,除去面包车的高度,大概也有2米,也就是说,我最少也要跳4米才行。
从高处跳下去的事,在我的一生中我不是没有做过,当初我就曾经从木屋里往下跳过,当然,那一次下方是一辆水泥车,所以我侥幸没事。
而这一次……虽然面包车的车顶比较厚实,但是,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会不会有事。
而且,就算我没事,那个车主恐怕也会想当场杀了我吧?
怎么办?
我的脑海里迅速地闪过无数的念头,就像是头脑风暴一样的强烈而繁杂。
但是最后,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蓝月大师的话是对的,如果我不幸受伤了,雪绮肯定会回来照顾我,除非她已经彻底对我绝了情,除非她已经彻底想要切断和我的关系。除非她真的是一座寒冷的冰雕。可是,我知道雪绮不是。她每个月都会给我送信,她每个月都会催我结婚,我知道,她还是关心着我的。我知道,如果我受了伤,她肯定会回来。
而就算我没有受伤,那么,我至少也可以追上此刻被车堵住了的她。
一刹那,我发现蓝月大师的选择,居然是唯一的选择了。
最后,我终于下定了决心,我的胸口鼓起了勇气,我捏了一把拳头,然后,我看着高架桥正下方的面包车,人则是从高架桥的栏杆上爬了上去。
当我身后无数车辆的车主看到我要跳桥的举动时,他们都傻了眼,他们以为我要自杀,他们都无法相信他们看到我所正在做的疯狂事情。
“蓝月大师,谢谢您,我已经下决心了。我跳。”
我爬上了高架桥的栏杆,然后爬到了栏杆外突起的横栏上,横栏差不多有4公分的长度,我可以站在那里。
“杨先生,您真的很有勇气。敢为爱人付出至此。”
当我手臂张开,就像《泰坦尼克号》里萝丝跳船时一样呈鸟翼张开式朝后抓着栏杆时,蓝月大师的话再次传来。
“杨先生,当我们全心全意去追寻着什么时,整个宇宙都会协同起来帮助我们。”
“杨先生,我一直相信这一点。”
“这个世界是充满奇迹的。”
“你的人生充满了传奇,是我见过的最传奇的人生之一。”
“我想,你的结局会比很多人都精彩。”
“每一段爱情都是传奇的,每一对恋人都是经过考验的勇士。杨先生,这是我送你的最后一句话。最后,祝你幸福。”
“谢谢您,蓝月大师。我这辈子不会忘记您。”我站在横栏上,手抓着栏杆,感受着吹到脸上的风,再看着脚底正下方的面包车,深深地吸了口气。
要跳了。
我感觉到自己的手都在颤抖,我知道,这是我注定要经历的考验。
生与死的考验。
只有经历了这次考验,我才能弥补我对雪绮犯下的过错,只有经历了这次考验,我才能证明自己。
这一次的环城追逐,其实其意义,就是一次男孩追女孩的追求之旅。
我深深明白蓝月大师的用意,不到最后不放弃。这是他告诉我的,如果我这一次平安活下来,那么,这句话足够我享用一声。
我听到身后的喇叭声,好像是后面的车主在叫我不要想不开,不要轻生,我也听到了身后传来的男人和女人的惊慌叫声,和好言相劝的劝告声,我微微回头,看到了几个车主正朝着我跑来,他们似乎是想要阻止我跳桥。
看到他们朝我跑来,我的心头一紧,最后,我还是鼓起了这辈子所有的勇气,深深呼吸,然后,放开了抓在高架桥栏杆上的双手,看准了下方的面包车,最后,奋力一跳——
!!!
在这座高架桥上,我曾经错过了一个深深爱过的女孩。
这一次,我绝对不能再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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