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夕阳秋风
“圣人之生也天行,其死……也物化。╠飞 速★ 中 文 网www.fěi:suzw.com
╣静而与阴同德,动而与阳同波,不为福先不为祸使。感而……后应,迫而后动,去知与故,循天……之理,故无天灾,无物累,无人…非,无鬼责。”伴随着呼呼萧瑟的秋风,一个童子诵书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开。
其时正当洪武三年,这是北平城郊的一座明秀青山之中。时近中秋,山间草木枯黄,秋意甚浓,这一阵朗读之声是从山上一间茅草屋之中传出来的,孩子的朗诵声轻快明朗,其中还夹杂着几声哼哼唧唧的歌声,似乎这悄然迫近的秋风并不曾让他挂怀一般。然而这几句朗诵之中传入了一个中年道士耳中,他的脸色却是异常苦涩。
那中年道士在一块方圆大石之上盘膝而坐,膝盖上放着一把漆黑如墨的玄铁宝剑,剑穗金黄。他闭目静坐,似是要让自己静下心来,秋风一阵紧似一阵,只把那金色的剑穗吹得猎猎作响,千丝万缕乱作一处,他的心中也好像有着千丝万缕,眉头紧紧锁着。
过不多时,那中年道士突然睁开眼睛,脸上苦涩一笑道:“罢了,罢了!”说完一把抓起长剑,站起身来朝着茅草屋走去。他的身法极快,脚下步子好像腾云驾雾一般,眼看只是跨出一步,身形却是一瞬间闪出了一两丈的距离。
那男子所在之处距离茅草屋二百余米,几个闪身却已经到了茅庐门口,也不见他伸手推门,那一道木门“吱呀”一声忽地打开了。中年道士站在门口,正自迟疑。忽然听得里面一个孩童的声音叫道:“师傅师傅,这一句如何解法,弟子又不记得了。”
草庐外,中年道士顿了顿一扫脸上的忧愁表情,笑嘻嘻的走进去,还未进到屋中便问道:“那一句,让为师来帮你解答!”
那童子也是急脾气,就隔着窗户道:“天长,地久。天地之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也,故能长生。师傅,这一句难道是说,若果人也能‘不自生’就能长生了吗?”
那中年道士姓张,单名一个中字,道号铁冠子,他自幼天资聪颖,苦读数十个寒暑,可是应试落第,又遇上了改朝换代,因此才皈依道教。曾经寻访武当山、庐山、王屋山等名山大川,修为极高,只是几年前得罪了几个仇家,不得不躲起来。听得屋中童子问话,张中笑道:“天之长,地之久,何能长生?是因为他们不仅仅为自己而活,所以他们能够长生。至于推及人生,为师也不太确定,古往今来,天下之大,却是没有见到几人长生的,就我所知,只有武当山张真人驾鹤仙去,可能已登极乐世界了。”说着已经进了屋中。
那童子甚是聪颖,原是一个农家孩子,家破人亡之时恰得张中遇到,所以收为徒弟,张中又赐名叫张成道,意在希望他继承自己的衣钵,并且修炼大成。
屋中陈设极为简陋,只有一张竹片编制的桌子,还有两个木凳,除此之外就只有一个书架还算精致,书架之上满满的全是书籍,有《礼》《易》《春秋》《孔》《孟》,除此之外,就是各种道家经典,其中就有《道德真经》《大丹修罗经》等等,还有佛家典籍《金刚经》《般若经》《楞严经》等等。书籍之上散发着古朴厚重的气息,此时张成道手中正捧着那一本《道德真经》在朗读。《道德经》第七章,“天长,地久。天地之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也,故能长生。”之后两句是“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耶,故能成其私。”这一章在常人读来,定是理解为做人之道理,而此时小小的张成道的理解却是与众人大相径庭,他认为这是修身成道的暗示,是以才会这样问。
看到怀抱《道德真经》的张成道,张中眼中不由得流露出一股苦涩,柔声道:“成道,你喜欢读这些书吗?”
张成道呵呵笑道:“不喜欢,不过师父要我读,我好好读就是了。”
张中大为欣慰,微笑着道:“你不喜欢,以后就别读了,这些书….这些书也没有多大用处的。我明天送你去学堂读书,哪里有好多有用的书,好吗?”
张成道不知道师父的用意,只听到“学堂”二字,心中已经大为兴奋了。学堂就意味着要去城里,去城里就意味着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还有好多小伙伴!毕竟是少年心性,谁不喜欢玩耍吃喝呢?
张中见徒儿这么高兴,心中又是失落又有几分欢喜,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希望他怎样,只想着等得那仇家来了,万万不要让他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徒儿就好了。
张中早已经传授了一套修炼法诀给徒儿,自古修道,先要攻破玄关才能真正的进入修道行列。所谓玄关,其实是一种极为细微的明悟,玄关攻破之时,脑海之中如雷霆炸响,犹如清泉洗涤,顿时耳聪目明,有一道聪灵之气在丹田之中生成,外可以吸天地之精华,内可以锻筋炼骨,是**得以强壮。
张中自幼学习四书五经,中年科考失利之后曾有出家为僧的念头,只是少林寺的大和尚见张中勤恳学习,以为他的心中依旧惦记名利,张中无奈只好离开少林。不过几年的时间,佛家典籍已经被他牢记胸中。后来偶有奇遇,得到一老道传授修炼秘籍《金丹守魂经》,从此便在山中修炼,不到十年,修炼小有所成。这时恰逢朱元璋挥军北上,张中曾想出山,在朱家军中建功立业,怎想自己以前在元朝考过科试,被朱元璋帐下一位名叫陈百祥的道士说了出来,又说张中妖法了得,这次投靠朱家定然图谋不轨,张中因此不被朱元璋赏识,反而遭到朱家派出的众多高手追杀。张中从此心灰意懒,潜心修道,这几年倒是修为益精,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建国之后,那陈百祥却是没有忘记落进下石,于是暗中寻访,找到了他的住处,前一日陈百祥下了一道战书给张中,说是中秋月圆之时,北平城应天楼斗法,生死有命。
今日已是八月十三日,再过两天,就是中秋佳节,张中心头自然是思绪万千,眼看着身前的孩童怔怔出神。
张成道见师父脸上闪过一丝愁苦之色,小小年纪,却是知道师父一定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于是捧起《道德经》说道:“师父,我觉得天下大大有用的莫过于你的这些书了,学堂里有什么有用的书,我不去了,我还是喜欢读这些书。”
张中皱眉道:“别说了,明天我就送你去学堂,到时候你要好好用功,这与这些书,你能看便看一些,不堪也罢!”
张成道从没见师傅这般严肃过,伸了伸舌头不敢再说什么。心不在焉的翻着书本问道:“师傅,后天就是中秋节了,我….我不想去学堂,我要和师傅一起吃月饼。等得中秋过后,师傅再送我去学堂好不好?”
张中眼中闪过一丝苦涩,强自镇定道:“男子汉大丈夫,读书学习要紧,中秋节的月饼,师傅等着你回来一起吃还不行吗?”
张成道顿时脸显喜色,呵呵笑道:“那好,师傅,我要这么大一个。”说着用手大大的画了一个圆圈,然后怔怔的盯着师傅,生怕师傅又不肯,又要责骂他“修道人岂能有这些嗜好”。
然而这一次张中却是满口答应了。张成道也不知道师傅为什么突然变大方了,心中只想着那个大大的月饼,欢喜的笑着跑出屋子道:“师傅,我去挑一担井水回来!”
张中目送童子的身影蹦蹦跳跳的消失在门口,叹息一声,转身走进内屋,从屋中一张小床上拿出张成道的一件贴身衣服,把随身的两本泛黄书籍塞进那衣服的口袋之中。怔怔的坐在床上出神,过了一会儿又把两部书都拿出来仔细端详一阵,好像颇为舍不得一般。只见两部书,一部叫做《胎动修神经》,另一部叫做《金丹守魂经》,这两部经书,都是当初那个神秘道长相赠,张中资质聪颖,不过也只是开了寥寥几章,演习了数十年,如今也只是小有所成,颇窥门径而已,要是真正的通篇领悟,那么真正的飞天遁地,吐气化云估计也是可以的。中秋之夜应天楼一战,张中心中毫无把握,一对一他自然不惧那个陈百祥,但是对方现在是朝廷官员,御赐道号“清净子”又赐“真人”称号,被称作清静真人。天下修道士成百上千,然而称得上“真人”的能有几个。张中不想这两部奇书落入仇家手上,把他藏在徒弟的衣衫之中,心中也抱了一个幻想,只想着有一天徒弟也能自窥门径,领悟里面的无穷妙法,或许自己身死之后,徒弟还能为自己报仇雪恨,那就是老天开眼了。
看了一阵,又把两部书放于衣袋之中,左右检查了一遍,确定了不会轻易遗落,这才放心。他又盘膝坐下,吐纳固元,安排好了一切,他的心中反而明净了许多,慢慢的已经入定。
张成道笑嘻嘻的提着两只小木桶朝着山脚跑去,那口井距离茅草屋三四百米远,从山上下来之时他倒是跑得飞快,不一会儿就来到一口大井旁边,井中清水咕咕作响,一阵淡淡的雾气升腾起来,原来这口井的井水倒是有些温和的,所以在这初秋清晨,便会形成一道若有若无的白色水雾,水雾缭绕在井口,看上去似真似幻。张成道只觉这景致颇为美妙,放下木桶,伸手去拨开那些雾气,那雾气被他一双小手一阵挥舞,翻卷起来散开,不过接着又有新的水汽蒸腾上来,他也不在意,连连挥手玩耍,过得一阵,想是手臂酸了,这才住手,坐在旁边一块青石上,双脚盘膝坐下,依着师傅交给他的法儿开始调整气息。
就在张成道十几米远的小道上,一个形容邋遢的老者不知何时来到了哪里,见到了青石上盘膝而坐的孩儿,只见他的鼻息吐出一阵淡淡的白气,那老者眼中露出赞许的神色,也不打扰他修炼,就在一旁的草地上坐了下来。
张成道修炼的这套功法也是师傅传给他的《金丹守魂经》中的一篇,只是初级功法,他心中也不知道这些法门的宝贵之处,只是听师傅说了,累了练一下,精神就会恢复,所以他才盘膝坐下修炼。约莫半个时辰,他感觉全身舒畅了许多,手臂的酸麻感觉已经消失,精神也足了,心中又想师傅久不见自己回去会担心,于是收工站起来,把两个木桶都灌满了井水,正要提起回去,突然见到身后不远处,一个长发老者,不知道何时坐在那里,一声不响的看着自己,吓得一跳,叫道:“啊!鬼啊!”
那老者微微一笑,笑容慈祥和蔼,张成道定神一看,心想:“世间那里有这么和蔼的鬼怪,定是一个流浪的老人家。”心中如是想,也就不再怕了,大着胆子问道:“喂,老人家,你从那里来的,要做什么?”
那老者上下打量张成道一阵,连连赞道:“不错,不错!小孩儿,你叫什么名字?”老者不答话,反而问话,张成道也不在意,如实答道:“我叫张成道,你叫什么?”
那老者哈哈一笑道:“成道?好名字,好名字!至于我嘛,人家都叫我张邋遢,不足挂齿!”
张成道哪里知道“张邋遢”是什么人,看了看一身破烂衣服,头发凌乱的老者,呵呵笑道:“老爷爷,你这个名字也好!我就要回去了,师傅还在等着我呢!”说完转身提起两个木桶,向山道上走了上去。
那老者看着慢慢向山上攀爬的孩童身影,伸手捋着胡须道:“倒是个不错的苗子,可惜有了师傅了。我这把老骨头难道找不到传人了吗?”说罢转身朝山下去了。
张成道现在只是刚满六岁,不过从小就修炼了《金丹守魂经》,幽幽师傅在一旁督促指点,所以力气着实不小,两个木桶装满水起码也有五十斤,他提着向茅屋奔去,脚下虽然沉重,不过却是比起一般六岁孩子来轻便了许多,不多时已经来到吗,茅屋门口。
推门进去,放下水桶,不见师傅师傅出来,他已经知道师傅一定又在修炼,于是也不打搅师傅,自己出了茅草屋,找了一块青石也是盘膝坐下,开始修炼起来。
修炼之中,时光飞逝。打坐五个多小时,张成道突觉腹中饥饿,于是收功起身,一纵身跃下大石,奔到屋中。打开房门一看,师傅还在闭目修炼,对着师傅伸了伸舌头,小声问道:“师傅,你肚子饿不饿?”然后又学着张中的口气道:“修道之人,整天饥饿口渴,像什么话,打坐一会儿岂不是更好?”
学完师傅,又自己说道:“我不管,我要打一只山鸡来烤了吃,你准不准?”看了看师傅兀自闭着眼睛,于是胆子愈大,学着张中的语气道:“你要吃就吃,不用问为师了。”
张成道呵呵一笑道:“那好,师傅是你自己说的哦,我去了!”说罢退出房间,笑呵呵的奔出茅草屋,看了一眼正在变暗的天色,小嘴一努道:“山鸡啊山鸡,别怪我啊!”说完,身形矫捷的朝着密林钻了进去。
这时天色将晚,秋风正紧。少年刚刚隐没在树林之中,张中随即飘身而出,看了看远处天边一阵闪烁的白光,脸上苦涩之意更加浓烈,看了看少年消失的地方,低声叹息道:“成道,为师….为师只怕不能送你去学堂用功了。”
风声萧萧,张中紧了紧手中的玄铁重剑,眉目之间突然豪气大声,仰天一声长啸,啸声幽怨,传出十几里的距离,山林一震。远远地那几道白光一顿,闪烁几下又朝着这座山飞驰而来。张中单手握剑,突然纵身飞跃,几个起落已经到了山脚一块广阔的草地之上。此处已经远离了他们所住的茅屋,他想:“这样总不至于连累了成道了吧!”念及此处,心中又有许多悲伤,只觉得这夕阳,这秋风,好像都是来断送自己的性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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