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大雪,灾况连绵,李世民的桌案上,不断有各地官员传来奏报,无一不是在恳请朝廷的救济。
长安附近的县郡也就罢了,关键是除了长安地面儿,此次遭逢大雪并成灾况的还有临界的洛阳、邢州、定州等等等等,反正黄河附近的大半地域都有波及,有些地方甚至还不止下了三天,灾情更是严重。
三十年未曾一遇的大雪,搅得李世民现在是不胜烦忧。
刚刚听闻狄知逊对此次灾情的大致统计,户部差不多要拿出两百万贯来才能勉强将灾情平复,若是几日后再有大雪降临的话,这个数字还得继续往上增加。
两百万贯,都比得上黄河发上一次大水的危害程度了。原本经过半月的筹集已经显得有些充盈的国库,因为这一场大雪,一下就又亏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一边是出兵高昌势在必行,一边是赈济灾民刻不容缓,李世民坐在朝堂很是纠结,钱钱钱,钱到用时方恨少,若是朝廷钱粮储备充足的话,他一个大唐皇帝,此刻又何必会这般焦燥心忧?
“皇上,”狄知逊拱手禀道:“之前户部共筹集到钱五百余万贯,粮五十余万担,这一次拨出两百万贯用于赈灾,并不影响我朝出兵高昌之大计,皇上也莫要过于忧心。”
“再有,”狄知逊道:“从各地的回文来看,此次雪灾虽重,但胜在灾民伤亡不大,比起往年的洪灾来说,已是好上太多。”
“还有,皇上!”接过狄知逊的话头儿,苏炳仁也站出发言劝慰:“今年的雪灾虽重,却也间接地为来年的庄稼消除了诸多隐患。”
“原本微臣还在担心,今年盛夏时的大旱会不会引起来年我大唐境域大片的蝗灾,”见自己的话引起了皇上的注意,苏炳仁接声说道:“现在的这场大雪突降,也算是消了微臣心中的挂记。同时微臣亦敢担保,凡是遭过雪灾的地界儿,来年不仅会少有蝗虫,就是连普通的小虫害虫也不会太多。”
“所以,只要这些地域的百姓能熬过今年这个寒冬,”老头儿定声说道:“来年秋收,定会迎来一个难得的丰收之年!界时我大唐再无须像现在这般,为缺少米粮而烦忧。”
“希望真如爱卿所言。”李世民面色稍缓,低头看了下朝堂上的诸多臣子,道:“不过为今之计,还是以赈济各地灾民为主,莫要再发生‘灾时无事,灾后死人’的惨剧,令天下百姓寒心。”
“皇上仁厚,臣等定当尽心竭力!”群臣齐齐弯身回言,却没有一个能够提出一个切实可行的建议。
不管是地震,洪水还是这一次的雪灾,都有一个共同的而且很严重的问题,那就是道阻且长。每每都是从接到各地奏报到朝廷赈款下拨并着就近各地将物资送到受灾之地,往往都已是在十天甚至是半月之后。
也是这种情况,救灾不及,各种物资短缺,不止一次地造成了方才李世民所言“灾时无事,灾后死人”的惨剧。
“皇上!”就在所有人低头不语的时候,工部尚书陶颜德从人群中站出,躬身一礼向李世民禀道:“臣有一策,或可暂缓各地灾情,确保灾民无性命之忧。只是……”
“讲!”看出陶颜德似有些犹豫,李世民直接出声吩咐,示意其莫要有什么顾及。
“是,皇上。”吃了颗定心丸儿般,陶颜德直了直身子,定声说道:“微臣觉得,既然陆地运行不便,士卒不妨离地而行,工部所制的近千热气球,或可用于救灾。”
“热气球?”李世民眼前一亮,心道这倒是一个不错的办法,怎么之前就没有想到?
不过,低头看了陶颜德一眼,李世民微皱着眉头,接声道:“热气球虽可离地,可是载重却是不多,若是将它们用于运送粮草,怕是有点杯水车薪吧?”
一个大点的热气球,最多承重五人,也就只有五百余斤的份量,算起来也就四担多一点,就算有一千个热气球,加起来能运送粮食的总量也就才不过四千多担,四千担的粮食,救济一县或还有些许富余,可是要想救济数十个县郡,无疑于痴人说梦。
要知道,之前就是因为这种工具的承重太少,不能过多地运送兵士,达不到攻城或是对敌奇袭的效果,所以才会被李世民给遗忘并搁置在了一边,现在陶颜德再次将之提起,李世民不由又在这个问题上担心起来。
“回皇上,”听皇上问起热气球的弊处,陶颜德早有准备地开声回道:“微臣的意思是,不运粮草,只运药物和郎中。”
“嗯?”眉头一挑,想起其中的可能性,李世民面色不由稍为舒缓:“只运药物和郎中的话,倒也算是另辟蹊径,千余热气球,也就有数十万斤的药材,用以赈济灾民,足矣。”
离地而行,不受地面路况制约,而且飞行速度堪比千里宝驹,用它运送药材和郎中的话,自是再好不过。
只是,李世民多少有些担忧,这种工具毕竟是初次大规模使用,其中的安全问题并不能够完全保障,就连当初发明它的柳一条也曾说过,热气球虽然便捷,但是却受天地气候**过多,一旦气候有变,极易发生坠落之事故。
“皇上,”看出李世民心中的隐忧,陶颜德开声道:“为了确保热气球飞天之安全,微臣昨日特意去向火山令袁天罡请教,得知未来五日内雪灾区域皆不会有北风肆虐,气候稳定无雪,适宜热气球升空运送。”
“皇上,灾民赈济,刻不容缓,”站在朝堂上,陶颜德大义慨言:“为了我大唐数十万受灾子民,为了安抚前往郎中及驾驭热气球兵士之心,微臣愿意与之随行,一同赶赴灾区,恳请皇上恩准!”
吴王府中,李恪刚刚早朝返回府里不久,岑文本后脚就在府门前求见。
亲自出门将岑文本请进客厅,命人端递上茶水,李恪有些不解地出声向岑文本询问:“先生今日这般着急过来,可是遇到什么急事?”
以往岑文本过来府上,为了避人耳目,一般都会选在夜里,很少会像今日这般白日登门,所以李恪的心里不免有些疑惑,到底是什么事情,竟能让岑文本抛开以往的小心谨慎,才刚下朝堂就直接奔了他的吴王府里?
“朝堂之上,”岑文本小呷了一口热茶,淡看了李恪一眼,轻声问道:“对于工部尚书之言之行,殿下以为如何?”
“陶颜德?”李恪不以为意地轻笑了一下,道:“嘴上说得冠冕堂皇,也大有舍生取义之气魄,不过却也不免有哗众取宠之嫌疑。想来他也不曾想到,父皇会真个同意他的建议,让他随药品乘热气球一同赴往灾区。”
“若是本王料得不错,”端起茶碗小饮一口,李恪接声说道:“陶颜德现在当是正在家中胆怯害怕,对朝堂上自己的海口后悔不已。”
“殿下以为,陶颜德是在哗众取宠,”岑文本抬头看了李恪一眼,道:“他在朝堂上的那些建议只是为了讨取皇上欢心,并无意真的随同药品和郎中去灾区冒险?”
“难道先生以为不是?”李恪反问了岑文本一句:“热气球的性能先生当也知晓,神奇之中蕴有大凶险,只要天气稍有变化,或是自带煤炭不足,随时都有掉坠之凶险,本王不信那陶颜德真个就不怕?”
“如果,”没有回答李恪的问题,岑文本盯看着李恪,淡声问道:“微臣今日过来府上的目的,就是为了劝说殿下也一同随陶颜德前往灾区呢?”
“为什么?”李恪的面色一变,愣了好半天,这才开声回言:“本王需要一个理由。”
“因为殿下需要这样一个功绩!”岑文本道:“相比于太子去年在黄河水灾上的表现,殿下还欠缺一些民心、民望上的表现,而这一次雪灾,对殿下来说,无疑就是一个最好的机会。”
“可是那热气球……”李恪紧皱着眉头,岑文本这不是让他去拿性命作赌,赌那热气球不会出任何问题吗?
“若是没有一点凶险,又怎能让皇上和朝臣百官及我大唐数百万子民看出殿下为皇上分忧,为黎民解困的辛劳之处?”
“况且这里面所谓的凶险,”岑文本不以为意地轻摇了摇头,道:“也未必就如殿下所想的那般严重。”
“此话何解?”
“陶颜德不是那种为了大义就可以牺牲自己性命的义士,他很惜命。”岑文本很确定地淡声说道:“而且,身为工部尚书,经过将近一年的潜心专研,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热气球的性能和凶险,哪怕是最先制出热气球的柳一条也不能。”
“先生的意思是,”李恪神色一动,有些不确定地开声问道:“陶颜德是在确定了自身安全的前提下,才故意表现得那般大义凛然,那般舍生忘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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