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瑰的做法很干脆,在接到李世民圣谕的当天晚上,连过场都没有走过一下,就直接把案子给做了一个了结。
‘柳氏煤坊’解封,修缮完毕之后可照常经营,所属仍为柳府。
柳二条与柳无尘当场释放,柳二条还做他的三原县丞,柳无尘还做他的柳府管家,两个人不但无罪无责,而且还得了一连番见义勇为,救人于水土之中的嘉奖,并由着赵瑰做主,还像征性地给二人从县衙里支取了十贯银钱作为奖励,第二日里,还要敲锣打鼓,着人将其公示于众,务必让三原百姓全数知晓。
至于从长安过来的监察使大人陈守德,也算是遭了昨天他附加于柳二条与柳无尘他们身上罪责的报应,同样是不分清红皂白,同样是蛮不讲理,什么杀人越货,掘挖矿井,什么陷害朝臣,谋图别人家财,等等等等,几乎所有有关于这件案子,赵瑰又能想得到的罪过,全都被赵瑰这位钦差大人给扣到了脑门儿上。
有口不给辩,有冤咱不审,赵瑰这个糊涂官,做得比陈守德还要彻底得多,毕竟在这三原的一亩三分地上,柳二条,还有柳府的口碑,一向都是不错,除了少数的几个人外,没有人会向着陈守德这么一个外来的昏官儿。
所以,当陈守德在县牢之内哭爹喊娘,失魂落魄,大叫冤屈的同时,赵瑰这位驸马爷已经无事一身轻地坐在了府衙的后宅,由自己的兄弟赵瑛,还有柳二条陪着,喝起了小酒来,三个人勾肩搭背,看上去亲系极为亲密。
“来来来,小弟敬赵大哥一杯,多谢赵大哥此次缓手之德!”起身亲为赵瑰斟倒了一杯清酒,柳二条再次开声言谢。现下,他对眼前的这位赵驸马爷可是钦佩得紧,快刀斩乱麻,无论是偏坦人,还是冤枉人,都能做得这般明显,这般大气地,柳二条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遇见。
“行了行了,二条贤弟莫要再与愚兄客气,”赵瑰有礼地双手接过酒杯,又恢复了他往常温文尔雅的样子,温笑着看了柳二条与赵瑛一眼,轻声言道:“先不说一条先生之前对我们赵府的恩惠,但就是二条贤弟现在与小瑛的关系,为兄也不会袖手而不顾。”
轻**杯端递到嘴边,赵瑰又抬头看了柳二条一眼,微笑言道:“呵呵,为兄知道贤弟担心的是什么,是在担心为兄此次这般胡闹,不循常理,有枉法度,必是长久不得,可对?”
“赵大哥慧眼,小弟只是在担心,赵大哥会因小弟之事而受到牵连。毕竟今日里大哥的诸般作为...”柳二条也不否认,坦然开言。
“贤弟放心,为兄不疯不傻,断是不会将自己陷入险地,呵呵,这件案子也就到这里了,过了今天,日后也当是不会有人再来过问,”仰脖将酒水灌下,赵瑰胸有成竹,颇为自信地开声向柳二条说道。
“二条哥放心,”赵瑛夹了一筷酒菜填到嘴里,边嚼边接过赵瑰的话头,道:“我大哥做事,向来稳妥,大哥既然敢这般去做,那此事便定是再然无忧,二条哥日后还是安心地做你的县丞便是。”
“贤弟说得是,”柳二条点头附和,再次为赵瑰将杯中之酒满上,探声向赵瑰问道:“敢问赵大哥,此事,可是有皇上他老人家授意?”
从前番刘鹏之事起,柳二条就有些察觉,皇上他老人家对他还有他们柳氏一脉,好似都极为关照,先是派刘德威,现又是遣来了这么一位驸马爷,若是说刘德威是为了公正严明还自己还有‘柳氏茶坊’一个清白的话,那这位驸马爷的到来,十足的就是为了偏坦维护。
这很不合常理,柳二条也很清楚自己的分量,他现在,还没有重要到可以让一国之主都为之关注,看重,甚至于偏坦的程度。
“敲山震虎,皇上这是在警告那些还想着要与柳府为难的士族,莫要做得太过分了,不然刘鹏与陈守德之辈,便是前例。”长孙无忌低头看了李承乾一眼,道:“皇上让太子殿下亲自监刑,并无他意,多也是想让殿下撇开与刘鹏之间的那一层关系,绝了一些多事之人的口舌而已,总的来说,也全然是在为太子殿下着想,太子殿下莫要太过放在心上。”
“是,乾儿知道了,多谢舅舅教诲!”李承乾躬身一礼,轻声言道。
“虽然微臣也不是很明白,皇上他老人家为何会这般忽然地关注并重视起柳府的状况来,”长孙无忌微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李承乾这一礼,接着开口说道:“但是那个柳二条,是个人才,从上次刘鹏在三原闹出的那一连番事情上来看,这个柳二条,有急智,明势理,知变通,仅在一个下午的时间,不但解了‘柳氏茶坊’与自己身上的危难与麻烦,还一举地便把刘鹏给牵扯了进去,这,很难得。”
“所以,”长孙无忌抬头看了他的这个大外甥一眼,道:“不要因得他与张楚闻曾拒拖过东宫的邀请,便对他心怀不忿。趁得他还未得权势,未被皇上重用之时,多与他结交拉拢一番,才是上策。”
“是,舅舅!”李承乾再次躬身应了一声。
“至于你常乐姑姑与姑夫在三原的此番胡闹作为,便是傻子也能看出,是有皇上授意,不然依着赵瑰驸马一向稳妥和善的性子,自是不会这般疯癫胡来,”长孙无忌小押了一口茶水,忍不住再次向李承乾提点道:“所以日后待驸马还朝交旨之时,若是有人对此提出异议,殿下当尽力维护才是。”
“魏征,毕竟只有一个。”半眯着眼,长孙无忌兴杯将碗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是,舅舅,舅舅教诲,乾儿定当谨记!”从始至终,李承乾表现得都很恭敬,有礼,很稳重,也很沉稳,但是比之以前他在公孙府中的随意自然,李承乾现在的这副样子,却显得是有些客套,生分,甚至还有一点的,虚假。
长大了,也知道遮掩自己的心绪和心机了,看着他这个很是熟悉,同时又显得有些陌生的外甥,长孙无忌心中在感到欣慰的同时,又是一阵地轻叹,说实话,他并不喜欢李承乾现在的样子。
“好了,时辰不早,殿下也该回宫歇息,微臣就不留殿下了。”看了下外面的天色,繁星满天,已是深夜,长孙无忌将手中空荡的茶碗放下,起身开口逐客。
“这件事情,殿下选择咸默就好,”岑文本躬身坐在李恪的下首,听得李恪向他询问昨日三原的那件案子,遂拱手轻言相谏:“君臣,父子,无论什么时候,无论什么境况,殿下都要谨记一点,莫要与皇上做对,也莫要自以为比皇上聪明,指责皇上的过错,魏征虽好,但却也并不是谁都能够做得。”
“这些恪都记得,”李恪微点着头,道:“这次也难怪父皇会发那般大的火气,‘柳氏茶坊’的案子刚刚压下,这‘柳氏煤坊’就又出了岔子,明显地是有人藐视人命还有我大唐的律法,屡次兹找三原柳家的麻烦。父皇这是在威慑一些人,而且效果看上去也很是不错。”
“皇上的用意,微臣不敢妄评,不过皇上的态度,这次却很是分明,”岑文本躬身说道:“皇上要保柳家。”
微顿了下,岑文本看了李恪一眼,接着说道:“就如殿下方才所言,杀刘鹏,惩陈守德他们这些全是被人给当枪来使的小人物,也都是一种威慑而已,其目的,就是要保得柳府,还有柳二条一家平安。”
“先生所言甚是,只是,先生可知,这其中的缘由?”听得岑文本说起这些,李恪趁机开口询问。自上次毒茶事件之后,李恪心中就万分不解,为何在忽然之间,父皇就对柳家的事情这般关注了起来?
“天心难测,这些微臣也是参详不透,”岑文本轻声说道:“不过事情到了现在,缘由已再无关紧要,皇上的态度既然已明,殿下也只要顺意而为就是了。”
“先生说得是!”李恪随声附和,岑文本说得不错,这件事情与他并没有太多的关联,他自己在这里,只要静观其变就是了。
倒是太子那边,父皇让他亲自去监杀一个看着他长大的老人儿,虽说是为了避嫌,祛嫌,但是那种感觉,应该是不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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