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安澜不知道自己与渣爹说的那些话能叫他听进去多少。不过这也不是她能左右的，反正也尽人事了。
十月初九，先皇后凌氏的忌辰。
任谁都看得出陛下对先皇后爱得深沉，不仅年年忌辰都休朝，将这一天专门为她留着。而先皇后生前居住的凤仪宫也空了好多年。
想必陛下在朝一日，这座凤仪宫永远是属于先皇后的，无人能成其新主，打破这份追思。
沾了凌千策的光，齐安澜这未来弟妹也出席了先皇后的忌礼。凤仪宫内十分肃穆，正殿之中挂着凌皇后的画像，供桌上摆着鲜果祭品。
后宫妃嫔穿着沉重的玄色衣衫，分跪于下方蒲团，一个个垂首追思。
凌太后位于众妃之前，手盘佛珠，但齐安澜细细一看，才发现凌太后手中的佛珠正是凌千策所送的那串海蓝宝。
至于今日的凌千策，他分外沉默。从前话就不算多，今日更是寡言少语。
她见他沉浸于与姐姐的回忆及哀痛之中，心中升起一丝惋惜，便也垂首跪好，岿然不动。
至于身为儿子及儿媳的太子和齐长汐，他二人跪于齐安澜的左手边。太子还好，跪在母后的牌位之前也难得的正经了一次。
但齐长汐可就苦了。她满打满算已经怀着六个月身孕了，而且还是双生子。奈何对外是宣称为婚后孕子，生生算小了四个月，且也不曾公布双生的消息。
她挺着大肚子却也不敢搞特殊，只能坚持着跪上一天。
不意外的是，齐安澜见她的腹部并未有夸张的隆起，她便明白了，齐长汐定是又束腹了。
这是真的不怕死么？六月身孕还敢束腹，她就不怕一尸三命？眼下齐安澜已经不是用愚昧来形容她了，而是愚不可及，蠢不自知。
自己先前可是提醒过她的，想必齐长汐也是不以为意吧。也罢也罢，随她自己吧。劝也没用，她只会认为自己居心叵测，想害她暴露秘密。
齐安澜收回目光，才发现冯清梧直视着前方的皇帝。
他就站在凌皇后的画像旁，目光柔且和的望着她熟悉的侧脸。齐安澜认得出来，现代里她的爸爸妈妈也时常用这样的目光看着对方。
原来，这就是爱吗？
满目都是你，一颗心也装满了你。
至于冯清梧，她更多的是心疼吧。心疼父母天人永隔，心疼他们活着的人追思不断，永远和她隔着一条黄泉。
整座大殿堪称落针可闻。就连深得陛下宠爱、跋扈嚣张的兰嫔也不敢造次，只乖巧的跪好。
这一跪，就几乎是跪到了正午去。似乎皇帝不动，她们就该永远跪着，也没有人敢进来提醒皇帝一声，已经过了用午膳的时候。
但齐长汐似乎也也到了她的极限。此时的她摇摇欲坠，几乎已经撑不住自己的沉重的身体。
“啊——”后方的妃嫔眼看着太子妃在跟前倒下，吓得惊慌失措的叫了。但还好太子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这一声吸引来殿上所有人的目光，包括皇帝在内。他的目光投来，似乎有情绪被打断的不悦：“她怎么了？！”
“父皇息怒。汐儿她怀着两月身孕，太医前不久来请平安脉，说她胎像不稳，是身子虚了些。”
怀孕之事皇帝多少是有耳闻的，只是没往心里去。倒是凌太后忧心多了：“她既然身子不适，说一声告了假就好，何必来这儿逞能！”
齐长汐满额大汗，一脸愧疚：“孙媳原想着无碍的，不能因为有孕就不来母后跟前尽孝。”
“尽孝什么时候不行，又不是非要在忌辰。送去偏殿吧，请太医来把把脉。”凌太后面色沉着，虽然齐长汐说得好听，但是她依旧不悦。
“且慢。”皇帝出声否决了太后的提议。
众人意外，将目光都聚在了他的身上。“你二人来给皇后上柱香，过后你就送她回东宫吧。”
这话相当于免了下午的一通跪，太子也知道父皇是为未出世的孩儿考虑了，赶忙道谢：“儿臣领命，多谢父皇。”
他接过宫人递来的香，恭恭敬敬的叩拜，这才将香火插于香炉之上。
在太子的搀扶下，齐长汐艰难的跪下，持香规规矩矩的悼念。只差将香插进香炉内，便算完成了任务。
谁知，就在她拖着沉重步伐准备去插香时，一阵凉风吹来，生生将两盏白烛给吹熄了。
齐长汐一下子就怔住了，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脚底升上发顶，她不可遏制的打了一个颤。场面也一度尴尬了起来。
“是风吹的。”太子见父皇脸色不悦，连忙找了借口。
皇帝冯勋脸色铁青，挥挥手命内侍将白烛重新点燃。奇怪的意外就发生在了此时：内侍用火折子想去点火，却发现火折子怎么都烧不起来了。
连试了好几次，就是不行。
下方，已经有人开始嘀嘀咕咕：“莫不是先皇后显灵了吧？”
“难道是先皇后不满意太子妃这个儿媳妇？”
“也是了，先皇后原定的太子妃，不是她的姐姐么？也难怪先皇后不高兴了。”
这些诛心之言，传进齐长汐耳中，就像是冥冥之中的魔音，直灌耳蜗，直冲心灵。她心底升起了一个念头：难道真的……人在做天在看吗？
“我不是……我没有！”齐长汐吓坏自己了，失态地大叫起来。
皇帝越看是脸色越青，直接命内侍夺下她手中的香，“行了！回去吧！没事就不要离开东宫，好生养胎吧！”
太子也不知道齐长汐是怎么了，一时也猜不到她是被自己的心魔给吓了。
凌千策心疼姐姐的火焰灭了，见内侍实在点不着，才起身去。而他的动作却是那么顺利，一举吹燃了火折子，也成功将两盏白烛点燃了。
齐长汐傻眼了，看向凌千策的目光更像是妖魔鬼怪，口中不住喃喃：“为什么……究竟为什么？”
“还愣着干什么！送太子妃回宫！”皇帝冯勋实在难忍齐长汐的胡言乱语，直接下令让内侍将她架出去。
她这次可算丢了大脸了，算是被赶出了皇后的祭礼。
但齐长汐来不及难过和懊恼，她的肚子便陡然剧痛了起来，令意识逐渐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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