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去春来,转眼间又是两个月,封冻的大地终于缓缓暖了起来,宋青书来到这个时代算是来到了第二个年头,崇祯二年!
不过今年也没比去年强多少,春天还是冷的直哆嗦,而且两个月时间,仅仅下了两场薄薄的春雨,惊蛰小半天,谷雨才一两个时辰,都道春雨贵如油,如今看来,明年陕西又是个大旱灾,不少老年人已经开始忧心忡忡,邢老倌也是感慨的直摇头,幸亏没出城去种地。
不过,宋青书这一功劳是没人给他记了,而且躲着种地躲着种地,他还是不得不跟着种起地来。
春天地瓜就卖的差不多了,而且天气暖和起来,烧煤取暖的也少了许多,以往宋青书都是给几个铜板让小孩子给捡没烧完的煤核,自己动手扒开做成燃料,开了春,燃料又成了问题。
还好,洋和尚教堂后头有一大片园子。
天启末年崇祯初年,澳门的耶稣会士受到京师邀请为大明朝铸造西北边防的红衣大炮,作为回报朝廷允许耶稣会士在华传播天主教,洋和尚被派遣到西安之后,官府划给他这一片区域建筑庙宇。
奈何吃了智慧果子懂得穿衣害羞反倒成了原罪的亚当与夏娃实在和华夏儒家传统衣冠礼节相冲突,洋和尚**半年多,宋青书一伙还是他第一个发展的成果,根本没有达官贵人,善男信女支持他修教堂,仅仅搭了个木头做的破屋子,自己一个人也怪寂寞的,邢老倌提出一起种地,洋和尚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差不多十亩的长方形园子,种的也全都是洋和尚从欧洲带来,传自美洲的高产作物,此时洋和尚倒是成了个教官,一本正经的指挥宋青书等人如何备陇,如何下种。
这些活宋青书前世都没干过,这时候一接触,倒也是颇为感兴趣,比如土豆下种就需要将长芽的土豆三角形扣出芽,然后埋到地里,地瓜的栽种则是把地瓜整个埋到沙土里,等和地瓜长出长长的地瓜秧,然后从根部抠出来,三个秧苗插在一个****,以保证成活率。
苞米棒子还算简单,播种就行,刚开始宋青书干的还算有滋有味,和小萝卜,邢红娘,疤脸几个一人一趟地垄沟,可是刚刚干了两圈,这货就累的汗流浃背,趴在地上装起死狗来。
“哼,瞧你那出息!才这点就不行了!”一面小心翼翼的把土豆芽儿埋在地里,一面邢红娘还气呼呼的对着宋青书津津着小鼻子,不过她的鼻头此时也是红彤彤的,上面淋漓着点点汗珠,看着倒是颇为俏皮。
不过这会儿宋青书也实在没有心思欣赏女人了,揉着肩膀他就苦着脸说道:“还不是早上你太用力,这儿都淤青了!”
这话可有些暧昧,夫妻俩大早上干什么,很容易令人想歪了,小萝卜这货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被邢红娘狠狠瞪了一眼之后,赶紧缩脖低头,接着去插秧。
不过回过头去,看着哼哼唧唧的宋青书,邢红娘也是俏脸一红,因为两个月前宋青书的武功速成要求,邢老倌每天早晨都给他布置实战演练,邢红娘也是少年心性,恼火邢老倌有不少真功夫都没教给她,天天早晨都把宋青书这货打趴下。
这年头打老公的女人可不是什么好名声!看着宋青书哼哼唧唧的在地上装死,无奈的瞪他一眼,一脚踹到这货的屁股上把他踹翻个个,自己又在他的地垄沟上忙碌起来。
可这个功夫,冷不防外面一声甜甜的声音清脆悦耳的传了来。
“宋哥哥,喝水!”
小脑瓜上包裹着一块毛巾,穿着一套水田衣,采薇俏生生的拎着个大竹筒蹦蹦跳跳进了来,献宝一样把竹筒递到了宋青书面前。
“采薇真乖!”立马笑成了花,掐了掐采薇的脸蛋,接过水筒,宋青书昂起头去,咕噜咕噜的就灌下了多半筒,然而没等他舒坦的打个饱嗝,冷不防身后就是一声冷哼。
“爹!最近傻子的体魄增长很慢!为了锻炼他,我建议把这一片田都交给他耕吧!”
听着邢红娘在后头打小报告,邢老倌还直点头的模样,宋青书悲催的咕噜一声栽倒在了土堆子里。
洋和尚的园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加上韩娟儿的辣椒,也够宋青书他们忙活了五六天,好不容易把地种完了,邢老倌却看自己住的荒坟岗子附近还有一大块闲置土地,也想把这儿给种满,吓得宋青书落荒而逃,找个理由,一溜烟却是去了城外。
他可不想过这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日子,考差了一个冬天,有些计划也要实行了。
城南车马行那一趟铺子还是热闹非凡,尽管乱世刚刚拉开了序幕,不过大明朝太平盛世最后一丝余晖依旧波及在这里,来自山西的盐商煤商,吐鲁番来的皮货商玉石商还有香料商,走西域的茶叶丝绸与蜀锦,来来往往的商贩显得热热闹闹的,这儿的繁华居然是不输于城里。
其中最繁盛的一家,门口更是客流如云,金字招牌上写着四个大字,渠氏车马行!
后来宋青书才知道,那个第一天来他那儿吃油辣椒的山西老西儿渠伯涛可不是一般人,他是山西祁县的商邦大户,在**颇有些资产,在这西安城,渠伯涛也算得上是大商贩,经营着车马行,还兼着贩卖布匹茶叶和水果生意。
不过也是有钱人越低调在他身上还真是体现的淋漓尽致,宋青书住的那条街最好的地段有个周老六,才开个点心铺子,一个月赚得不见得比宋青书卖烤地瓜多多少,这丝绸衣服也穿上了,到处拿个扇子摆谱,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县官老爷呢!可这位真正的渠百万?宋青书认识他这么久,他那一套老羊皮袄就没换过几次,打扮的很这儿车马行扛包的力工脚夫差不多。
宋青书到时候,渠伯涛正在扒拉算盘算账呢,宋青书也算是车马行的老熟人了,看他在外头,相熟的伙计在外头吆喝一声,这老西儿立马丢下算盘,热情的迎了过去。
“哈哈哈,宋老弟,今个怎么有功夫来老哥这儿坐坐了,来来来,正好老哥我还没吃晌午饭,陪老哥我喝两盅!”
半年时间,跟这个抠门老西儿也算混熟了,正好也肚子饿的咕噜咕噜叫,宋青书也没客气的点了点头:“那就叨扰老哥了!”
说渠伯涛抠门可一点都没错,午饭居然是早上宋青书送来的小菜,醋泡花生,几个效仿后世四川泡菜泡出来的干山菜萝卜之类,好歹主食是面条,不过也真符合山西人口味,倒点老陈醋就了事了。
伙计摆下碗,渠伯涛热情的给宋青书倒了杯酒,自己也是满上一小杯,旋即对宋青书一举杯:“来,咱们哥俩喝一个!”说着,豪气的一饮而尽。
渠伯涛是大财主,相当于后世企业家总裁了,对宋青书这么个卖早点的这么客气,其实也算是异数了,不过商人无利不起早,渠伯涛如此客气也有着其原因。
小半年时间,偶尔闲暇,渠伯涛也会给宋青书说说他经商的事儿,老听着他讲,宋青书也经常耐不住寂寞,同样拿自己后世的所见所闻反驳两句,刚开始渠伯涛还觉得不乐意,可是回去一琢磨,却发现宋青书总是说的挺有道理,改良一下,生意真好了些。
尤其是今年年初一起生意,渠伯涛要去府谷,宋青书一听,立马拉着他劝说不让,却又不说原因,原本依照渠伯涛的性格是万事不耽误生意,可临出门,琢磨了好半天,终究一念之差,把生意推给了临街对头,那个徽州来个老抠,结果倒好了,高迎祥在府谷扯旗子造反,杀了老鼻子人了,徽商老抠去了就没回来,到现在尸体都没找到,前两天还看他们家办丧事,看的渠伯涛心里一阵后怕。
这也让宋青书这个傻子在他眼里变得神秘起来。
两杯小酒下肚,宋青书客气的给渠伯涛夹了一筷子花生米,客套的询问道:“渠老哥,最近生意可好?”
一说这话,渠伯涛却是忍不住叹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好什么啊?”
“这年头也怪,连着两年大旱了,咱们这头靠近黄河的还好,往北边走,金县,府谷那面跟闹了蝗灾似得,都快颗粒无收了,前年忙着给魏公公盖生祠,去岁听说万岁爷还要加辽饷,赋税不减反增,弄得陕北那些苦娃子都卖儿卖女了都筹不够,现在**那头村村都是匪,扯旗子造反的还不算,有的村儿看着没啥,进去人就没!好多生意根本都不敢走了!”
哀叹一声,渠伯涛最后苦恼的摇了摇头:“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有不了多久,老哥这生意也要做不下去,还不如回山西老家得了!”
听着渠伯涛这话,宋青书感觉到后背一个劲儿的发凉,这毁灭性的农民大起义已经开始露出苗头来了,用不了几年,整个山陕都得成个大战场。
“行了,不说这个,老弟今个来,恐怕不是找老哥我叙旧这么简单的吧?有啥事,说说?”
大战场毕竟也得一两年之后的事儿,现在还是得活着,还得努力攒点钱,不然将来往南方逃难的盘缠都没有,定了定神,宋青书有些不好意思对渠伯涛拱了拱拳头:“那个,小弟想,跟着老哥一起,做点生意!”
谁知道这话一出,渠伯涛却是兴奋的一拍大腿:“嘿,早知道小老弟你肯定会不甘寂寞,东西老哥哥我都准备好了!”
这话顿时说的宋青书眼睛瞪得溜圆。
啥玩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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