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远兄,考题可对?”
回去的路上孙淡一直没有说话,平秋里也知趣地闭上了嘴巴。可眼见着马车已经进了城,就快回大通客栈,平秋里终于忍不住出言询问。
“我怎么知道,我也没看过考题。”孙淡心中恼火:“平兄话实在太多了。”
“呵呵,对对对,我倒忘记你事先不知道考题的。”平秋里口中虽然这么说,脸上却是一副鬼才相信你的表情。
“平兄不想知道先前卖考题的人是谁吗,也不想知道他卖给我的题目是什么?”
“啊哈,你终于承认有人卖题目给你了。”
“这不也是平兄带我去碧云寺的原因吗?”
“呵呵,我还想长命百岁呢!知道的秘密越多,命就越短。这事具体该怎么做,静远肯定也有主张,就不用我多说了。对了,今天是初几了?”
“初四。”
“哦,初九就要进考场,也没几天了。”平秋里收敛起笑容:“看样子,我也该准备一下明年的春帷了,静远兄没意见吧?”
看样子,平秋里已经吃死了孙淡不会挡着他参加明年的会试。
孙淡心中气苦:“我可没答应平兄什么。”
平秋里郑重地看了孙淡一眼:“明人面前不说瞎话,这么说吧,如今黄锦要利用**一事板倒你。毕云已经倒下了,你虽然深得天子信重,可驾不住黄锦成天在他面前说你的坏话。而以前兴王府的旧人又恨我青州之人入骨。若我想要拿回功名,黄公公他们肯定百般阻挠。不如这样,你我联手搞掉黄锦。你我都是有大智慧之人,你有皇帝的信任,我有青州余党的人脉,我就不信你我对付不了他黄大草包。”
孙淡冷冷道:“你我有合作的可能吗,再说,我同你合作又有什么好处?”
平秋里哈哈一笑,指着孙淡:“静远你还在纠缠你我之间的过节吗?等过了这一关,你我都中了进士,以后道不同不相为谋,想怎么斗,平某自然奉陪。不过,在你我会试之前还是不要鹬蚌相争的好,先过了这一关再说。要同你合作,自然要给你一些有价值的东西。今天的事情你可是欠了我一个人情的,怎么说也该给我一条路走才是。我相信静远兄也不肯欠我这个人情债。”
说完话,马车已经到了大通客栈,平秋里跳下马车,指着孙淡对车把势说:“问他要车钱。”
孙淡吃了一天憋气,回屋之后生了半天气,才缓过劲来。
他想了想,事情还真如平秋里说已经到了危急关头,一个处理不好,**自己的就是一个巨大的陷阱。
皇帝给自己看试卷一事估计也只有少数几个人知道,这个黄锦不知通过什么手段弄到试题在大街上叫卖。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乡试一结束,今科顺天府试题泄露一事必然暴露。到时候,落榜的秀才们一闹,问题就严重了。
到时候,皇帝肯定会怀疑到他孙淡头上来。
如此一来,黄锦不但板倒了孙淡,还通过卖考题大赚了一笔,可说是一举两得。
可惜啊,黄锦并不知道,那试题孙淡根本没看,还当着皇帝的面烧了。
真到科场舞弊案闹将起来,皇帝肯定不会相信别人对孙淡的诬陷。
不过,正如平秋里所说。怕就怕皇帝到时候被大家闹得下不来台,牺牲掉他孙淡。如此一来,平白做了牺牲品,岂不倒霉透顶。
不行,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好,这事得闹上一闹,闹得越大越好。我孙淡要主动出击,让黄锦暴露出来。就算不能板倒黄锦,也得让他知道我孙某人的厉害。
孙淡琢磨了半天,其实,要想从这件事中抽身而出也很简单,只要到时候不去参加顺天府秋闱就能证明他的清白。可科举三年一次,错过了这次,又得等上一千多天。这么长时间,自己又没有官身,鬼才知道会发生什么不可预测的事情。
看样子,自己不但要去考,还得考出个花样来。
想了一会,孙淡已有了计划,心一松,倒头便睡。
接下两天,孙淡什么地方也不去,就呆在客栈里同陈榕一道温习功课,做出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样。
平秋里也搬进客栈里来了,因为前一段时间有个顺天府的秀才回家奔丧,空出了一个房间,正好便宜了他。
这家伙这几日很忙,每天都起了一个大早,匆匆忙忙地出去,到很晚才回家。不用说,他是在为他被除去了个举人功名奔忙。
孙淡和他每天也只能见上一两次面,见了面也就微微点头了事。好几次,平秋里主动同孙淡打招呼:“孙兄,你怎么还呆在客栈里,也不出去筹划筹划。”
碰到这样的问题,孙淡只轻描淡写地一笑:“慌什么,山人自有办法。”
“好好好,那我就等着看孙兄的好戏。”
如此过了两天,到了初八那天,天还没亮,平秋里照例起了个大早,刚一走到客栈门口,就见一辆马车已经等在那里,孙淡和冯镇正举步上车。
平秋里一楞:“静远,明天就要入考场了,你今天还出门啊,要去哪里?”
孙淡:“康陵。”
平秋里皱了皱眉头,突然抬头看了孙淡一眼,低呼一声:“妙计,妙计。”
孙淡轻轻道:“我这几日可说是被平兄吃得死死的,若再不振作,倒让你看轻了。既然有人想把事情闹大,那我索性把事情闹得再大一点,大得没有人能盖住。”
平秋里点点头:“这也是个好法子,既然人家做了个圈套要勒你的脖子,索性你反勒回去。不过,你这么一闹,这次秋闱怎么办?”
“一切自有圣断,孙淡只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情。”
马车在路上跑了一天,终于抵达康陵,孙淡出示了王命旗牌之后找到了毕云:“毕公,想不想随我回京城,想不想把京城这个局给翻过来?”
毕云正在搬一块青砖,闻言眼睛大亮:“我就知道你不会丢下我这个老朋友的,需要我做什么?”
“马上随我上车,怎么回城。”
“不妥吧,我随你这么冒失地进城,这么看管我的太监们怎么处理?”
“你我连夜进城,他们就算带信回宫也来不及了。只要挨过今夜,我们就胜利了。”
孙淡说完话,看了毕云一眼:“毕公,我知道让你这么做肯定是冒极大的危险。如果这事真的弄砸了,不但我孙淡要填进去,连带着你老人家这辈子也翻不了身。我再给你一个机会选择,你可以选择拒绝。如果你摇头,孙淡二话不说立即转身离开。今日就当我没来过,你也没见过我。”
“这么严重?”毕云突然笑了起来,端详着孙淡的脸:“你觉得我们什么也不做,我毕云这辈子就能翻身吗,呆在这座陵墓里?静远啊静远,你还是不了解我毕云。在宫中呆了一辈子,什么样的阴谋诡计没见过。大家见了面都是逢人只说三分话,不可全抛一片心。可也只有你静远能与老毕我交心。既然你说要做,那就做吧。无论你想做什么,究竟是何种打算,老毕只选择相信你。因为我们是朋友,是兄弟,这当我第一次无条件的相信一个人。”
“好,既然毕公做出了选择,咱们就走。”孙淡估计了一下时间如今已是傍晚,坐上马车狂奔一夜,赶回北京,正好能够赶上顺天府乡试考场开闸。他一伸手扶住毕云,二人飞快地朝马车走去。
管役太监见势不妙,惊慌地带着人跑过来:“毕公公,静远先生,你们要去哪里?”
孙淡和毕云站住了。
孙淡:“公公,我和毕公公要进城一趟。”他笑眯眯地指着毕云:“好叫你知道,毕公和我要一件大事要办。放心吧,明日晚上毕公就能赶回来,到时候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啊,不可,不可啊!”管役太监惊得额上出汗,毕云在康陵做工是黄锦亲自安排的,事先也同他打过招呼,无论如何不许让毕云离开这里。
黄锦如今在宫中权势熏天,深得天子宠信,如果不出意外,司礼监掌印太监一职肯定会落到他头上。到时候,黄公公肯定是宫中第一人。
而毕云是黄锦亲自交代要看管的人,如今却让他走了,将来黄锦追究起来,只怕没他的好果子吃。
见管劳役的卫太监纠缠不清,毕云冷冷一笑:“怎么,你不放我走。想当初,你可是一口一个干爹叫咱家叫得亲热。如今我老毕人未走,就茶已凉了?你怎么就想不明白事理呢,枉我当初对你也非常看重,细心调教过一段时间。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这做人做事不可把事做绝了,断了自己的后路。谁敢说我毕云将来就没有起复的那一天呢?”
毕云毕竟是做过东厂督公的人,这一冷笑,有阴冷杀气袭来。那管劳役太监不觉身上一冷,哭丧着脸号道:“毕公公啊,你这是要我的老命啊,实在是……实在是……”
孙淡不想看到他们再这么磨蹭下去,道:“卫你这人也是看不清事向,我敢到这里来,手中又有王命旗牌,肯定有我的道理。”
卫公公突然醒悟,失声问道:“难道是陛下让静远先生过来的?”他额上有滚滚冷汗落下。
孙淡也不回答,拉着毕云就上了马车。
这下,再没人敢阻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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