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孙淡心中很是烦闷。
他万万没想到黄锦居然会打起了自己的主意,想当初大家一起在陆家钱庄共事时,虽然没有什么深交,可表面上还是其乐融融一团和气的。如今嘉靖已经登基,作为嘉靖**时的得力干将,他和黄锦本应该相得益彰才是。
可惜的是人家黄锦就是要动一动他孙淡,完全不顾念往日的情分。
其实,黄太监之所以这么干不外乎权钱二字。新君登基,朝廷人事肯定会大变,牵涉到许多利益分配。这一点在充斥着阴谋诡计的皇宫中更显得无比残酷,这一点刚才毕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在外人看来,他孙淡同毕云是一伙的,要想打击毕云,就得先搞掉孙淡。
至于钱,陆家钱庄的利润是摆在明面上的,作为最大的股东之一,就算什么都不做,孙淡也有可能在十年之内变成海内有数的富豪。
陆家钱庄的股份分成别捏在几个人手中:皇帝、黄锦、陆炳、孙淡和几个徽商手中。皇帝的股份就不说了;陆炳因为同皇帝的关系特殊,也没人敢去动;至于徽商,早几年就同兴王府和陆家有千丝万缕的商业往来。而且,他们手中的股份很少,且分散在十几家手中。动了其中一家,就能引起其他人的警觉。
说来说去,孙淡还真成了有心人的最佳选择。弄垮孙淡,不但打击了毕云从前在宫中建立起来的东厂势力,还能发一笔大财。
太监这种生物因为身体上有残疾,大多心理不太正常,对权钱二字看得极重。一旦逮住陷害他孙淡的机会,绝对不会放过。
一想通这点,孙淡只能苦笑:或许,在兴王府就人心目中,我还是一个外人啊!在皇帝藩邸旧人眼中,半路上道的孙淡不过是来分功劳的。
就孙淡看来,兴王府那群人还真没有几个人才。黄锦草包一个,其他人也没见有什么真本事。至于陆炳,不过是大孩子一个。而且,他这人好象性格有些黏糊,一遇到大事,总喜欢躲在旁边打酱油,不是一个值得依托的对象。
可是,黄锦悍然向他孙淡发动进攻,是不是也太托大了些。而且,孙淡如今圣眷正隆,些须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根本不能对孙淡造成任何伤害。黄锦虽然愚蠢,可也不会笨得使用下作手段对付他吧?
孙淡想了半天,怎么也想不明白。
要想彻底板倒他孙某人,谋夺他的财产,怎么说也得让孙淡犯下一项不赦的重罪,这才能名正言顺地把他手中的股份拿到手。
这可能吗?
或许吧,黄锦如今节制东厂,手头掌握着特务机关,要想搞风搞雨还是有可能的。
想到这里,孙淡心中一惊。突然醒悟如今的他还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秀才,很容易被人给陷害了。他即便名气太大,圣眷再隆,在京城中却也是一个小人物。要想摆脱这令人尴尬的身份,还真得弄一个官身。只要有了举人功名,就可顺利地出任县令一职,帮皇帝弄一个“特区”,搞税务改革试点。到时候,有皇命在身,也没人敢拿他孙淡怎么样。
因此,如今的首要任务是考个举人出来。
对几天后的顺天府秋闱,孙淡还是很有信心的。
他嘴角挂着一丝冷笑:黄公公,咱们来日方长,嘉靖在位四十多年,你我有的是亲近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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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内,张贵妃寝宫。
进入八月,正德十六年的盛夏好象真没往年热。可是,同安陆不同,皇宫里面为了防备刺客,不许种树,以免得给歹人提供藏身之所。因此,热岛效应在紫禁城中显得尤其明显。
同西苑有山有水,有穿堂而过的“天子雄风”不同,皇宫里面感觉不到一丝儿风,热得像个蒸笼。
挂在大殿四周的帷幕从昨天起就没拂动过,懒洋洋蔫巴巴低垂。
张贵妃屋中虽然大量冰块消暑,可依旧热得不停出汗,只觉得身子像是落进热汤里,心中更是烦躁得想骂人。
皇宫的规矩比以前的王府要大上许多,这么热的那些太监和宫女,就连她也得按照规矩长衣长衫穿着。一连捂了十来天,痱子都捂出来了。
喝了一口太医院从来消暑的板蓝根,张妃身上的汗水雨点一样沁出,顷刻之间就将一身给泡透了,身上的痱子更是被汗水刺得一阵阵发痒。
回想起湖北的凉风和安陆的王府中的浓荫,张贵妃有些郁闷了。
“这是将宁制造送来的细纱,贵妃娘娘且看,这花儿和鸟儿绣得真好!”一根细长苍白的手在细纱上划过,那匹黄色的细纱也在手指下流水一样荡漾起来。上面绣的喜鹊也仿佛要腾空而起,在花丛中嬉戏一般。
这片黄色也在这荡开的波纹中一闪一闪,颜色或深或浅,如梦如幻一般不可把握。
说话的正是黄锦,他一边说着,一边把眼睛落在张贵妃身上,心中不觉暗赞了一声:这女人不错呀!
张贵妃身上的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上,湿淋淋露出妙曼的曲线,颇有****的味道。
黄锦乃是阴人之体,倒没任何生理反应,心中也是一片平静。不过,对于美好事物的欣赏即便是他也不能免俗。
张贵妃察觉到黄锦异样的目光,不觉唾了一口,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黄伴你乱看什么呀?”
黄锦这才醒过神来,板着脸道:“娘娘不用把老奴当男人的,我们内侍根本就没有性别。”
张妃一楞,半天才道:“天有些热啊,黄伴,我觉得这北京城比安陆还热上许多。我也没想到这北方怎么比南方还热。”
黄锦笑道:“北方都这样,夏天热,冬天冷,不是湖广可比的。对了,娘娘,这几匹纱可合你的心意,若喜欢就留下吧。”
“这是陛下叫人送过来的?”张妃早被这几匹精美的细纱给震住了,她完全没想到世界上还有怎么漂亮的事物。
黄锦:“万岁爷忙于国事,哪里有工夫料理这些杂事,是皇后着老奴才给娘娘送过来的。哎,这宫中也没多少银子,眼见着夏天就要过去了,夏装这才操办妥当,倒让娘娘们受了不少委屈,老奴这心中也不落忍得很。”他絮絮叨叨地说了半天,张妃却一句也没听进去。
她面色一变,恼火地抓住那匹丝绸猛地扔在地上:“谁要她送的,不稀罕。真以为她是当家人了,陛下自进了北京城就没去过她那里。”
黄锦苦着脸低身拣起那匹丝绸,递到一个宫女手中,低声道:“娘娘,万岁爷乃是半仙之体,耳聪目明,娘娘说这样的话,他会知道的。”
张妃脸色一变,沉吟良久才对那个宫女说:“收起来吧。”
“是。”宫女退着向后走去。
门关上了。
张贵妃:“黄伴,我叫你帮着寻访我高唐的家人,可有眉目了?”
黄锦还是一张苦瓜脸:“正在着人去寻,估计过不了多久就有消息回来的。”
“那就好,我娘家就那几个亲戚,日子过得也苦。这一晃好几年,也不知道他们过得如何,我如今在宫里了,怎么说也得照应照应他们才是。”张贵妃面色好转,叹息一声:“黄伴,这事辛苦你了,本打算赏你点什么的。不过,这宫中的日子比以前的王府却要清苦许多,也没什么东西能拿得出手。”
黄锦如今也是大富之人,寻常物件也瞧不上。他心中暗笑,却不明说,只道:“娘娘,如今陛下的家业虽然大了,可宫中的开销也是以前的百倍,这么多人吃喝用度,却不是一件容易事儿。”
“哼,如今是皇后当家,刻薄我们这些嫔妃也是可能的。”张贵妃哼了一声:“看来,要想让她发善心是没什么可能的了。对了,黄伴,那事究竟如何了,能弄多少体己钱?”
黄锦听她这么问,心中一个激灵,低声回道:“一切都已弄妥了,每份买他个三五百两应该没问题。也不需太多,只要卖出去个几十份,就是一大笔收入。”
“那就好。”张贵妃松了一口气,恨恨道:“也不是我贪财,我就是气不过某人的嚣张和跋扈,有心让她不自在。这宫中的事情,你不上下打点,不笼络住人心。就算你再得万岁爷的宠,却驾不住别人成日在陛下面前说你的坏话,我这也是被人逼的。”
黄锦暗自点头,心道:“这宫中的几个娘娘争宠的事情已经是摆在明面儿上的事,这宫中乃是世上最勾心斗角的所在,里面的人一个比一个贪钱,没实际的好处,谁肯帮你。说起来,这个张妃比起什么都不懂的陈皇后可精明了许多,如今又深受陛下的宠爱,倒是一个值得合作的人。”
张贵妃偷偷笑道:“这事还是前些日子万岁爷到我这里来无意中泄露出来的,为了求证这事,我也偷偷地看了他手中那个物件,若不拿来使使倒也怪可惜的。”
黄锦面色大变,小声埋怨道:“娘娘,这事可关系到万千人的身家性命,若真泄露出去,就是滚滚人头**。到时候,不但老奴性命不保,只怕娘娘也得陷到浣衣局里边。因此,此事断不可再对第三人说。”
张贵妃想起其中的厉害,一张满是汗珠的脸变得苍白。胸口也因为惊惧而上下起伏,湿漉漉的衣服贴在皮肤上,上面有两点隐约闪现。
黄锦看得眼睛有些发花,慌忙将头埋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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