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正在九层妖塔外凝视着这场古道门覆灭之战的女子，正是我的妻子茹若初。
与此同时，她也是黄沙圣女，是我在人间道门的妻子，或者说，是她的前世。
双鱼玉佩，本为她身为黄沙圣女的随身神器，如今却出现在了永生门梵无天的手中，成为了他对付九州道门的神兵利器。
偏偏现在，若初已经从念冰的禁锢中苏醒，这也就意味着，永生门出手覆灭九州道门，本就经过了她的默许。
一想到这儿，我的心里就不禁变得凝重了起来。
随着我的出现，茹若初也发现了我的到来，原本凝视着这片战场毫无表情的脸上，此时浮现出一丝诧异，紧接着便是一抹惊喜。
“林笙，你回人间了？这两千年你究竟去了何方？”
这一刻，茹若初似乎并不曾意识到眼前的局势紧迫，却是在话落间跨越了黄沙，来到近前紧紧拥抱住了我。
若初虽已忘去前生事，可她知道我是谁，也知道我与她过去的关系，也看到了我为她所做的种种，虽未直接吐露感情，但感情不言而喻。
对此，我不曾言语，而是警惕的看向了道德天尊。
而道德天尊此时屹立人间苍穹中，饶有兴趣的看着黄沙之中所发生的种种。
他并不曾立即对我出手，而是朝我使了个眼色，示意我继续。
我不知道德天尊此时究竟又在打着什么如意算盘，可一时间也不敢对他轻举妄动。
因为与阴阳界相比，三界一方世界更加脆弱，而人间无疑是我最大的软肋。
哪怕三生禅下的我与他势均力敌，我也无力阻止他对人间的一举一动。
只要他愿意，他甚至可以随时都将三界覆灭，这对我而言无疑是一个不可承受之灾。
而我也不可能再像对待阴阳界一样，再将三界易主。
“若初，永生门对九州道门的这场灭门之战，是得到了你的默许吗？”
带着这一不安的心情，我松开了茹若初的手，朝她这么问道。
在我来到人间的这一片刻间，古道门众先烈已经在由双鱼玉佩所复制出来的沙民手中悉数湮灭，唯有无常祖师尚且在佛法庇护下苦苦支撑。
“没错，是我将双鱼玉佩交给了梵无天，用来对付入侵外敌的。”
茹若初有些疑惑的看向了我，“永生门守护九层妖塔以及精绝故国两千年，更是等到我从沉眠中苏醒。如今他们遭遇千年未有之危机，我理应出手相助。”
“林笙，怎么了，莫非是我做错了？”
茹若初朝我这么问道，却也让我陷入了一阵沉默。
永生门之于九州道门固然是天然的敌人，但他们也并非十恶不赦。
至少在茹若初的眼中，他们是非常可靠的盟友，是站在自己一方的人。
虽然来世茹若初重生道门中，但在今生她本为黄沙圣女，她与永生门的利益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高度重合的。
古道门先烈一夜覆灭，竟是与茹若初前世有着莫大关系，这一因果虽然让我有些难以接受，但也无可厚非。
毕竟我才是三界主宰，只要我愿意，我随时都可以让他们重生。
而我也知道轮回中的因果，也知道他们之后的结局，而他们的覆灭，本就是岁月长河中应该发生的事情，也不必多行计较。
“你做的没有错，这也是你身为黄沙圣女应该做的，不过凡事还请适可而止。”
我虽然没有明言，但茹若初也察觉到我看向这些死难的九州道门英杰眼神的不同。
在她的一念之间，那些有若潮水般向着九州道门残部发动围剿的沙民纷纷停止了步伐，随着一阵狂风吹过，却是一个个化作了黄沙，飘散当场。
“神明……永生门竟然有神明相助！不，不……我们早就应该听从柳乘风建议的，这次远征，是道门千年来犯下的最大错误……”
夜长央从尸山血海中爬了起来，他看着我，看着茹若初，眼神里流露出无尽的恐惧。
此时的他大半个身躯已经尽数腐朽，三魂七魄更是四分五裂，大量的阴气不断从他的身上散逸而出，他的气息也变得越发虚弱。
他虽然在沙民的围剿下侥幸存活了下来，可他已经身负致死重伤，若无神明起死回生之术，那么死亡对他而言是早晚的事情。
夜长央虽然是我的故人，但他终究只是凡人，他不过是无尽轮回中的一粒沙，是若初眼中的一只蝼蚁。
随后，我的目光从夜长央身上挪移，看向了无常祖师。
“阿弥陀佛，时隔两千年，圣佛您终于再临人间，能在如此危难之境与圣佛再见，贫僧不甚荣幸！”
无常祖师朝我如是言，但眼神里浮现出万千黯然，“圣佛大人，贫僧的门生，贫僧的道友，在此战中悉数死难，不知您可否大慈大悲，救赎众生于苦难中？”
无常祖师发出如此恳求，却是要我将古道门众生复生人间。
这对于我而言无疑是一念之间的简单事儿，可我不曾忘记念冰的嘱托，我也必须遵循轮回的因果，一直待到三界轮回的时间线，重新回到正确的节点中来。
为此，我摇了摇头，“今日的道门劫难，本就是冥冥之中所注定的因果，他们的死本为命数，未来他们也将有着各自的宿命，我虽能逆天改命，但也不能逆天而行。”
“这……”
听了这话，无常祖师微微迟疑，可终究不曾有多言，而他的目光也一直警惕的看着一旁的若初。
毕竟永生门之所以能毫发无伤将九州道门所有精锐覆灭，只因他们的后背有着一尊神明坐镇，这尊神明正是若初。
至于若初之后与无常祖师的渊源，便已是后话了。
“无常，两千年你我初见时，本座曾授予你三生禅，不知如今你参悟得如何了？”
我同样以警惕的目光看了一眼道德天尊，又对无常如是问道。
“阿弥陀佛，贫僧慧根尚浅，虽于佛前虔诚苦行，亦只明悟禅中今生，前生来世依旧看不通透，以至于两千载岁月虚度，至今亦未成佛。”
无常祖师如是言，不由发出一声叹息。
对此，我笑了笑，说道，“你言重了，你未曾成佛，并非你资质愚钝，只因本座在离开时就已对人间下达天地意志，众生虽可修行，虽可得永生，但于人间之中，众生皆不可成神，亦不得成佛。此非你之错，只因本座意志使然。”
“如今你已修行圆满，你在人间使命已成，本座特许你立地成佛，登临极乐。”
话落，之于无常周身的天地束缚就此解除，被天地意志压制的浩瀚佛光，也在这一刻毫无保留从身上爆发而出！
一时间，无常祖师佛光弥漫，一尊近乎实质化的真佛虚影在他身后应运而生，袅袅梵音响彻天地。
这一刻，无常祖师突破桎梏，成为了人间第一尊由凡人所化真佛，同时也是两千年来人间成神第一人。
“阿弥陀佛，谢圣佛恩赐！待贫僧处置完人间琐事，定将皈依极乐，以传扬佛法无伤功德！”
留下这句话，无常祖师的身影逐渐暗淡，最终消失在了黄沙，归入了人间九州，返回了觉禅寺中。
“抱歉，我真的不知道他们是你的故人，如果早知道，我一定不会将双鱼玉佩交给梵无天……”
这一刻，若初终于知晓了我和九州道门的关系，听她的眼神里随即浮现无尽愧疚。
对此，我摇了摇头，“这和你没关系，这本就是他们的命数，你所做的只是成全了他们而已。”
在我的这番劝导下，若初的脸色方才好了些许，随后回过了头，看向了苍穹之中，始终凝视着这一切的道德天尊。
“这……这尊神明是你的朋友吗？他身上的气息好恐怖，我……我从没见过像他这般存在的神明……”
茹若初朝我这么问道，看向道德天尊的眼神，充斥着一种发自灵魂本能的恐惧。
“这建事情你就无须多担心了，先离开吧，回到沙中世界，接下来我需要处置一些其他的事情。”
我并不曾直接回应若初的话，而是朝她如实说道。
毕竟道德天尊本为敌人，我与他接下来的一战恐怕将波及整个三界，我也别想让若初过多担心，抑或让她再和过往一样徒受牵连。
“既然如此，你且小心，我会在沙中世界等你。”
若初也明白了我的话外之音，也知道以自己现在的实力无法涉及到可能到来的这场神明之战。
她犹豫了片刻，在留下这句话后，终究还是选择了离开。
“魔神，贫道今日看出来了，此间才是你真正眷顾的一方世界，因为这里有着你不可割舍的红尘。”
这时候，道德天尊开口了，他看着茹若初离开时的方向，却是如此意味深长的说道。
我原本平和的脸上，顿时浮现无尽嗔怒，“你这话什么意思？”
道德道，“贫道此行目的很简单：一是为了将贫道的师尊师弟们接回众生界，二是让逍遥法外万年的你得到应由的审判。”
“魔神，你和你的故人红尘情人纠缠了这么久，想来三生禅的力量也快消散了吧？”
听了这话，我的心里猛地一咯噔。
道德天尊虽然满脸从容，但他对暂得前世力量的我还是颇为忌惮。
而他之所以食言来到三界，之所以暂停刀兵让我处置完人间事，也同样是出于对我的忌惮。
他这么做，只是为了等我的三生禅力量消散，等着我褪去前世力量，不再有与他分庭抗礼的实力。
他的这一做法是为阳谋，我虽知晓，却也无可奈何。
只因比我生命更加重要的，是三界，以及三界之中的人鬼神佛，而他们在我的心里俨然比阴阳界更为珍贵。
即便他不刻意拖延，我也不敢对他贸然出手，只恐稍有不慎，便给人间再度降临灭世之灾。
从他赴入三界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知道自己此战必败无疑。
可我已没有任何的底牌，我已无法在这场神明之战中，再寻觅任何的胜机……
“魔神，你为何迟迟不言语？”
这时，道德天尊又开口了，“你是打算与贫道继续鱼死网破，还是打算答应贫道的条件？”
“我想，你应该也不愿看到自己的妻子就此陨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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