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轶伏在地上,身子不停地颤抖着,好像内心在做着激烈的斗争,过了好大一会儿,握紧的双手才又缓缓地放了开来,直起身来,沉声说道:“皇上既然如此问,想来是已经知道臣的真实身份了?”
江哲紧盯着朱轶的眼睛,说道:“朕知道不知道,跟你说与不说,这是完全不同的两码事。┌飞*速*中*文*网www.feisuzw.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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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既然已经知道了,不知道打算怎么处置臣?”朱轶脸上挂着惨笑,说道:“臣没有家室,无亲无故,是没有九族可灭的!”
江哲回头和赵普对望了一眼,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虽然此前经过赵普手下的情报司人员的密查,发现了朱轶的身份可疑,但是他们都无法确定朱轶是否便是他们所猜测的那个人。现在朱轶既然承认了身份,那么便说明他们的猜测是正确的,也就意味着距离他们的目标又近了一步。
“你现在是否还坚持说你是忠于朕的?”江哲盯着朱轶,缓缓地说道,“祝明举?”
听到江哲叫出了自己的真实姓名,朱轶使劲地抿了抿嘴唇,但是还是无法控制激动的情绪,身体不断地抖动着,良久才又开口说道:“臣是大唐的臣子,皇上是大唐的皇帝,既为君臣,又怎会生不忠之心?”
江哲轻轻地点了点头,又问道:“你全家皆死于先皇之手,你难道对朕就没有一点的怨恨之心吗?”
“臣如果有怨恨之心,便不会选择入朝为官,而是落草为寇了!”朱轶悲愤地说道。
“朕其实也感到非常的疑惑。”江哲缓缓地说道,“当年的‘祝鹏飞谋逆案’中,你因远处乡下,而侥幸逃脱。为何过了多年,你不但重新回到京师,而且还加入了你父亲的生前所供职的羽林卫?难道就不怕被人发现吗?”
朱轶努力控制着悲愤的心情,咬牙说道:“先父身为羽林卫大将军,职责便是守护皇上,又怎么会生谋逆之心?委实是受了冤枉!但是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臣苟且偷生,并非为了有朝一日能向皇家寻仇,而是为了能够洗脱我家的罪名。”
“所以,你回来了,仍是做羽林卫,便是为了向朕证明你祝家的忠心是不?”江哲的语气中也带了一丝丝的感动。
“皇上能够明白臣的心,臣死又何憾?”朱轶抑制不住感情,泪水已是夺眶而出。
江哲站起身来,平复了一下心情,缓缓说道:“朕不是瞎子,也不是聋子,谁忠谁奸,还是可以分辨的出来的。如果朕真的认为你不忠的话,又怎会有今天的见面?”
“皇上……”朱轶听了此言,更是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江哲接着说道:“朕专门调阅了当年你父亲谋逆案的卷宗,确实是一桩冤案,祝家是清白的。仅凭一句‘敢叫日月换新颜’的诗,不足以证实你父亲谋逆的罪名!”
江哲这话明摆着是要给祝家平反,朱轶又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他背部挺的绷直,双耳竖的老高,一个字也不敢漏掉。隐姓埋名、不畏艰险地返回京师为官,如此这般辛苦为的是什么?不就是能够有朝一日洗刷家族的罪名吗?
看着朱轶眼中期待的目光,江哲话锋轻轻一转,说道:“当然,在你父亲这件事上,先皇并没有做错什么?对于谋逆这种事情,再小心也不为过!所以,真正害死你全家的凶手不是先皇,而是那个告发你父亲的人!”
朱轶重重地一点头,恨声说道:“臣明白。臣自始至终也没有怨恨过皇家,臣恨的只是那个诬告先父的小人。只是臣没有那个手段,无从得知仇人的姓名!”
江哲右手轻轻地搓弄着腰间的佩玉,缓缓地说道:“朕明白你的心思,你想让朕将这个名字告诉你!”
“请皇上将仇人姓名告知!臣必肝脑涂地,誓死效忠,以报君恩!”朱轶边重重地叩头,边急切地说道。
江哲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此事不是很好办。首先,这有违朝廷制度,不管你父亲是否被冤枉,这告发之人都是不应该被泄露的,否则,之后还还会有谁会向朝廷举报不法之事?
其次,即便朕现在告诉你一个名字,你又如何知道朕不是在欺骗于你?不要说什么君无戏言,朕一样是人,是人便会说谎话的。
再者,即便朕让你知道了这个人是谁。你又如何知道他不是身处高位,凭你一己之力根本无法对他构成伤害呢?如果你拼着一腔热血,贸然前去行刺,朕岂不是反而是害了你?”
江哲的一席话,似解释又似劝解,朱轶也并非无脑之人,听了江哲的连番暗示,心中已是知道,自己的仇人必然是位高权重,不但是自己,即便是皇上可能都对这个人没有办法。
朱轶心中略一思索,便已明白,皇上今天召见自己肯定是有着非常重要的目的的,绝不是仅仅为了揭露自己的真实身份,而且这个目的肯定是不可告人的,否则也不用偷偷选在这里见面了。
想来想去,皇上今天的目的很大的可能便是要联合自己一起除掉那个让皇上顾忌的人——同时也是自己的仇人。放眼整个朝堂,能让皇上感觉扎手的人,除了那个人还能有谁?如此说来,自己的仇人姓名,也是呼之欲出了。
“可是他和先父是八拜之交的好友啊!”朱轶脑子里面想着,嘴上已是控制不住地说了出来。
“他是谁?”江哲紧接着朱轶的话语,说道,“朕可有跟你说任何名字?”
朱轶叹了一口气,低下头去,说道:“臣明白。事涉朝廷法度和庙堂重臣,臣不该妄自揣测!”
江哲点了点头,说道:“不错。你父亲当年便是死于先帝的揣测,所以在没有证据的前提下,咱们无论听到了什么,都是不该做出任何的猜测的,朕说的可对?”
江哲这话听着平淡,可在朱轶听来却似是旱地惊雷。前一阵子,熊骥才开始在羽林卫中渐渐地散播一些江哲的谣言:先太子不是战死的,而是被江哲派在前线的刺客刺死的;先皇也不是病死的,而是被江哲用枕头闷杀的;甚至还说,江哲根本不是先皇的骨血,而是尤太后和别人生的野种。
因为这些谣言,羽林卫们之间也确实生出了不少的猜测,朱轶自己也曾暗想:江哲想来不是真命天子,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多关于他的坏话?估计他这皇位也坐不长,没准过几天就会被赶下台去的。
自打隐姓埋名,偷偷地返回京师以来,朱轶一直都保持着低调,从不卷入任何的派系斗争。因为一直求稳,他虽然有着过人的才华和能力,经过了十几年的努力和拼搏,才仅仅混上个三品的武将职衔;也正是因为这种明哲保身的态度,他也才能稳稳地坐住羽林卫副指挥使的位子。
虽然熊骥才好几次想要把朱轶换掉,但是苦于一来找不到半点的借口;二来朱轶在羽林卫中拥有着比他还高的威望;三来朱轶也确实“听话”,只要不是原则性的问题,朱轶都会让着他这个羽林卫大将军。
朱轶人虽然低调,但是却不是政治白痴,他其实影影绰绰的也能感受到现在的帝都阴云密布,私下里也曾在脑海中胡乱想着谁会在这场斗争中最终胜出。只不过,理智让他保持着克制,在他的心中,只认一个死理:不论是谁当这个家,只要他好好的当官,不拉党,不结派,也就什么问题都没有了!
当然,在朱轶的心中,对江哲还是十分的佩服,毕竟江哲是正统的皇室接班人。但是李罡势力太过于强大,自江哲登基以来,大权全在李罡的手中把持,这不禁让他感到了对江哲的一点失望。
但是当他在这快意楼见到了江哲,又听了江哲的这些话之后,他才明白,江哲比他想象中的要聪明上百倍,跟这种人作对,无异于是自寻死路。他现在反而开始对李罡失望起来:作为几十年的宦海老吏,居然看不出来,江哲这样的皇帝,根本就不能惹。
当然,朱轶现在更明白了一件事,以前的平静日子将一去不返,他必须要在李罡和江哲之间做出选择,因为从今天这次见面之后,在这一场斗争中,他绝不可能再有中立一说。
果然,江哲不待他做出回答已接着说道:“朕现在可以答应你的是:为你父亲平反,洗脱你祝家的罪名。但是如果朕此刻正受到别人的威胁,不知道朱将军是否会站在朕这一边?”
“臣,必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朱轶丝毫没有犹豫,立刻再次伏身沉声说道。
江哲笑了笑,“很好,朕能有朱将军这一句话,则大事必成!”
说着,他负手而立,站在院中,低声的说道:“其实欲行谋逆之人虽然势大,但是毕竟不是我大唐正统,要想除他,倒也不难!”
“皇上,计将安出?”朱轶眼波一转,低声问道。他自然非常关心,现在已经基本可以肯定江哲的敌人便是他的仇人,自己没有能力报仇,江哲能替他除掉也是好的啊。
江哲并没有回答,而是突然转过头,看着朱轶,沉声问道:“朱将军,你在羽林卫多年,对羽林卫众人想来是非常熟悉的了?”
朱轶一愣,他看着江哲,有些不明白江哲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但是旋即便明白了其中暗含的意思,忙点了点头,说道:“臣在羽林卫已经十四年,现在的羽林卫中下级军官,或者是臣的老部下,或者就是臣提拔起来的……”
江哲那俊朗英挺的面孔露出一抹满意的轻轻浅笑,却不再和朱轶说话,而是冲旁边的赵普和张晓笑着说道:“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皇上这就走了?”朱轶满头雾水,“什么事情都还没说明白呢?留下自己在这猜闷葫芦吗?”
江哲已经迈步离开,张晓紧紧跟了上去,赵普也缓步向外走去,但在经过朱轶身边之时,却“啪”的一声自怀里掉了一样东西下来,但是赵普却浑然未觉,脚下反而加快了速度……
朱轶低头去看那件赵普掉落的物品,瞳孔立刻急速收缩,地上掉落的是一个卷轴,轴脊上写着一行楷书小字——羽林卫大将军祝鹏飞谋逆案卷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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