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色的商人,都有着敏锐的直觉。
几千年前诸侯王公的专佩,而且还不是那种从墓葬中刨出来的,这玩意才是真正的身份象征,可不是现在那些高价值珠宝所能比拟的。
罗查理不懂古董,但直觉告诉他,这枚龙形玉佩值得珍藏,而且未来会价值连城。尽管刚才贾东文已经告诉他,这枚玉佩没有标价,那么就表明这是镇店之宝,不会对外销售,但他还是想试试。
随着他的脚步,大家的注意力都落在那枚玉佩上。
郑光荣快步跟上,这可是大客户,需要伺候好。他身形虽胖,但此时脚步很快。了一眼后有些奇怪,摸摸脑壳,这枚龙形玉佩哪儿来的?老爷子临走时递交的清单,可没有它啊?
很显然,这东西与卢灿有关,不过,此时不合适问,那位罗公子明显看上了这枚古朴的玉佩。
卢灿随在身后,心底在反复盘算,这位罗公子要是问价,自己到底该不该卖?
“能拿出来看看吗?”这话是对孙瑞欣说的,罗查理指了指那枚玉佩。
卢灿站在人群后面,对她点点头。孙瑞欣小心翼翼的将装有玉佩的盒子端出来,放在他的面前。
上手的依旧是贾东文,这次他用放大镜一点点的仔细观看,对色泽、雕琢工艺、光度折射率,质地、透明度都检查一遍,然后才对罗查理点头示意,又对着他的耳朵轻声说了两句。
“这玉佩,转让给我吧,怎么样?”他看了看远处的卢灿,话却是对身边的郑光荣说的。
林嘉义应该和他说过,卢家的情况。
郑光荣对这龙形玉佩并不了解,一时间不知如何报价,拉过身后的卢灿,“罗公子,刚才没介绍,这是前中文大学教授卢嘉锡先生的长孙,这家店铺他在负责。”
“名门之后,卢少真是年少有为,家学渊源啊,刚才的言论很精彩。”罗查理伸手与卢灿搭了搭手,笑着夸奖一句。
“谢谢!”卢灿微微躬身致谢。
“怎么样?玉佩转让给我,你报个价。”语气中从骨子里透着自信。
“罗公子,这是……非卖品,镇店用的。”卢灿还没想好,只得托词一句。
“五十万,你觉得怎么样?”罗查理指了指这枚长十一公分,宽三公分的玉佩说道。
这个价格可以将纳徳轩所有的物品全部买下,郑光荣的眼睛变得光亮无比,恨不得立即替卢灿答应下来。孙瑞欣在旁边有些发呆,牙齿咬着自己的手背,浑身发颤。
在一九七八年,五十万钱,能在香江市中心买一套不错的复式公寓楼,在郊区能买一套小别墅,能拍一部质量不错的电影,能买六台平治轿车……
“很抱歉,这……”卢灿也有些口干舌燥,
没等他说完,罗查理立即打断他,“一百万,我最高出一百万!如果你还不打算出手,那只能说我和这玉佩无缘。”
还没等卢灿有反应,郑光荣猛的拽了他一把,扭头对罗查理抱歉的笑道,“罗公子,对不起哈,我需要和这孩子商量一下。”
郑光荣拉着卢灿的手臂,几步走到玄关后面的生活区,走进卢灿父母生前的屋子,关上房门,“卖吧!这东西再珍贵又能怎样?”
“这位罗公子很讲究,能出一百万。换成其他人,只要花费五十万,用其它见不得人的方法,估计也能得手。”
“这件宝贝既然曝光了,那就暂时不是我们所能拥有的,否则,会遭祸事的。”
“另外,现如今你最重要的事情是重振卢家。重振卢家靠什么?还不是钱?”
“你爷爷带着几十万抵押贷款去南边行最后一搏,可是你知道吗?几十万在赌石行当,根本就算不上什么?有了这笔资金,能做很多事。”
“出手吧!”
“等卢家振兴后,我们有的是机会,再将它买回来就是!”
郑光荣怕卢灿犯轴,一口气砰砰砰说了一堆。
卢灿也在琢磨,2004年施乃康在苏富比拍卖会上,花费一千七百万钱拍下一枚战国龙形玉佩,看起来数额巨大,可是想想,那可是二十五年后。现在的一百万钱,并不比二十五年后的一千七百万差。
出手就出手吧,这玩意并非孤品。春秋战国诸侯王那么多,自己总还有机会遇到更好的!
想通了之后,他便点了点头,“郑叔,你去处理吧。”
他心中依旧有些舍不得,这是前世落下的毛病——有好东西总喜欢藏起来。
卢灿没有跟着出去,有郑叔在,他会处理的很好。
选择一张靠墙角的椅子,他坐了下来,身子有些提不起劲,整个人窝在椅子中。闭上眼睛,上辈子的一幕幕如同电影般的从他脑海中一帧一帧的闪过。
1998年,毕业于鄂省地质大学宝石与材料工艺学专业。毕业后,很快加入到鄂省一家小型的珠宝公司,担任仪器鉴定室的技术人员。
一家小公司,哪里还需要这么先进的技术?这些不过是老板用来糊弄客户而已。每天的工作,堪称悠闲养老。
在这家浮翠珠宝公司,遇到了一个改变自己命运的“奇人”。
即便是活了两辈子,一时间也不好评价,遇到他究竟是对还是错。
卢灿现如今还清晰的记得,那也是一个夏天,晚上闲极无聊的时候,自己便前往公司原材料库房中,准备偷着去学习鉴定珠宝翡翠,以及多看看翡翠原石。
怎么也没想到,原材料库房的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头子,那个在大家眼中弱不禁风的老头子,竟然在用公司的仪器加工人工玉石!
老头子看见他,丝毫不惊慌,淡淡的说了声“你来了”,似乎将他当成了同伴。
不知道当时怎么回事,就迷迷瞪瞪随着老头子学习,成为他作假的最好帮手。
也许是物以类聚,在人工合成玉石、水沫子填色做玻璃种翡翠等方面,自己似乎有着令人吃惊的天赋。
两年多时间,卢灿陪同看门老者,做出难以计数的伪品。
这些伪品去哪儿了?自己从未过问,因为从未感觉到,老者会害自己。这些年,老者是真心传授知识,从未隐瞒。自己从老者这里不仅学到了作伪的技术,还将老者那身辨玉识玉的本领也学得七七八八。
在浮翠珠宝整整待了三年,那老者忽然带着自己离开,没给自己任何理由。
从此以后,这位被称为“古伯”的老者,带着自己四处闯荡。涉猎之广,难以想象。他带着自己推开了一扇又一扇门,字画、玉器、瓷器、铜器、文玩、杂项等等。
这些项目卢灿都有所涉猎,当然,精通肯定比不过那些专项大师,但用来作假,绝对够用。是的,飘荡江湖的那些年,古伯从未放弃过教授制假。有时候是他自己传授,有时候是以交流的名义请人,甚至有时候会去偷艺。
时间日久,卢灿也渐渐得知,古伯应该是某一神秘偏门的传人,而他,似乎正把自己当成他的传人来教授。
卢灿正准备找个机会,与古伯好好谈谈时,古伯却突然间遇害。
由于古伯从不让卢灿参与伪品销售,因此,当时自己还在景德镇的一家民窑中烧制清三代瓷器呢。
卢灿是从电视媒体上看到新闻——这起谋杀案,被当地警方定性为制假团伙内部火并,而古伯所携带的那些伪品,被妖娆的电视主播称之为“近年最大规模的古玩制假作假案件”!
电视中一帮专家在哔哔嗦嗦的向观众讲述这次查获的假古玩,如何如何的逼真时,卢灿差点吓尿了——文物作假是什么罪过?想想都害怕。电视播出的画面中,那些物品超过百分之八十是自己的杰作。
当即毁窑,清扫自己在景德镇的所有痕迹,带着古伯的一些遗物,来到京城隐姓埋名。
选择京城,是因为灯下黑。
最熟悉的是玉器,最擅长的也是玉器,来到京城后,利用这些年古伯给的一点分账,选择潘家园开了一家小玉器店。
这一隐姓埋名就是八年时间。
八年中,凭着对玉器的专精以及对古董行业的博览,在京城收藏圈内,颇有名气,还顺带着结识了一批收藏家,其中就有观复博物馆的马老。
这八年来,卢灿很老实,根本不敢再碰任何伪作,甚至自己有意识的远离伪品,这让他在京城藏家圈内口碑很好。
一直到2013年,遇到一件让自己难以割舍的宝物——湘南出土的金缕玉衣。
这件金缕玉衣的原主人是二代楚王刘郢客,玉衣共用玉片2498片,金丝重1100克,可谓奢华无比,全部用和田白玉、青玉组成,温润晶莹,工艺精湛,设计精巧,作工细致,拼合得天衣无缝,是旷世难得的艺术瑰宝。
终于忍不住,再度拿起刻刀,开始仿制这件旷世宝物。
整整历时一年,用海玉、韩玉以及铜丝,仿制出一件相似度达到九成的金缕玉衣。
成功之后,有些志得意满,邀请了两位平时很聊得来的藏家来分享自己的快乐,结果嘛,这让自己再度踏入深渊并再也无法回头。
其中一位朋友是湘南博物馆的专家,自己也就是通过他才能屡屡近距离观看这件金缕玉衣,仿制才能顺利进行。
这位韩姓专家闲谈般的说道,这件仿制金缕玉衣,完全能替换真品。而且按照博物馆对物品的检查方式,半年内不会有人发现。
另外一位彭姓藏家竟然将这句话当真。
拉着韩鑫与自己,竭力鼓吹,将湘南博物馆内的真品置换出来!
鬼迷心窍啊!
经过半年多的筹备,由韩鑫作为内应,姓彭的安排行动人选,竟然真的将这件金缕玉衣置换出来!
这就是曾经轰动全国的“假金缕玉衣案件”。
为了躲避风头,这件真品金缕玉衣被掩藏在京郊的一个农家院中。一年半后,三人才开始商议,如何处置这件旷世杰作!
那天,自己驾车抵达农家院时,还在感慨落日的辉煌,只是怎么也没想到,那是上辈子所见到的最后一次夕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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