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
秦伊人轻咬下唇,独自在窗前站了片刻,抬眸望着落地窗外的风景,黑白分明的眼眸没有焦距,心中都是无法言喻的情绪。
或许因为她来到这里是身不由己。
再次见到楚昔年……说不动容是骗人的,但动容是否能等同于感情,又让她无所适从了。
半晌。
秦伊人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明白再拖下去也不是办法,既然事情早晚都要面对,还不如干脆利落一些,免得彼此都很纠结。
打定主意。
她默默做了个深呼吸,壮着胆子拉开房门,纤细的身影略显僵硬的来到楚昔年门前,抬手叩了叩房门。
“我在,进来。”
男人低沉磁性的嗓音微带笑意,仿佛已经笃定她最终的选择,让秦伊人不由的心中一颤。
不着痕迹的垂下眼眸,她控制不住的心乱如麻,雪白的指尖抵住房门,轻轻把门推开,一眼就看到房间中长身玉立的男人。
且不提她和楚昔年那些复杂的过往。
这个男人每次都能带给她不同的心情,让她手足无措又忍不住的想逃。
“站在那做什么?”
抬眸迎上秦伊人的目光,楚昔年莞尔着勾起唇角,顺手从果盘里取了颗颜色诱人的苹果。
习以为常般的握着水果刀削皮,他朝着沙发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轻描淡写的继续说:“坐,我不会吃了你的。”
秦伊人欲言又止,弱弱的瞄了他一眼,安安静静的在沙发上坐下。
楚昔年挑了挑眉头,眼中的笑意悄然加深,随即把注意力集中在苹果上,不动声色的让她放松紧张的心情。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
阳光透过窗帘洒进房间,把两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房间中一片寂静,却意外的并不尴尬。
砰砰乱跳的小心脏恢复回往日的节拍,秦伊人犹豫再三,斟酌着开口:“谢谢你来……见我。”
楚昔年不置可否,把玩着做工精致的水果刀,端着盘子来到她面前,意味深长的反问:“只是来见你而已?”
秦伊人怔了怔,看着盘子里可爱的兔子苹果,一时间有些茫然:“不然呢?”
“让我想想……”
沉吟着微微颔首,楚昔年轻笑着补充:“比如勇敢的王子殿下一路过关斩将,跑到魔王的大本营,营救他心爱的公主殿下?”
如此童话风的话语,由楚昔年说出来真是各种不搭。
秦伊人哭笑不得,顿了顿道:“我从来都不算什么公主殿下,而且,比起王子,你更像魔王吧?”
“看人不能只看表面。”楚昔年用不赞同的眼神觑着她,半真半假的轻笑:“好吧,我承认自己看起来没有薄景行那样正人君子,但我不会用强迫手段逼迫喜欢的女人留在身边。”
心跳不自然的漏了半拍。
秦伊人张了张嘴巴,无意识的想替薄景行辩白,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
“你都明白的,是不是?”
察觉到她的沉默,楚昔年俯身把她压在沙发上,自上而下的端详着她苍白精致的小脸,低沉的嗓音不自觉的多了些冷戾:“他是怎样和你说的?是不是说事情发展成现在的样子,都是你的错?”
洁白的贝齿咬住下唇,秦伊人不自觉的避开男人灼灼的目光,轻轻摇了摇头。
“笨蛋……”楚昔年面露无奈,“他捏造你的死讯,不由分说的把你带走……就算你能原谅他,我也不会原谅他。”
随着男人话音落下。
秦伊人顿时紧张起来,生怕楚昔年因为她和薄景行对上,匆忙扯住他的袖子,喃喃的说:“……不是这样的。”
心爱的女人在替拐走她的男人求情……
漆黑的眼眸深了些许,楚昔年神色微凉的反握住她的手,目光锐利的不允许她逃避,“那你告诉我,到底是怎样的?”
纤长的睫毛颤了颤,秦伊人几次三番的欲言又止,末了低声道:“最开始,不辞而别的人是我。”
“如果你说的是那场车祸,那不是你能选择的。”
楚昔年神色淡然,冷静的像是能看透她的内心,不容置喙的继续道:“你也是受害者,就算他这些年来过的不舒服,也不需要你来负责。”
秦伊人无言的抿紧了唇,承认楚昔年的话并非全无道理。
但这世间的事情无非情理法三字,情是摆在一位的。
“伊人,看着我。”
微凉的指尖端起她的下巴,楚昔年毫不迟疑地拉近两个人的距离,在极近距离凝视她的眼眸,嗓音低沉的格外蛊惑:“好吧,就算按照你说的,他是无辜的,难道我和宝儿是罪有应得?”
提起那个粉嫩可爱的小家伙。
秦伊人心中一软,不假思索的摇头:“不是!”
“既然这样……”楚昔年轻笑,冷戾的眸光柔和些许,“你也不能太偏心薄景行了,对不对?”
秦伊人哑然,怔怔的和他对视片刻,喃喃的问:“你真的觉得,现在的我是你想要的?”
“在我看来,你一直都是你。”
“如果,我以后都想不起来呢?”
被她迷茫的神色逗笑,楚昔年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我们曾经的记忆当然是很重要的,但我们还年轻,还有无数制造记忆的时间。”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只要你给我一个和薄景行公平竞争的机会,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不……”
下意识的摇了下头,秦伊人意识到她的拒绝有些歧义,无措的咬了咬唇。
和薄景行朝夕相处的一个月里,她已经明白了自己时常感受到的陌生究竟是怎么回事。
最开始,她认为那是六年时间带来的差距。
但实际上……
哪怕是六年前也好,她喜欢上的人,从来都不是真正的薄景行。
“我不想听你拒绝我。”松开修长的手指,楚昔年慢条斯理的把她抵在沙发上,深邃的目光盯紧了手足无措的小女人,眉眼间的神色性感而霸道,“好在,我没打算和你商量。”
说话间。
男人俯身向她靠近,秦伊人不自觉的缩进沙发里,纤细的脊背抵着舒服的靠背,口不择言的说:“等等!”
“不等。”
亲昵的用鼻尖蹭了蹭她的,楚昔年慢条斯理的扳开她的手,调转刀刃把水果刀放进她的掌心,居高临下的宣布:“我要吻你了,你知道怎样拒绝我。”
握着冰凉的刀柄,秦伊人有一瞬间的愣神。
而楚昔年无视了亮闪闪的刀刃,自顾自的向她靠近,俯身噙住她柔软的唇瓣,动作快的突如其来,让她只来得及稍稍错开手,任凭锋利的刀刃划破了大衣。
如此危险的情况让秦伊人瞠目结舌,水果刀砰的掉在地板上,不敢想象刚刚的动作慢半拍的话,现在受伤的就不仅仅是楚昔年的外套了。
而楚昔年则是根本不在乎,唯有眼中闪过笑意,丝毫不给她反应的时间,由着性子加深了时隔许久的亲吻。
然而。
失忆后的秦伊人,几乎没有接吻的经验。
轻而易举的被男人吻得喘不上气,她苍白的脸颊涌上血色,手忙脚乱的推开得逞了的楚昔年,睁大眼睛瞪着他,“你!”
“在喜欢的女人面前把持不住,这有什么不对的?”
楚昔年摊了摊手,理直气壮地样子让人很难质疑。
秦伊人说不过他,脸颊的热度让人心烦意乱,导致她再次开口时乱了分寸:“你现在是有妻子的男人。”
话一出口。
秦伊人不自在的垂下眼眸,觉得这话好像有点问题,又说不出究竟是哪里有问题。
而楚昔年的反应解答了她的困惑。
“……你很在意?”
男人轻挑眉眼,笑得像只偷了蜜的狐狸,不等秦伊人否认,二话不说的坐在她身边,打开手机给她看里面的文件,“这是我的离婚协议,国内有委托律师在办,保证我完完整整的属于你。”
回想起季蔓蔓种种骚操作,秦伊人愕然:“季小姐答应了?”
“她不答应也不行。”得意洋洋的晃着手机,楚昔年唏嘘着说:“我可是割地赔款,给足了诚意,她又不是你这样的笨蛋,比起一个不爱她的男人,还是实实在在的利益更能打动人。”
不自觉的朝着手机看了几眼。
秦伊人说不出自己是怎样的心情,沉默片刻问:“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
“当然是夸你。”楚昔年轻笑,“毕竟像你这样傻的可爱的,我这辈子都没见过第二个了。”
话音落下。
他控制不住般再次上前,比起刚刚那个稍显粗暴的亲吻,这次显得温柔缱绻,但同样让秦伊人应付不来。
一吻结束时。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有些喘息。
秦伊人好不容易找回理智,抬眸望着他认真的说:“我没要求你和季蔓蔓离婚。”
“这是我自己选择的,不需要你要求。”
楚昔年颔首,戏谑的神色变得正经,“所以……你来选择要不要留在我身边,我不会像他那样强求,也不会用道德来绑架你,你只要做自己就好。”
秦伊人和他对视片刻,险些被那双深邃的眼眸溺毙。
不知所措的收回目光,她盯着自己的脚尖,轻声说:“我要回国。”
“好。”
“回国前,我还想再见薄景行一面。”
“可以。”
“我不想再让妈妈和哥哥担心,假如你不介意的话,我们能不能假装和好?”
“比起假装和好,我更喜欢假戏真做。”
菲薄的唇角扬起俊美的弧度,楚昔年打了个响指:“行了,别眼巴巴的看我,这些我都答应你,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谁眼巴巴的看他了啊?
秦伊人无力吐槽,想不出楚昔年究竟给自己加了什么样的滤镜,认命的问:“说来听听?”
“我咨询过国内的医生,你现在的情况很不稳定。”
牵住她的手,楚昔年摆弄着她的手指,斟酌着继续说:“我不是非要你找回记忆,只是希望你在不勉强的前提下,继续接受心理治疗。”
“如果找不回记忆的话,对你,对宝儿来说都不公平。”
秦伊人笑了笑,嗓音温软的道:“我会配合治疗的,而且现在已经有了些眉目,只要回到熟悉的场合,也许很快就能……”
说到这里。
她突然意识到什么,清美的小脸闪过瞬间的复杂。
楚昔年的目光自始至终都没从她的身上移开,猜到她的心思,淡淡道:“大概是这样的吧,薄景行觉得你在熟悉的场合会恢复记忆,于是在你恢复之前,强行把你带离国内。”
“……也许吧。”
心里泛起一丝惆,秦伊人不想再提这些,“宝儿还好吗?”
“跟她同样大的小朋友都在上亲子课,咱们宝儿算是落下了。”
楚昔年煞有介事,看着秦伊人面露愧色,随即笑了起来:“不过宝儿比那些小朋友都聪明,只要咱们快点回去,相信还能追上他们。”
秦伊人无言以对,默默用眼神谴责楚昔年的套路。
但……
即便明知道这是套路,看在宝儿的面子上,她还真的不能认真:“帮我订明天下午的机票。”
“没问题!”
楚昔年掏出手机,“要不要帮你和薄景行约个见面时间?”
“明天九点。”秦伊人站起来,清美的脸上都是疲倦,“我回房间了,你也早点休息。”
楚昔年想了想,没有追上去。
走到门前,秦伊人顿了顿,背对着楚昔年道:“谢谢你来见我。”
说完这句话。
她逃也似拉开房门,砰的把门关上。
即便如此,还是能听到男人磁性的低笑。
红着脸回到自己的房间。
秦伊人洗了个热水澡,睡了一个月来第一个好觉。
次日上午。
楚昔年没有食言,开车把秦伊人送到陆金玉的庄园,却没有见到薄景行本人。
诺大的花园里。
陆金玉和秦伊人相对而坐,取代了薄景行的位置。
“秦小姐,景行这阵子的行为是不正常的,如果有伤害到你的地方,我替他向你道歉。”
举了举酒杯,陆金玉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祝你一路顺风。”
“谢谢。”抿了口颜色漂亮的葡萄酒,秦伊人心里沉甸甸的,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别墅,“陆先生,他……真的不打算见我?”
“他不仅打算见你,还打算做些别的什么。”陆金玉轻轻叹息:“不过他也说了,如果你打算背叛他,就不要再出现在他的面前。”
心中漫过针扎般的刺痛。
秦伊人沉默半晌,把口袋中的项链放在白色的小圆桌上,“请您把这个转交给他。”
“好的。”
看着项链吊坠上的戒指,陆金玉把它收起,“他的情况你也清楚,不见面对他来说是好事,起码对他的病情而言是好事。”
秦伊人咬了咬唇,“他会没事的,对不对?”
陆金玉笑了笑,没能给出准确的答复。
身为这个家族的一份子,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家族遗传病的可怕之处。
正当此时。
有女佣匆匆上前:“陆先生,请过来一下。”
陆金玉颔首,“抱歉,秦小姐。”
秦伊人不以为意,心不在焉的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看女佣把陆金玉拉到边上说悄悄话。
很快。
陆金玉的脸色微变,再次回到秦伊人面前,彬彬有礼的说:“真的很抱歉,家里出了点事情,我恐怕不能送你登机了。”
“没关系。”
秦伊人连忙起身,告辞前又有些犹豫:“陆先生,你说的家务事,是不是……”
“不,只是一些生意上的琐事。”
陆金玉笑容不变,带着人亲自把秦伊人送出庄园,目送她上了楚昔年的车,“再见了,秦小姐。”
“再见。”
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秦伊人望着后视镜里渐渐远去的景象,心情五味杂陈。
楚昔年单手扶在方向盘上,另一只手握住她的,轻描淡写的问:“你见到他了?”
“没有。”
秦伊人叹息,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这是陆先生给我的临别赠礼。”
楚昔年挑眉,看了看那张名片,“你相信他?”
“嗯。”
“那就听你的,我刚给大哥打了电话,他和妈妈做好准备给咱们接风洗尘,你一回家就能见到宝儿,开不开心?”
秦伊人收起名片,无可奈何的吐槽:“谁是你大哥?”
“我连婚礼都预定好了,咱们马上就是不分彼此的复习关系,你哥哥就是我哥哥,这有什么不对的?”
“说好的假装和好?”
“说好的假戏真做?”
“谁跟你说好了啊喂!”
伴随着男人磁性的低笑,黑色的轿车扬长而去。
国际机场的航班准时,载着两个人离开了陌生的异国他乡,附带秦伊人的心理治疗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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