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军渡过涣水后,张行便有这么一点无欲无求起来。
因为他知道,从他自己的角度来说,他的计策已经彻底成功了,就算再有什么问题,那也不是他的责任,他为这件事情尽心尽力到了极致,能考虑的都考虑到了,能做的也都做了,甚至未必能做成的,也尽量考虑着要以后去做了。
或许今日还会血流成河,或许依然会有无辜在这次动乱后死伤累累,或许最终的结果会照样在朝廷那里引发其他不对路的蝴蝶效应……但这一切的一切,就好像这次计策的后半段一样,都不能说再是他张行的责任了。
他张三郎已经尽量的提出了最优解,并付诸行动,而且出色完成了自己的部分。
按照约定,只要他张行用金锥计,将芒砀山的匪徒提前引诱出来,过了河,剩下的就是司马正和白有思的事情了。
这两位大门阀出身的神仙如何逼迫陈凌出兵,如何保护船队经过这片区域无恙,最后怎么收场,全都跟他张白绶无关了。
当然了,张行自是有些无欲无求,但其他人的表现欲却反而有些过头了。
过了涣水,大队直接占据了稽山,首当其冲的自然是许当家的,可怜许当家的在稽山厮混了许多年,一朝基业尽丧,粮食被取用、财帛被散尽,几乎就差叩头下来才保住了根本的一些核心部众和一份当家的名号——当然了,这也有上下都着急“做生意”,不愿意节外生枝的缘故。
但是,既然说到明日的生意,就由不得大家不去继续争个热火朝天了。须知道,到了此时,有门路的、没门路的,大当家们早已经知晓龙冈驻军是自家人了。
那话怎么说来着?
此行宛若探囊取物。
敢问谁人不想抢的更多些,分的更多些?
唯独,老大们到底都算是所谓土匪山贼中的精英,总也知道,抢劫还是要讲章法的,若不能做的漂亮干净,把金银撒了,把锦绣烧了,或者被那些锦衣巡骑发起狠来將车子推到涡水里了,那算个什么事?
于是先嚷嚷了许久,最终定下了一个包抄吞圆的方略来,张行也和杜破阵一起,从容取了左翼绕后包抄的活来。
但是,还没完,因为还要讨论战后分润的事情,可一说到分……莫忘了,张三爷曾有言与杜破阵,天底下最难的怕就是一个“分”字了。
于是乎,在草草分派了明日“做生意”的排兵布阵后,稽山上的小聚义堂里几乎吵了个昏天黑地。
周老大如今气势不同了,尤其是兼并了稽山后,更是想法多多,他似乎是想先抢回来“归公”再统一分,几个芒砀山上的势力小首领也支持他,最起码要求所谓“归公”的多一点……很显然,周乙先生是要拉小的打大的了,而小首领们也是立即会意。
但是,楼老大和其他东境绺子的首领却只喊着按照各部兵马公平分配……这当然也可以理解,因为别看东境绺子们人最少,似乎应该更加赞同周老大的方案,但他们毕竟是本就是东境滑过来的外地绺子,是要立即拿钱走人的,更怕被吞并和分不到东西。
与此同时,赵老大、王老大这两位却只是冷笑,然后摆出一副你说什么我听不懂,其实是打着谁抢到归谁的主意。
没办法,为什么小首领们要去依附周老大,东境绺子们要去依附楼老大呢?不就是因为赵王这种人存在吗?
“心黑手辣,仗势欺人,要格局没格局,要气量没气量的……跟周、楼两位老大比,你老王和老赵,简直是两个天上,两个地下!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货色,怎么有脸坐在这里?”
没错,这是张三爷的原话,他拍案而起了。
不起来也不行啊,张行倒是被这些人弄得头昏脑涨、早想睡觉,但作为一个土匪头子,怎么可能在讨论分配方案的时候直接走了呢?不吵一顿就直接走了,简直是天大的破绽好不好?
于是,随着老韩几个人推着张三爷也出来说两句的时候,决心站好最后一班岗的他毫不犹豫起身对着王、赵两人放炮了。
而且甫一放出来,便立即压住了大半个聚义堂。
“张三爷,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王老大当即抱着怀冷冷来对。。“如何平白诋毁我们?”
“我是诋毁吗?”张行勃然作色。“你和老王什么货色自己不知道?为小利而亡命,干大事而惜身!别人辛苦搭台子的时候,你们只是冷眼旁观,三试探五躲闪的,搭好台子了,却想着把他人踹到一旁!周老大和楼老大的分法虽然有抵触,却只是个方案的不同,终究考虑到了所有人,只有你们俩,仗着自己势力大修为高,一心一意只想多吃多捞,丝毫不顾其他任何兄弟!想我张三走南闯北,却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而今日,竟然一下子见到了两个。”
“张三爷,给脸不要脸了吗?”赵老大,也就是如今人人皆知的赵兴川了,开始只是冷冷听着,但听到最后,却又忽然发作,乃是掷了酒杯,直接扶着佩刀一脚踩上几案,然后单手来指点对面的张行。“你什么资历身份,来说我和老王?”
“张三爷有没有资格说话,轮到你姓王的来讲吗?”就在张行身侧坐着的杜破阵毫不犹豫,当即推开身前案上酒饭,同样扶刀而起。“周老大的方案你们俩不认,楼老大的方案你们俩也不认……真当大家不晓得你二人的心思吗?都是积年的生意人,谁不懂啊?”
“赵兴川!”张行瞅了眼捻须不语的周乙和面无表情的楼环,不慌不忙,同样一脚踩到了身前的几案上,然后从容扶刀来看对面。“大家有事说事,你忽然发作,当着诸位老大的面先按住刀是什么意思?是想火并吗?火并谁?谁怕你?而且你以为这里能轮到你来比刀口上的本事?”
赵老大怒从中起,真气散发,便欲真的拔刀出来,却不料,下一刻,自己按刀之手却被身侧一人死死发力摁住——竟然是今晚上同一立场的王老大。
赵兴川心知有异,赶紧顺着对方眼色一瞅,却发现在座的老大十之八九都只是盯着自己,而不是对面的张老三,便是周乙、楼环两位真正的大佬也只是眯眼来看自己,晓得终究是自家吃相难看,引了众怒,气焰便瞬间消了几层,然后恨恨坐下。
那王老大见到赵兴川会意,这才板着脸拱手以对:“张三爷……我们绝对没有坏了大家生意的意思,只是周老大和楼老大各执一词,我们不晓得该……”
“呸!”张行猛地一喝,当场打断了对方。“不要说那些挑拨离间的废话,你只说你二人有什么分配方案……大家现在都屏息凝神的来听一听,当众评判!”
“我……”
“有没有?!”张行再度打断对方。厉声呵斥。“没有就当你二人弃权,听公中说话!有就赶紧放出来!”
王赵二人在所有老大的瞩目之下,于席间相顾一时,却是怎么都不可能当众说出来谁抢到归谁这样的废话来,说了也只会坐实了“厚颜无耻之人”的名头,平白被骂。
“没有。”投鼠忌器的王老大强行咽下一口气来。“现在只想听张三爷的方略……张三爷有吗?”
张行听到这里,毫不犹豫撒开手中刀,走到堂中央来,先对周乙一作揖,再对楼环二作揖,然后团团拱手,这才开口:
“诸位老大,之前周老大说话了,说今日畅所欲言……但恕我直言,明日就要做生意,真要是人人心里一笔账,各怀鬼胎的,明日生意便是做成了,怕是也要乱成一团,平白抛洒金珠……所以,还得请最后周老大拿个主意,我也只是一说。”
“张三爷是个实诚人,能处!”座中最穷的杜破阵趁势喊了一嗓子。“且听听他的言语也无妨。”
而张行顿了一顿,只能苦笑:“其实,周老大和楼老大都有言语了,而且都是有公心的,我能有什么更好的?不过是想做个拍桌子的,把捣乱的撵下去,再做个和泥,早点把此事定下……我的意思是,就请周老大和楼老大折一折……比如收公我是赞成的,但不要收多,抽个两成,放到砀山大聚义堂上,但是东境那里的几位毕竟家离得远,还想着回去过年呢,却该将其余八九成速速按人头早日分出去给他们几家,让他们先回东境过个年,再回来论公中归属。”
堂上一时寂静无声,这就是个和稀泥的手段,张老三又这么礼貌,谁能说好或者不好呢?
“我赞同。”就在两位老大还在一个捻须一个摸肚子的时候,还是杜破阵率先应和。
众人情知是杜破阵是张三爷故交,却都无话可说。
但杜破阵既这么说了,几个东境绺子想着张行言语里的一点照顾,也都纷纷颔首,见此形状,楼老大终于也点了头。
这下子,众人齐齐看向了周乙。
周乙见此情状,也是叹了口气:“我都是为大家好,但谁晓得大家都没有大局观……那这样吧,三成,三成的公中数,不能再说了……关键是谁也不知道龙冈陈将军或者涣水口的左二爷会不会来言语,到时候,还得我应付了。”
几人面面相觑,到底是随着韩老大率先开口附和,半情不愿的了了这一桩事情。
一夜嘈杂混乱,翌日早上,众人强打精神起床,然后吃饭集合……而早饭刚一用过,之前撒出去的精锐哨骑便纷纷回报,都说就在几十里外的城父城对岸的龙冈军寨悄无声息,根本就当没看到大家,倒是正在自东南向西北方向行军赶往龙冈的那支运输队陡然提速,好几个哨骑摸得近了,都被锦衣巡骑的高手亲自出动截杀,俨然是有所发觉。
众人一面精神大振,一面复又有些焦急起来。
唯独老韩,此时有些不安,又在说什么龙冈该有回信这些废话,但已经没人听了……周乙周老大都不再拿架子了,而立即号令全军,速速出兵向西南方向而去,乃是要越过龙冈军营,去做截击。
冬日干冷,中原大地,五六千大军出动,烟尘滚滚,如潮如水,一发不可收。
而始作俑者张行张白绶则是锦袍骏马,弯刀披风,心中毫无波澜,只是都督着本部二三百‘精锐’在左翼,也就是军阵最东南一侧向前。
秦二跟在旁边,几度欲言,都也只是沉默。
便是杜破阵,此时也都没有了太多言语,只是率领本部二三百人,紧紧跟在张字大旗下那股军势后面而已。
行军到中午的时候,情况忽然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据说,是锦衣巡骑的高手全出,开始全力剿杀“义军”哨骑,短时间内竟然没有一个哨骑折返。
换言之,“义军”失去了视野。
但是不要紧,之前车队的大致位置已经摸清,就在正前方,只要此时从两翼兜过去便可以……用周老大的原话就是,除非那些锦衣狗能把车子从二三百步宽的涡水上压着薄冰行驶过去,否则车队就是瓮中之鳖了!
张行深以为然。
然后立即按照军令,催动本部加速向东南方向而去,从而承担起原定的侧翼深入、迂回包抄之任务。
但是不知道为何,张三爷的这股包抄有点向东南偏的利害,几个精细的,屡屡想来问,却发现连杜破阵杜大当家的都无言语,只是跟随,却也无话可说。
就这样,往东南赶了足足七八里地,大家气喘嘘嘘,却到底是遥遥望见了涡水。而张三爷却并没有下令转头逆着涡水往西北方向迎上,反而让全军就地停了下来。
杜破阵也随之停了下来,两支队伍就在一起休息。
随即,众人看的清楚,张老大、杜老大、秦二爷、辅大爷,四人聚集在了一起,却只是立马在一个小坡上,相顾无言。过了一会,范厨子整理好了队伍,也喘着气甩着一身肥肉走上坡来,准备参与其中。
但也就是此时,忽然间,西北面喊杀声大起,引得五人外加无数下属匪徒齐齐仰头去看。
范厨子怔了怔,最先开口:“四位当家的,俺们要不要过去?去晚了,怕是抢不到吧?”
杜破阵和辅伯石对视一眼,都没吭声,张行和秦宝对视一眼也没吭声,唯独张行微微摇了摇头。
范厨子无奈,只能随四人一起来等。
而等了片刻,耳听着动静越来越大,而且持久不停,他却终于恍然:“俺知道了,靖安台锦衣巡组还是有真正厉害人的,那边到底算是个硬骨头,去早了是送死……张三哥是靖安台公门里出来的,知晓内情,让兄弟们少死伤!现在可以出兵了,去捡漏!”
张行还是没有吭声,反而叹了口气。
范厨子面色苍白起来,只能拢手立在四人马前。
果然,又过去了一刻钟,喊杀声反而越来越大,而且有自西北面顺着涡河推过来的气势,范厨子彻底不安,却又只能努力壮胆来看张行。
而张行眼瞅着北面已经有流光在烟尘滚滚上闪过,更有逃窜之人隐约可见,却是再不犹豫,回头相顾杜破阵:“杜兄……陈凌是个心黑手辣的,要是他知道我在这里,怕是反而能吃一个是一个,便是那司马家的二龙有警告有言语,也不保稳……你现在就掉头走,立即走,不要回涣水,那也不安全,直接顺着涡水往下,带着你的人,仙人洞的人也让他们跟着过去,你看着有几个有用的,能收下便收下,不能收半路扔下也是他们的路数……银子我尽快送到,人也尽快在年后回来。”
杜破阵点点头,直接与辅伯石转身下坡,催促本部立即向着涡水进发。
此时,张行方才和秦宝看向了后退数步的肥大厨子。
后者满头大汗,连连摇头:“所以这是那个姓陈的不地道,要吃了芒砀山的兄弟是不是?张三爷,你虽知情,可必然是左大爷的人,而且既做了老大,便该护住自家兄弟才对。”
“三哥已经护住最多无辜了,只比你想得多。”秦宝忽然拎着铁枪抢先开口。“范厨子,我们不瞒你,陈凌和左氏兄弟也是三哥计策的一环,我们本是靖安台巡组的人,是为了保住船队过来的……不为其他。”
说完,秦宝直接勒马越过范厨子,连声咋呼,乃是去呵斥那些仙人洞的盗匪,让他们随杜老大逃命去。
远处动静早已经瞒不住人,此时听得秦宝咋呼,又见杜破阵真的引众往涡水而去,上下一时悚然,几乎有了崩溃之态,其中有人选择跟上,有人选择逃散,还有几人居然选择留在原地去看张行和秦宝。
但秦宝只是挥舞铁枪驱赶,其中一人,乃是那个徐州军汉,似乎察觉到什么,厉声质问,却被秦宝一枪了结。
看到这一幕,范厨子彻底失声,只能怔立无言。
而张行也终于在马上开口:“大范……人太多了,而且官匪两分,我也已经尽力了,此时只能让这些人各安天命……倒是你,毕竟相识一场,若有心,我可以作保,让你去东都讨生活。”
范厨子回头看了看厮杀声方向那越来越近的烟尘,又回头看了看张行,瞅了半晌,喘了数息,居然摇了摇头:
“你这人也说了,官匪两分,你既是官,俺只是个山匪,如何能行一条路?”
说着,竟然在张行的目视中直接踉跄跑下小坡,乃是越过枪尖上尚沾着血的秦二郎,招呼最后几个死硬之人,随他往东南面逃去……秦二回头瞥了一眼张行,也只是置之不理,掉头回到坡上。
区区四五百脱离了大阵的盗匪,既轻易散去,张行便解开披风,只与秦宝二人立在坡上,继续去观战。到此时,虽然看不清具体交战情况,可战局明显已经出了胜负,因为视野之中,已经出现了披甲执锐的大魏军士,也有少部分知机的盗匪,也弃了东北方向来路与大军阵,往此处逃来。
大部分人从此处过,都只喊陈凌背信弃义,也不知道是谁先喊出来的,而张秦二人却只是肃立不动。
直到他们远远看到一骑当面狼狈而来,而马上之人披着大红披风,不是旁人,正是昨日率先渡涣水的赵兴川。
“这是个通了奇经两个小脉的人,咱俩能留下他吗?”张行先问秦宝。
秦宝点头:“我觉得行!”
张行想了一想,反而失笑:“先留一留,但还是让他走吧!”
秦宝立即会意颔首。
说着,这张白绶稍微打马迎上,然后远远来问:“赵老大……前面怎么回事?”
“张老三,我还没问你呢!”赵兴川见到这二人怒从中起。“你传的好消息……你知不知道,那龙冈陈凌根本是使诈来吃我们!”
“有这种事?”张行继续提马向前,面色严肃。“若是这般,左家三位爷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我那金锥可做不得假。”
“狗屁金锥……”赵兴川刚要再骂,却忽然见到对面身后一人举起大铁枪来,铁枪上尚有血渍,却是瞬间警醒过来,彻底大悟,然后立即掉头向东,狼狈俯身躲避。
既躲过了交马,回头去看,一时目眦欲裂,却偏偏不敢恋战,只能夹紧马腹逃窜不停——心中俨然已经对陈凌的这个细作恨到了极致。
张秦二人也不去追,因为就在此时,一道流光自战场方向闪过,直接落在小坡之上——来人金盔金甲,手持长戟,却正是司马正亲自过来。
“张三郎。”
司马正既至,衣甲整洁,只是从容横戟拱手时,长戟上稍有血水甩出。“好一番奇策,今日之事,你居功至伟。”
张行知道对方脾气,也不下马,直接拱手回礼:“司马常检专门来寻我的吗?”
“然也。”司马正失笑以对。“你家巡检与我有言语,若你有了闪失,我须偿命,如何敢不过来?倒是张三郎,如何几日内便做得首领,我杀穿了那周乙的中军都寻不到你,心中惊恐,又砍了一个姓楼的脑袋,才打听到你在此处。”
张行也不吭声,他现在只觉疲乏。
不过,想起一事后,他还是忍不住来问:“我自无恙,司马常检若有心,何妨回去看管住陈凌……此人委实不老实。”
司马正想了想,反而来问:“到此时还不老实是什么意思,你是怕他故意造杀孽,以作灭口,还是怕他故意放纵,依然给船队留患。”
“都有。”张行有一说一。
“那你看这样可好?”司马正稍微一想,便做回复。“我换人回来看顾你二人周全,不是防盗匪,而是防陈凌……然后我自回去都督陈凌,等他一扫荡完主战场,便逼他即刻兵发稽山,今晚之前务必将三千甲士尽数铺在涣水边上……如此,既可放老弱无辜一条路,也能让贼人必不敢来骚扰船队。”
听到这里,张行终于下马,严肃拱手:“司马常检心正人正,名不虚传。”
司马正点了点头,一道流光拔地而起,而他身下,数千年不变的涡水与中原大地上,烟尘滚滚,三千甲士列阵整齐,正自涡水上游铺陈而下,宛如摧枯拉朽,势不可当。而张行不知为何,丝毫不顾如此壮色,却只是回头往东南频频回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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