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想当年……本尊主一副彤弓,十支素矰,从山海界降妖除魔到幽冥界,射杀无数妖魔,建立卓绝功勋,拜封为幽冥大教主,这老天为何还要惩罚本尊主?便是本尊主德有瑕疵,违背诺言,及至今日也有四千多年,这誓咒惩罚难道还不够吗?”后羿愤然叹道,“臧幺,你可知本尊主为何要讨伐阴阳界?”
“大尊主每日思念嫦娥仙子,一言一行小神等人也时常看见,但小神等人都不敢过问,只能放在心里,替大尊主难过。此次大尊主讨伐阴阳界,应该就是为了嫦娥仙子。”
“嗯,臧幺你说得没错。”后羿幽幽道, “自从在后土娘娘那里得知嫦娥每月都有化蟾之劫后,这四千多年来,本尊主就加倍行功积德,积攒香火,希望能够早日解除这誓咒之苦。可惜任凭本尊主如何努力,这誓咒依旧没有解除,夫妻团圆也是依旧遥遥无期。本尊主在度朔山受苦倒也罢了,可怜嫦娥在月宫倍受冷清凄苦,每月还要承受化蟾之劫。本尊主虽曾想私下去月宫与嫦娥相会,可后土娘娘告诫本尊主:若要私会,昔日努力将全部化为乌有,而那誓咒也将无限延期。”
“大尊主的痛苦,小神略知一二。”
“本尊主原本是想遵从后土娘娘的告诫,继续行功积德,积攒香火,可在一百八十一年前,本尊主的幽冥大教主之位竟被佛门的地藏王金乔觉褫夺,从此便没有了香火供奉,与嫦娥团圆更是遥遥无期。本尊主这是究竟做错了什么,做错了什么啊……”后羿说着说着,悲从中来,愤怒与哀怨充满瞳孔,泪花不期盈满眼眶。
在宗布神宫门人面前,后羿一直保持着威猛强霸的绝世傲姿,从来没有表现出自己脆弱的一面,而此时却像一个极其脆弱的凡人对臧幺披肝沥胆,唠唠叨叨,足见他对嫦娥仙子的思念之痛是多么的锥心刺骨,此时又是何等的孤助绝望!
臧幺深感震悸,鼻梁酸楚道:“其实小神也一直替大尊主鸣不平。”
“天可怜见啊,这机会终于让本尊主等到了,这山海劫数终于来了。但看这山海劫数来临之时,那些有权有势的神仙又都做了些什么?纷纷闭关不出,不问苍生涂炭,生怕遭遇劫数,毁了修为!本尊主偏不信这个邪!别人怕劫数,本尊主却不怕!别人的劫数,就是本尊主的运数!!喔!喔咳咳咳……喔咳咳咳……喔咳咳咳咳……”后羿说到激动昂扬之处,不禁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大尊主?!大尊主……”臧幺急忙站起,来替后羿顺气。
“无妨……”后羿喘着粗气,摇摇手示意不用帮忙,忽而无比痛楚失落地道,“可恨!可恨……可恨老天不遂人愿啊!竟然又遇见一个方庆隐,先在崇崤关挡关,后在归望坡摆阵,当真是本尊主的克星啊,本尊主恨不得扒他的皮!吃他的肉!!饮他的血!!!喔咳咳咳……喔咳咳咳……哇!”
咳嗽未绝,后羿已然悲愤至极,猛然“哇”地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幸亏他早有预感,预感血腥上冲,欲要吐血,急忙趴伏到床弦边,便把那一大口鲜血吐在床前地上,飞溅开去,犹如一片片揉碎的曼殊沙华的花瓣儿,溅得四处都是,斑斑点点,殷红殷红。
“大尊主?!大尊主……” 臧幺骇然大惊,顾不得鲜血飞溅在身,扶住后羿。
“无妨……”后羿抹掉唇角残血,起身仰靠在锦被上,凄惨一笑道,“不过一口血而已,无妨……臧幺,你先退下吧,本尊主累倦了,想歇息歇息……”
“小神先来收拾一下。”臧幺眼含热泪,心如刀绞。
“不必,先让本尊主歇息一下吧,去吧,去吧……”后羿慢慢闭上了双眼。
臧幺单跪行礼,心头惨然的退出了眉醒斋。
眉醒斋外,灯火辉煌,四下静寂。
远处几名力士手执长戈来去巡逻,木人一般,毫无表情。
臧幺再也忍不住内心澎湃的悲伤情感,双膝猛然一跪,埋头在地,强行压住失控的声线,呜呜呜的抽泣起来,泪珠跟着噗噜噜纷纷滚落。
他虽是宗布神宫门下,但视大尊主如生养之父,此刻大尊主从八面威风变成孤助绝望的样子,怎么不令人揪心撕肺,肝胆俱碎!
抽泣顷俄,臧幺恶狠狠暗道:“这一切都是那个方庆隐一手造成的,我臧幺一定要去找他算账,便是粉身碎骨,也比在此眼睁睁看着大尊主悲伤绝望要好!对!我臧幺一定要去找那飞方庆隐算账!!”
拿定主意,臧幺猛一抬头,双眼里射出利箭般决绝的目光,倏然间腾空而起,化一道红光飞出太平月轮艟,径自往归望坡方向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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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光倏起,急如闪电。
早就惊动了此刻正在玉枕公主香闺花窗前、相互依偎叙话的攒竹大君夫妇。
攒竹大君夫妇让出书房眉醒斋给后羿养伤后,便就暂住在玉枕公主的香闺里,而玉枕公主的香闺正与攒竹大君夫妇的卧室在太平月轮艟的同一方向,并且与眉醒斋也仅隔着一个客厅而已。
忽然瞥见臧幺化光疾去,眉冲夫人惊道:“大君,你看——幺爷这么急匆匆的是要到哪里去?”
“看幺爷去的方向,应该是归望坡。”攒竹大君也早已看见臧幺化光疾去,若有感怀道,“适才我们在客厅里商议许久,也没有商议出破那山海鸿图之法,幺爷应该是奉了大尊主之命,前往归望坡刺探山海鸿图。”
“哦……适才大君对臣妾也说起山海鸿图,那山海鸿图果真有那么厉害吗?”
“厉害。”攒竹大君神色凝重说过,便将眉冲夫人往怀里轻轻揽了一揽。
眉冲夫人感觉到这种细微的亲昵动作,有些害羞道:“大君,这窗外有力士巡逻呢,也不怕被他们看见?都是老夫老妻的了,还怕臣妾跑了似的。”
“我真是怕夫人跑了啊。”攒竹大君又微微用力将眉冲夫人揽了揽,眼里充满柔情。
“大君今日怎么了?这回来后就净说些腻人的话。”
“以前夫人不是就喜欢听腻人的话呣。”
“那是以前,现在孩儿都十几岁了,臣妾也老了,早已经不喜欢听那腻人的话了。”眉冲夫人撒娇说过,便把螓首慢慢贴在攒竹大君的胸前,依稀感觉到夫君的心跳节奏比往日要快许多。
攒竹大君道:“夫人怎么会老呢?夫人永远像我初见时的模样。”
“真的吗,大君真的还记得我们初见时的光景吗?”
“记得记得……当然记得:那时候啊,夫人在东海修炼,为夫在南海修炼,记得第一遇见夫人时,夫人才刚刚变化成人的模样,又小又土又丑。”
“哼!大君你那时不也是又小又土又丑,还背着一把破剑装模装样呢!”眉冲夫人拧眉愤怼。
“正是正是……不过夫人身上的香气很特别,很吸引人。”
“色/鬼!”眉冲夫人口头嗔骂一声,内心却荡漾甜蜜,忽而又深情的问道,“那——现在臣妾身上的香气,大君还能嗅得出来吗?”
“嗅得出来,嗅得出来……”攒竹大君揽紧眉冲夫人,慢慢低首,嗅向她的香颈。
眉冲夫人微微后仰螓首,闭上美丽的卧蚕眼,纤长而上翘的睫毛好似在弱不禁风地颤颤闪闪。
此刻作为女人天生的敏锐告诉眉冲夫人,夫君内心深处不知何时产生出一种隐隐的恐惧和不安,却又不愿意让她发觉,可是四千多年来的恩爱早已叫彼此/交/融熟悉,既使是再细微的异常动作也能够感应出来,更何况还是出格的亲昵言行,眉冲夫人以她四千多年的道行断定:这隐隐的恐惧和不安正是来源于夫君口中所提到的山海鸿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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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也正是如此!
而对山海鸿图隐隐感到恐惧和不安的不仅只有攒竹大君,而且还有森罗王和费天君。
稍在此前,也就是森罗王和费天君退出客厅的时候,两个就一路嘀嘀咕咕地下了太平月轮艟,心照不宣地走到幽冥大军宿营后的一片空地,双双定住脚步。
费天君观察周围,谷野广漠,一片死寂。
在确定安全后,他急忙道:“大殿下:那方庆隐摆下的山海鸿图果然厉害哇,我等商议许久也没有什么结果,现在我们该如何行事?”
“唉……现在真是到了关键的时刻了。”森罗王喟叹道,“这个方庆隐,实在可恶!只恨当初在芦鸣岛没有将他追杀到底,本以为他进入了阴阳界不死也残,殊不料他还好好的活着,并且修炼成了如此高深的道法,成了我等完成大业的最大障碍,当真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
“大殿下:此刻休要发牢骚了,小神的金珠(诺那佛祖的灵元)还在那阴阳界里,大殿下的‘反天联盟大计’也还是一筹莫展,还是赶紧想想办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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