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七章 软禁
离开缀碧轩的时候,阴沉了多时的天终于开始落起了雨。
原以为那么猛烈的山风过后,来的必定是一场冲刷一切的急雨,没想到却是阴绵如江南梅雨的细丝,密密的,漫天的飘飞着,一点一点地濡湿了花瓣、绿叶和小草,渗在心里,便成了挥之不去的郁结。
心底是前所未有的沉重和无奈,可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浪和熊猫儿自动地服下『迷』『药』,看着这两位少年英雄慢慢退化成一位随便来个守卫就能打倒的普通人,而脸上却还要尽量地保持着平静之『色』……只因,我不能让快乐王和白飞飞过于得意,更不能让沈浪和熊猫儿他们担心。
因为我知道,失去内力的虽然是沈浪,但他更关心的人却不是自己,而是我。 在这样的时刻,我必须要更加坚强和理『性』,才能让他放心。
亲眼确定小叶的蛊毒被解开后,我们就被分了开来,各自送往居住的院落。
快乐王爽快地答应了熊猫儿,让小叶和他住一个院子,却驳回了修远要跟在我身边的要求,仅允许他每日见我一面。
沈浪的住所是快乐王亲自安排的,离快乐王的寝宫最近,而我,则被单独地安排到内宫之中,从此我们的一举一动,就都在快乐王和白飞飞的掌握之中。
之后我一直都表现地很镇定,甚至在小叶哭的梨花带雨的时候,我的眼睛还是清澈如水。
我从容地与沈浪和熊猫儿告别,从容地坐上顶有华美伞盖的竹轿,迎着飘飞的细雨,慢慢地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甚至,再也没有回头看一眼。
房间在重重地内宫里面。 布置华贵而典雅、精美而舒适,更有一张十分宽大的柔软的大床。
“小婢怜儿(伊人)拜见朱小姐!”一进门,就有两个姿容秀美的少女盈盈相迎。
“嗯,带我去房间,我要休息了。 ”我神情端庄,眼波平静如水地轻扫了一眼她们,多年来养成的大家风范中又带着威严的气度自然而然地就流『露』了出来。
鹦歌和墨兰跟了我多年,我从没把她们当作下人看。 但可不代表我就不会当一个尊贵的主人,何况对待白飞飞的亲信也没必要太过随意和气,不然反而显得我软弱可欺似地。
形势可以落在劣势,身子可以被软禁,但我的骄傲却绝不会低头。
怜儿和伊人低眉垂目,立刻应声准备,温顺地铺好了锦被,服侍我净手净脸。
待我歇下后,才轻手轻脚地放下金钩,理好重重垂幔,无声地退了下去,行为举止得体的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显然训练有素。
确定她们都退出内房后,我终于轻轻地呼出一直憋在心中的那口气,睁开眼睛茫然地注视着着床顶,透过轻盈的鲛绡绫罗帐。
隐约看见天花板上有许多精美的雕刻,似乎有很多身姿轻盈的仙子在花间自由自在地飞舞。 可她们真的自由自在么?我勾起一个苦笑。
就算这些仙女一个个栩栩如生地看似随时都会离去一般又如何?她们地躯体却还不是始终都被禁锢在这一方小小的天花板上,丝毫也动弹不得,就如同,从今起就要开始过软禁生活的我……
想起自己的命运又要被别人摆布,想起内力被封的沈浪和熊猫儿,想起前途莫测地明天,心中的郁结不由地更加凝重。
可是我为了给外面的人一个假象,却连辗转反侧来表达自己的不安都不行。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重新闭上眼睛,劝说自己把疲惫地身体完全地交给柔软的床铺,把忧虑放到睡醒之后再说……如果是沈浪,这个时候,他必定也会随遇而安地选择好好地睡上一觉吧!
沈浪!我在心中轻唤着这个温柔的名字,为了你。 为了所有爱我的人。 也为了这天下,我一定会冷静行事的。 你放心!
软禁的日子过得意外的平静,除了自由,快乐王不仅没有在生活上对我们有半分亏待,相反还命人照顾地极为细致,在这一点上,他倒体现一些英雄风范。
第一日自然醒时已是黄昏,怜儿和伊人边服侍我更衣,边报告说兰州城里最有名的裁缝葛剪刀,已带了最珍贵地各『色』绫罗绸缎,在外厅恭候多时,要为我量身制衣。
葛剪刀?我心微动。
这个葛剪刀,听说他早年从学徒做起,有四十多年的裁缝经验,一手剪刀和针线使的是出神入化,到现在早已是数家绸庄的老板。
自六年前起,他突然对外宣布封刀,就算是兰州城最大的财主和朝廷的大官去请,也请他不动,据说是个脾气十分执拗的古怪老头。
如今快乐王却把他从百里外的兰州城给请来了,专程为我做衣服,这实在有些难得。
我淡淡一笑,心中对快乐王地讨好企图也多少有些明白,却权当不觉,神『色』自如地走了出去见那葛剪刀。
“老夫葛剪刀见过朱七小姐。
”五十开外地葛剪刀保养的相当好,颌下留须,腰板挺直,一双略带三角地眼睛看起来很是精明,他不等我回礼,立刻又发问道,“敢问朱七小姐,这些衣服的式样可是出自小姐之手?”
他迫不及待地一挥手,边上一位样貌憨厚的学徒便立刻上前,将手中所捧的衣服抖了开来。 我随便地瞄了一眼,却是我在杭州的产业花茶阁的工作服。
“是啊。 ”我随意的点头,心中有些不以为然,当年花茶阁要开张,我特意茶楼设计了几套工作服,这不过是其中两套而已。
“果真是朱小姐!哎呀,老夫终于得见小姐了!”葛剪刀十分激动地道,差点就要来握我的手,目中满是炽热之极的光芒,几乎把我吓了一跳,“老夫八岁开始学徒,至今已有五十有六。
可却从未想过服式也可以这样设计,这才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才叫真正地别出心裁啊……”
他滔滔不绝地说了半天,几乎被他给夸蒙的我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当年葛剪刀偶尔去杭城游玩,在花茶阁中见到了我设计的工作服,被我从前世带来的那些有关的服装理念震动,引起他强烈地自愧不如。 回来后立刻就宣布封刀。
直到昨日快乐王派人去请他,得知是给我做衣服,才匆匆地赶了来,只为了亲自见见我。
看到自己被如此狂热的崇拜,我不由地又是好笑又是汗颜,忙把话题给扯了过去,请他进入正题为我量身。
葛剪刀忙热情地要为我亲自服务,并很是郑重地嘱咐学徒认真地记下我的身体尺寸。 然后就着尺寸和我讨论要做的衣服样式。
我原本想告诉他随意就好,无需那么复杂,可无意中瞟了一眼,发现适才那学徒记录尺寸的纸上竟然标有当年我教给基地的暗影们专用的阿拉伯数字,心中不由急跳了一下。
忙假装无意地询问葛剪刀那几个数字是什么意思。
葛剪刀只看了一眼那张纸,立刻暴跳如雷地转身痛骂学徒,说他居然敢在为我记尺寸的纸上胡『乱』涂抹,那学徒快速地看了我一眼。
马上满面惶恐地低下头去,诺诺地解释说那是因为他不识字,自己胡『乱』想出来代替尺寸地图案。
我心中狂喜,面上却不动声『色』的劝解了一番觉得自己的偶像被侮辱的葛剪刀,还故意夸了那学徒一句,葛剪刀立刻又转怒为喜,决定回去后就要重点培养这个学徒,其转变之快。
令人啼笑皆非。
这一日,快乐王和白飞飞都没有来。
第二日一早,细雨又开始飘飞,我正准备以书法来维持平静的心气,就见修远在两名急风骑士的“陪同”下,前来探望我。
我微笑地邀他下棋,旁若无人地和他随意地闲聊,修远初时还显得有些拘谨。 但后来的眼神却越来越清澈。 半个时辰后。 急风骑士就彬彬有礼却又坚决地带走他,我起身相送。
告诉他我留着残局等他明天再来继续。
令我奇怪的是,快乐王和白飞飞还是没有出现,倒是急风第一骑士方心骑,先后来过两回,每一次来都奉命带了些小玩意和消遣之物。
对于这个英俊地少年,我倒是不陌生的,因为在原著里,这个急风骑士曾经得到过沈浪的赞誉,说他不仅武功高出同辈,而且才智也很高,假以时日必非池中之物。
后来也是这个第一骑士护送了沈浪等人去楼兰,一路颇多照顾。 如果不是投身于快乐王门下,必定也是武林后起中的佼佼之辈,可是后来却未再有他的消息。
有了这段记忆,他一来我便特意留上了神,再见他确实为人谦恭、斯文得体,心中不禁也增添了一些好感,言语之间便客气了许多,同时有意无意地表示我想出去走走。
方心骑果然聪明剔透一点就通,立刻恭敬地回答说,王爷和宫主这两日有要事在身,因此才无暇亲自招待我这位尊客,待他回去之后,必定向王爷禀告,既委婉地拒绝了我地提议,又暗示我只有在快乐王或白飞飞的陪同下,我才有一定的自由。
快乐王和白飞飞有要事在身?这个要事必定和那日的传书有关,快乐王看了传书后霸气陡增,显然是因为里面地消息令他极为震动,能令快乐王如此震动的,会是什么事呢?是和王云梦有关么?可看他的神情,显然是好象有他原本有些没放在眼里的人或事激怒了他,这样的话,应该就不是他一直顾忌的王云梦了,可除了王云梦,还有什么能令他如此呢?我微蹙了一下眉头,一时之间难以思索。
方心骑很快地就告退了,这里毕竟是快乐王的内宫,一处以前绝不允许其他男人进入的温柔乡,如今他们能进来已是破例,自然不敢过多停留。
到了第三日起来时,已是雨转晴天,明媚地初夏阳光洒满了庭院,潜伏在心中的思念却还『潮』湿地如同昨日的阴雨。
算起来,我已经足足两昼夜没见到沈浪他们了,他们好么?他好么?这三日,我每日里面上都是一副不变的随遇而安之『色』,写字,作画,自己和自己下棋,或只是静静地看书,没有一丝异常。
只有入了夜,合上了眼,我才容许自己真实地面对内心的惶恐和不安,以及深深的担忧。
我虽然和家中的暗影联系上了,但如今我身在快乐王的严密监视之下,凭他们地力量能救我们出去么?
修远走后,我正想磨墨作一副山水画以寄心中隐情,方心骑突然前来相请,说快乐王邀请我去新建地香冉轩赏景喝茶,并道沈浪沈公子已在轩中等候。
我心顿时一跳,磨条微颤,墨汁几乎抖了出来,沈浪,我终于能见到你了么?
依然是竹轿,行了小半会,路随景转,感觉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如果我没记错,这里应当是那晚我们开始纵火的马厩,可眼前却是一片崭新地园林。
非但如此,坐在轿顶环目四望,却再也找不出一丝火后的狼狈痕迹来了,偌大的一个快活林,竟已在短短地两三天重新换了一副新容,而且这新容比之前还更漂亮了。
这样一个大规模的改造,竟在两三天内就完成了,足见快乐王的实力啊!
我面上不『露』声『色』,心中却不由地有些咋舌。
绕过一丛葱郁的紫竹林,便一见瞧见了一道新园门,门上飞龙走笔地新题着“香冉轩”三字,看其书法风格竟俨然有些魏晋二王的味道,而新园内,果然飘来了阵阵清香,沁人心脾。
走进园中,三道目光便转了过来。
沈浪果然在,一身白袍整洁清爽的他,就静静地坐在热气袅袅的茶几前,微笑地望着我,一如夜夜浮现在我脑海中的样子,温和,沉静,却又在眼眸的最深处,闪动着令人安心的光芒,一瞬间就把我三日来所有的不安和担忧化成眼前慢慢地消失在空中的蒸汽。
我的眼,忽然地仿佛被蒸汽熏过一般,湿润了起来。
他站了起来,以目光相迎,牵引着我慢慢地靠近。
我一步步地走近,这一刻,我才突然发现心底有一种叫做相思的冰雪,终于在他如同春日一般的目光中温柔地融化了开来,然后,『荡』漾成圈圈的涟漪,反过来层层地将他依恋的围住。
沈浪……
七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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