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
“王怜花?”熊猫儿首先惊呼出声,不可置信地站了起来,不单是他,就连我也始料不及,怔立当场。
王怜花不是一个人走出来的,他身边还有个英挺的急风骑士,而急风骑士手中则拉着一个体态娇小、带着满脸桀骜不逊的少女,那少女一见熊猫儿,愤怒的表情顿时变成全然的委屈,不顾一切地挣脱开来,向熊猫儿飞奔了过去。
“猫大哥!”
“小叶!”见到小叶向自己扑来,熊猫儿这真是名副其实的又是惊又是喜,他生怕王怜花他们半路阻挡,忙一个纵跃就到了小叶跟前,大掌一伸,一把圈住小叶的细腰,迅速地退回到沈浪的旁边,这才笨拙地拍了拍紧抱着自己熊腰、似在流泪的小叶,轻声安慰着。
见到小叶平安地回到熊猫儿身边,我松了口气才恍过神来,方才我还真怕快乐王他们会故技重演,会卑鄙地还熊猫儿一个受了伤的小叶呢?
但熊猫儿如此提防,王怜花却根本就没想一点拦他们的意思,反而神态自如地走到快乐王边上的,口呼王爷恭敬地行了一礼,快乐王点头后,他才立在快乐王的身边,向沈浪他们含笑望去。
“沈兄、猫兄,别来无恙否?”王怜花笑着作了个揖,俊脸上一派优雅从容。 瞧不出一丝不正常。
可他如果正常,又怎么会主动投奔到快乐王手下,他——他不是发誓要让快乐王后悔当年舍弃他,要让他得到应有的报应吗?快乐王又怎么如此轻易地收留他?
一时间我的思绪被这意外搅的稀里糊涂,只能疑『惑』地看着他们父子俩一坐一站地并排而立。 这是我们第一次同时见到他们父子,细看之下,两人的眉目间确实有好几分相似。
那快乐王是不是已经知道王怜花就是他地儿子了?
熊猫儿却根本顾不上理他,低声地询问着小叶。 大抵是问些有没有受伤之类的话,小叶摇了摇头,反把头埋的更深,怎么也不肯放手。
“承蒙王兄挂怀,小弟一切安好。 不过多日不见,王兄的变化却是让人刮目相看了,财使阁下!”沈浪毕竟是沈浪,虽也因王怜花的出现而震动了一下。
却未和猫儿一般惊诧,很快就已回过神来,唇边又恢复了他虽慵懒却又似什么都在他计算之内的微笑。
“沈公子果然智慧过人、眼力非凡哪!”快乐王突然长笑了一声,朗朗的笑声听来,似是十分地舒畅、十分地开心。
十分地得意,“怜花,只怕沈公子不仅一眼就瞧出你取代了金无望,还早知你是我的亲儿子了。 ”
“回王爷。 自从初识沈兄,属下就一直认为沈兄乃世间难得地大才之人,事无巨细皆能善察入微,想来能瞒他过他双眼的事情委实不多,因此心中早有所准备了。
”王怜花微笑着恭敬地回道,目光一日往日同行时般清澈地看向沈浪,完美的俊脸上瞧不出一丝异样。
王怜花竟然来投奔快乐王,这本已够匪夷所思了。 他竟然还不称他为父亲,反尊称王爷,而自己也不称儿子,而是属下——王怜花,你这葫芦里究竟在卖些什么『药』啊?
“常言说的好,父为猛虎,焉有犬子乎,王爷之大才自不需再提。 而王兄虽是青春年少。 却文韬武略样样精通,才是真令小弟佩服。 王爷、王兄。
在下借花献佛,恭喜两位终得父子团圆!”沈浪含笑举杯道,语声更为平静。
他在笑,我却在叹,想那快乐王的武功和势力原已骇然之极,倘若再加上全才的王怜花,岂不是如虎添翼、更加势不可挡?将来若想除之,实在是难上加难。
但王怜花是真心想投靠快乐王的吗?积累十几年的怨恨有那么容易被化解么?
他若真改投快乐王,云梦仙子会做何感想?快乐王会相信这个小时侯曾被自己拿来当作挡箭牌地儿子,会真的原谅自己、真心地想认自己做父亲吗?如果是,为何王怜花现在还是称快乐王为王爷,而不是父亲?这会不会是他和云梦仙子所定下来的一个计策,想在来日里应外合?
可快乐王是何许人物,他不仅老『奸』巨滑、本『性』多疑,而且据我得知,他这些年来一直远居关外,为的就是躲避昔日武功一直高过他的云梦仙子。
如今羽翼虽然渐满,但他对云梦仙子实际上始终怀有一份惧意,否者也不会不对王云梦采取措施。
根据他地情报,他不会不知道这些年来王怜花一直跟在云梦仙子身边,只怕现下他虽知王怜花是自己的亲生儿子,留下了他,还让他取代金无望成了财使,但与此同时,暗中应也少不了许多提防和测试吧?
呵,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们这一对父子、母子和夫妻之间的奇特关系,只怕是天下绝无仅有了!
“王怜花,没想到你不仅一张脸能变来变去的,你地身份也一会是这个一会成那个的,哈哈哈,不过,比起洛阳世家公子哥和云梦仙子那女魔头儿子的身份来,这快乐王的儿子名头可确实响当当的多了!”熊猫儿检查了一下小叶,发现没事后,立时又恢复了豪爽的『性』子,百无忌讳地大笑道,可他粗中有细,话语里明显是不相信王怜花会这么轻易地变脸。
“良禽都知择木而栖,我王怜花为何不能弃暗投明?她虽然是我的母亲,但是男子汉大丈夫,当以天下大业为重,怎可长久屈居于女子之下?只有投奔王爷旗下才能开创我梦寐以求的事业。
更何况,我们原是亲生父子,我地身体里流的是王爷的血。
父子之间本不应该有隔夜仇,这些年来,若不是那个女人处处管制和挑拨,我又怎会当了这么多年明明有父却宛若无父的孤儿?”
王怜花淡淡地道,面上神情无一丝破绽,只有在提及“那个女人”地短短瞬间,猛地流『露』出无法掩饰的恨意。
沈浪始终微笑着,面『色』不变地听着。 而熊猫儿显然不想他竟是这番回答,不禁有些怔然,不知道该如何继续接口。
快乐王却似乎很满意王怜花的实话,不住地扬手捋须点头,望向王怜花时也似忍不住有几分得意,王怜花弃母奔父,这对他而言,总是件令人骄傲的事。
看着快乐王地笑容和王怜花貌似平淡实则怨恨深深地神情。 我突然间想起了那一夜闪电下王怜花那近乎扭曲的脸。
也许正是因为他心中一直对王云梦有恨,所以这样发自内心地恨意自然地流『露』出来时,才能令得目光如炬、秋毫不放地快乐王也为之动容,才愿意相信他确实不愿憎恨从未给过他真正母爱的王云梦,从而才接受他到自己的手下办事。
更把财使这样的重要位置交给他。
不过王怜花虽是快乐王的儿子,想要留在他身边,还要成为亲信的原因,却应该不会就这么简单吧?
快乐王向来是个凭能力用人的人。 因此王怜花必定还做了一些大事,取得了快乐王的信任。
而本月前他还和王云梦在一起,那他投靠快乐王一定是在我跳崖之后——我脑中突有灵光闪过,这半个月内,曾有情报说,我掉崖所在地那两座山峰之间的石桥,在某日深夜突然被炸,从此两峰之间再无联系。
当时我还以为是王云梦自觉那处据点可能已被快乐王所知才自己先下手为强。 现在想来,此事倒很可能是王怜花所做了。
他从前一直都暗中和快乐王敌对,现在既然站在了父亲这边,恐怕少不得要反过来和母亲作对,这样才能取得快乐王的信任了。
或许这半个月来,快乐王之所以一直没动我们,就是因为忙着监督王怜花破坏王云梦的据点证明忠心之类了。
“王兄之忍『性』实在可堪比汉时韩信,竟忍辱负重这许多年。 如今父子重逢。 正如明珠悬壁,灼灼生光。 又似龙归大海,江海任遨游,来日里必能创下一番宏伟大业。
”我这边思绪如『潮』翻涌,难以休止,外面的沈浪却仍笑意洒脱,如深湖之水。
“倘若在他人面前,小弟还可自认文武双全世间少有,可如今沈兄就在小弟面前,还如此夸奖小弟,小弟地脸皮就是再厚,恐怕也要脸红了。
”王怜花朗笑道,竟倒了两杯酒向沈浪走了过去,面『色』诚恳地道“小弟敬沈兄一杯,稍后小弟还有事相求,望沈兄切莫要推辞才好。 ”
见他此举,想起原著中王怜花曾几番欲置沈浪与死地,我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上,顾不得研究王怜花的神情,眼睛直直地瞪在沈浪身上。
沈浪,王怜花使毒的手段层出不穷,你如今已然身在险境,这酒中说不定已被他放了毒『药』,你可千万莫要喝啊!
沈浪接过酒杯,却没有马上喝,只是微笑道:“哦,这世上竟还有王兄都办不到地事?只怕小弟更加望尘莫及了,王兄还是先莫要冀望太高的好。 ”
王怜花神秘地笑了笑:“沈兄怎地和小弟也谦虚起来了,小弟既如此说,那必是沈兄可以轻易办到之故。 沈兄放心,此事绝不会令沈兄有违侠义。 ”
他再次举杯邀饮,沈浪凝视了他两秒,突地也笑了一笑,抬起手来与他轻碰了一下,将酒杯举到唇边。
“且慢,你们俩明知我熊猫儿是个酒鬼,却偏偏当着我的面喝酒还不分我一杯,这不是存心捉弄我么?”熊猫儿一边嚷嚷,一边突然忍不防地来夺沈浪杯中的酒。
却见王怜花袍袖微扬,不知怎么地竟将熊猫儿拦了下来,笑骂道:“你这只醉猫,方才喝了王爷那么多酒,还嫌不够,竟连沈公子手中的酒都要来抢么?稍后我要拜托沈公子办的事。
可与你无关,你要喝我另外给你一壶就是了。 ”
他话音未落,站在快乐王身后的急风骑士却突然抓住桌上的酒壶用力掷向熊猫儿。
熊猫儿眼睛突地一转,随手接了下来,咕哝了一句“这还差不多”,竟不再管沈浪,自顾自地仰头灌酒。
而沈浪则微微一笑,似是向王怜花致了个歉意。 接而浑然未觉我心中地百般呼唤,优雅而从容地喝下了那杯酒,我甚至能清楚地见到酒『液』体滑过他地喉结,流进肚中。
随着他的动作,我的心,却仿佛在一刹间跌入一片茫然冰冷的虚空里,再无法分辨不出心里是何滋味!
沈浪,沈浪?你为何要喝那杯酒?你是知道那酒无毒才喝的?还是明知有毒还喝的?你和熊猫儿既是为了救小叶而来。
如今小叶已获救,你们又不知道我在这里,为何还不趁机快走?我相信凭你的能力,就算是快乐王也拦不住你地。
而你这一喝——你可知你这一喝,将可能会给自己带来多大地危险?如果——如果。
王怜花真的在酒中下了毒呢?我猛然地闭上眼睛,简直不敢想象接下来可能会看到地悲惨现象。
可是,很快地,心中又生起一缕希望和自信。
不,那杯酒一定没有毒,沈浪绝不会如此轻易地被毒倒?我应该相信他,而且——对,而且熊猫儿也不是自顾自己的人,他本是去抢酒的,可突然又不抢了,也不阻止沈浪喝下去。
一定是因为接到了沈浪的暗示,知道了酒中无毒——
不错不错,一定是这样的!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复又放下心来,暗笑自己自从和沈浪互明心迹之后,情绪波动甚大,再也没有如以前那般平静了,否则也不会让快乐王——不行。
我得真正地冷静下来。 我必须要想办法,绝不能让快乐王真地拿我做胁持。 如果他敢以我的『性』命来威胁沈浪他们地『性』命——
我凄凉了一笑,睁开眼睛依恋地看着还好好地站在原地和王怜花谈笑的沈浪,他的身子依然是那么地挺直,他的笑容依然是那么地洒脱,他的眼睛依然是那么地温润如玉——沈浪,上一次我跳崖并非全然是抱着救他地态度而跳的,那一次,我更多的是理『性』地考虑了我们的处境,从而选出一个最冒险也最好地办法而已,而这一次——呵呵,如今我既已得到你的爱,又多活了十几年,就算真的不得不离开这个世界,我也没什么好再介怀了?
老天,你保佑我能重新凝聚起一点气,只要我能凝气,只要一点,我就能重新控制自己的生死。
一点凉意从眼眶处蜿蜒下脸庞,如果这一次我犯的错已严重到威胁到你们的安危的话,沈浪,我希望能让我自己来面对。
“沈兄和猫兄,是否对小弟既已投奔了王爷,却依然不称王爷为父而只以属下自居,感到十分好奇呢?”只见王怜花不知何时已坐在一旁,正清笑道。
熊猫儿大笑道:“我确实好奇地很,不过你最好直接说白了,若要让我自己想,只怕想破头也想不出来。
”除了方才纵身接小叶所表现出来的紧张外,他始终都是一副大大咧咧地样子。
这个问题,只怕早埋在他心里,因此王怜花方主动提起,他就迫不及待地接口,此时边上的小叶抽泣声早已停止,乖乖地站在熊猫儿身边,一双大眼睛转来转去地瞧着众人,仿佛有了猫儿在身旁什么危险都不怕了。
沈浪却淡淡地笑道:“小弟早说过王兄乃是巧心慧智之人,行事间必有自己的道理,小弟虽小有聪明,却也无法猜出王兄的意思!”
“小弟自入王爷门下后,也多少为王爷尽了点力,如今王爷门下也知小弟这位新任的财使多少有几分本事,小弟作为一个属下,倒也自认会比较合格。
”王怜花笑道,“不过,小弟投奔王爷当日,曾发过一个誓言?”
熊猫儿忍不住又道:“什么誓言?”
王怜花收起笑容,面『色』凝重地道:“沈兄方才不是说虎父无犬子么?王爷既已是当世之大英雄,我这个做儿子的总不能落与人后才行。
因此小弟发誓,除非小弟能在王爷面前证明自己比任何人都有资格当他的儿子,才会容许自己真正认父,否则小弟宁愿一生都只以属下的身份辅助王爷,也不能使王爷地英明蒙羞。
”
他说这几句地时候,眼睛却不是看着沈浪,而是紧紧地注视着快乐王,目光诚恳,仿佛字字句句都出字真心、发自肺腑一般。
熊猫儿却听得有些发呆,喃喃地道:“倘若你都无资格做他的儿子,我实在想不出世间还有谁给适合叫快乐王为爹了。 ”
他看似卤莽地一句话,实际上却暗藏讽刺意味。
快乐王是恶毒险诈的枭雄,王怜花却也不是善类,并且更是个鬼才,如果连王怜花都觉得不配做快乐王的儿子,还有哪个更配?
但王怜花却仿佛没听出他话语中的意味,仍一副温雅微笑地看着沈浪,他的脸皮早就炼的如铜墙铁壁一般,刀枪不入,又岂会在乎熊猫儿的些须讽刺。
“小弟自和王爷重逢,便知王爷对沈兄极为欣赏,常在小弟面前言道,若要评当今武林之中谁最为杰出之秀者,定非为沈兄莫属。
小弟有幸,也曾与沈兄相交过一段时间,自然知道沈兄之照人风采,足令世人倾倒。 只可惜沈兄『性』情高洁,藏才埋艺,从不轻易出手。
当日在洛阳寒舍,小弟原想和沈兄好好交流一番,沈兄却只题了一首诗就顿笔不继,而后虽和沈兄一路同行,沈兄却依然处处藏拙,小弟每每回想,总觉十分遗憾唏嘘。
如今小弟既想认祖归宗,因此少不得要请沈兄帮忙与小弟好生切磋一番了。 一来可平小弟之憾,二来也好让小弟认清自己的深浅,看看小弟有无这个资格当王爷之子。
沈兄若能成全小弟,小弟实在不胜感激,先在此拜谢了!”
一长段的话说完后,他真的向沈浪规规矩矩地做了揖,态度谦逊好似个渴望求教的好学生,在请师尊不吝赐教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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