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长安从蓝色的石床下跳了下来。
他感觉浑身的轻松,身上好像也没有了疼痛,头上的伤口也开始结痂。他想,时叔来的目的大概就是让他看到那段记忆,本应该属于自己,但自己怎么都想不起来的记忆。
蓝色的光芒慢慢的聚合,最终在床前化作一个长袍,颇有几分儒雅之气的光影。
“时叔。”徐长安呢喃道。
他本来有很多疑问,可是当他的脑袋里出现黑袍人抱着孩子出走出山谷的画面之后,反而没有了那些疑问。
一个把你从死人堆抱出来的人,你有什么资格怀疑他的安排?
那道光影慢慢凝实,时叔还是那样的严肃,脸上看不出悲喜。
“长安。”时叔的声音很温柔。
“我不知道你是否能看到这光影,也不知道小时候的事你能想起多少。也许,你来到这里的时候,你的世界观已经被颠覆了,并且经历了很多事,但这都是命,你得接受。”时叔说着,还叹了口气。
“你叫‘长安’,我和你父亲都希望你能一世长安,但是世事哪能皆如人意。不过,你想经历什么样的人生我们没法决定,我们把选择的权利交到你的手上。”
“你可以选择在任何一座小城里,做一个小财主,娶当地最漂亮的女人,生一堆的孩子,根据自己的想法,做任何你想做的生意,开家酒楼或者开个当铺,平安而平淡的过完这一生,这也是你父亲最初的愿望。”
时叔露出一抹慈祥的微笑。
“如果你选择了这条路,寒玉床下有一个小箱子,里面的银票足够你过完这一生。”
“而另外一条路则需要尽力无数的艰难困苦,无数的磨练,最终你能得到什么,我也不敢确定,但我至少知道一点,你能真正掌握自己命运。当然,你也有更大的可能找到你的亲生父亲和母亲。”
时叔的眼中出现一丝凝重和期盼。
“如果你选择后一条路,那么寒玉床下有一个机关,你按下机关之后将会知道该怎么做。不过我得提醒你的是,如果你按下机关,所有的银票将会被销毁。长安,希望你做出不会让你后悔的选择。”说完之后,时叔的光影就消散了。
徐长安的脑袋很乱,如果是不知道自己被时叔从死人堆里抱出来的他,那么他肯定选择那一箱子银票。回到渭城去,把德春楼盘下来,每天都和那些公子哥一样,摇着折扇躺在椅子上听一天的书,从早晨到傍晚。回到家之后,好好的教导自己的孩子,让他好好的念书,请最好的先生,教他文化,教他做生意,然后把生意给儿子,自己依旧每天优哉游哉的去听书,去听曲,富裕而又轻松的过完这一生。
他抓抓头,陷入了犹豫。
这十几年来,他从来没找过自己的亲生父母, 也没和时叔问过。因为他知道,很多家庭也没有自己和时叔生活的平淡和快乐。
当他的脑袋里出现时叔抱着他走出山谷的画面时,他迫切的想知道一切,也想知道自己父母究竟是谁,更想知道自己的身上到底有什么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
徐长安深吸了一口,按下了床下的那个按钮。
……
“咔嚓”一声,徐长安眼皮一跳,有些小后悔,伸了伸手……似乎想抓住那被毁掉的“幸福”。
消失的光影再度出现,只是此时的时叔异常的严肃。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么我只能给你指出第一步路,以后怎么做,完全看你自己。”
“切记,保管好你身上的玉符,它和你的命有关。其次,你要努力成为蜀山的亲传弟子,至于怎么成为,全看你自己了……”时叔似乎话未说完,光影突然消失,床上只留下了一封信和一个小小的瓷药瓶。
徐长安喊了一声“时叔”,空荡荡的山洞里只有回音在回应着他。
下山的路比上山轻松不少,而且吃了丹药之后,虽然只是穿着破烂的道袍,却丝毫感受不到寒意。
信里面让徐长安吃了这药,然后去参加蜀山弟子选拔,能增加几率,徐长安丝毫没有犹豫,一口吞下药,顿时浑身燥热,一阵阵蓝光似乎要投体而出,徐长安只听到声脆响,似乎什么东西破碎,来不及多思考,一阵剧痛传来,豆大的汗珠不停的往下落。
那种深入骨髓的痛让他痛不欲生,不停的在地上打滚,不知道过久,那种疼痛如潮水一般退去,浑身黏答答的,他用手一摸自己的额头,摊开掌心一看,只有一层黑黑的泥垢,徐长安颇为嫌弃的甩开,向四周打量了一圈,发现并没有能够整理的地方,便直接冲出了山洞。
徐长安此时虽然看不到自己的样子,但也能想象得出来,此时的自己应该和只泥猴子差不多。
暮气沉沉的年轻人躺在竹椅上,眯着双眼,惬意的享受着金秋。
一股恶臭传来,比村里猪圈的气味还浓烈,面前突然多了一个泥猴……哦,不,是个泥人。
“有水么?”徐长安的声音中带着急迫。
当徐长安出来的时候,换了一件新衣服,浑身清爽。
目若朗星,齿如编贝,肤若凝脂。用来形容此时的徐长安再也贴切不过了,若非眉目未变,这年轻人怎么也认不出徐长安来。
“你在山上遇到了什么?”徐长安才想开口,突然想起了时叔那严肃的面孔,再想到时叔绕了那么大一个圈子告诉自己这些事,立马闭上了嘴,瞪大眼睛看着这年轻人。
那年轻人也没恼,只是淡淡的笑道:“我叫卿九。”
卿九好像陷入了回忆之中。
“下面这个村子叫做梦安村,谁也不知道第一批祖先来自何处,村子里只有洛和卿两姓,而我,是当个整个卿氏宗族年轻一代的老九。”
“我们卿、洛两氏有一条共同的祖训,就是不许任何人上山。那一年,我才十八,我、洛承和洛灵儿不遵古训上山,我们出发的时候是春天,结果一路上经历了春夏秋冬,我们一直走啊走,除了每天经历春夏秋冬之外,便是在不停的行走,我们不知道饥饿,也不知道劳累,只知道寻找。”
“直到有一天,山上来了一个人,一个奇怪的黑袍人,背着一块大石头上山,下来的时候才把我们给带了出来。”
徐长安心头一震。
黑袍人……那是时叔么?
卿九继续说道:“当我们出山的时候,那黑袍人趁我不注意,不知道给了洛灵儿和洛承什么东西,出来之后他们便了无踪影,只留下我一个人。”
那卿九清秀的脸突然变得有些狰狞:“你知道我们在里面过了多久么?”
“永和九年!”卿九的声音有些歇斯底里。
徐长安在脑袋里迅速搜索“永和九年”的相关信息,终于想起了说书人口中的故事,那个故事也是永和九年,细细一算,徐长安怎么都不敢相信眼前的年轻人是那个年代的人。
“一……百年前?”
“准确的说是一百一十五年前,我出山已经十五年了!”
卿九突然一笑,笑得让徐长安有些发毛。
“刚才的澡洗得舒服么?”
“舒……服。”
“那就好好睡一觉吧。”卿九的声音似乎有奇特的魔力,徐长安缓缓闭上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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