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道闪电划破了远空的黑暗,伴着滚滚雷声。大雨,突然倾盆而下,肆意地,狂暴地,冲洗着一切。
我不由替此刻在大海上行驶的李顺和老秦担心,他们能顺利到达公海吗?
边开车在电闪雷鸣中前行,边突发感想,人生,有时像极了这天气!
很快,雨停了,风止了。乌云散去,一弯明月悬挂在春夜的天空。
我略微松了口气,开出山道,驱车直奔市区。
次日刚上班,得到一个消息:集团新的记委书纪公布了,今日就来集团上任。
这几天我一直以为新记委书纪季主任是没戏的,没想到却偏偏就是他。
这让我不大不不小意外了一下。
秋彤虽也颇感意外,却也没有多大惊奇,似乎对于官厂上人事安排的出乎意料她见得多了。
于是,季主任就成了季书纪。
而这个书纪却不仅仅是记委书纪,而是一步到位担任集团谠委副书纪兼记委书纪。
显然,谠委副书纪这个头衔更牛逼,之前退二线的记委书纪并不是谠委副书纪,这次季主任来集团担任记委书纪的同时,集团原来有两个副书纪,那个对孙东凯一直紧贴着的谠委副书纪同时也调走了,空出来的这个位置归了季主任。
这样,集团就是一个谠委书纪,两个谠委副书纪,季主任直接进入了集团书纪办公会三人决策中心的行列,谠委副书纪兼记委书纪,排名在另一名副书纪后面,成了不折不扣的集团三把手。
这个安排甚至超出了我原先最乐观的估计,也超出了秋彤的预期,我们都没有想到季主任此次来集团,竟然能一步迈上谠委副书纪这个台阶。
我不由有些感慨官厂人事安排的变化莫测了。也不由感慨关云飞的牛逼了,他竟然能突出重围力挽狂澜取得最后的胜利,在安排季主任的同时还顺带将原来的一位副书纪弄走了,将此宝座给了季主任,实在不容易。
季书纪上任后,到集团各部门来转了一圈,算是和大家打个招呼认识一下接接头。孙东凯对季书纪来集团上任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热情,主动陪他到集团各部门来看看,曹丽也陪同。
不管孙东凯脸上的笑多么真诚,我此时认定他心里其实很想哭。
到了经营办公区,秋彤也加入了陪同的行列,最先到了发行公司。
季书纪见到我,脸上带着应酬似的微笑和我握手,丝毫看不出他和我之前打过什么交道,丝毫看不出他和我有什么异乎寻常的关系,似乎我们就是第一次见面,大家彼此都很客气。
“易总很年轻嘛。”季书纪矜持地笑着,边和我握手。
“是的,易总是我们集团最年轻的部门负责人,属于少壮派,刚提拔起来的!”孙东凯笑着说。
秋彤这时微笑着说:“季书纪,你不记得易总了?你们打过交道的!”
季书纪做困惑状看着秋彤:“秋总这话的意思是——”
秋彤说:“季书纪在记委工作的时候,不是来集团执行公务带我去记委吗,那次在带走我的现场,易总不是和季书纪——”
经秋彤这么一提示,季书纪似乎想起来了,又看了我几眼,接着大笑起来,握住我的手摇晃着:“哦。想起来了,那次在会场上和我发生冲突的小伙子就是易总啊,时间过去这么久了,我都记不得了,秋总这么一说,我记起来了。”
孙东凯和曹丽都笑起来。
季书纪接着说:“哎——想不到我们现在成为同事了。秋总,易总,我们可真是不打不成交啊,我在记委工作那么多年,你们俩给了我两个第一次,第一次带走人去谈话结果搞错老老实实狼狈不堪给送回来,不但没有查到贪官,还发现了一个清官;第一次在执行公务的时候遇到有人公开阻挠。呵呵。”
听季书纪如此一说,我和秋彤也都笑了,曹丽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大自在。显然季书纪的话勾起了她不痛快的回忆。
回忆,回忆,从她心里跳出来拥抱她自己。
“欢迎季书纪来集团做我们的领导。”我说:“以前不愉快的事,还望季书纪多多包涵。”
季书纪说:“哎——易总这话就客气了,我受柿委委派到集团工作,今后我就是集团的人了,大家都是同事了,我刚来,不熟悉集团的工作,还需要你们多多帮助多多支持我才是。”
季书纪说话很客气。
在集团这次见面,我和秋彤还有季书纪之间达到了很好的默契,不用排练就彼此配合地很好,谁也看不出有什么破绽,谁也想不到我们之前有过一次愉快而和谐的聚会。
接着简单的寒暄之后,我简单给季书纪介绍了下发行公司的工作内容和结构布局,季书纪认真地听着,不住点头。
“发行可是我们集团发展的龙头啊,我干了多年记检工作,对基层部门的经营工作是个外行,看来今后我要多向秋总和易总学习才是。”季书纪说。
“季书纪客气谦虚了,你是集团领导,领导都是有水平有能力的,该我向你学习才是!”我忙说。
“领导也未必就是全能的,学习任何时候都是必须的!”季书纪笑着,然后对孙东凯说:“孙书纪,提个请求,我想等几天来集团经营部门蹲几天,到发行公司来熟悉熟悉,了解了解集团经营部门的工作,学习学习,不知可否?”
“当然可以!”孙东凯笑着。
不管孙东凯心里是怎么想的,他都是没有理由拒绝一个新来的集团领导到基层部门熟悉工作情况的,这是规则,他即使是集团老大也要遵守。更何况季书纪是从上面下来的,不是从下面提拔起来的。
接着,季书纪就到别的经营部门去了。
季书纪走后,我的心里还继续感慨着,本以为季书纪能收获一片绿叶就不错了,没想到顺势收获了一个春天。关云飞此时心里必定是很舒坦的,雷正和孙东凯此时心里必定是很不快乐的。
当然,我心里是很安慰的。
我的这种感慨持续了一天,直到下午和老黎喝茶的时候还在感慨。
“官厂的人事安排,真的是变化莫测啊,实在是摸不透,找不到规律!”我感慨地对老黎说。
老黎微笑着看着我,边品茶边说:“万变不离其宗,再莫测其实也是有规律可循的。季书纪如你所愿到了你们集团,这回你满意了吧?”
我点点头:“嗯,我很满意!”
“好啊,你满意就好!”老黎呵呵笑起来:“能让你满意,我也算是感到安慰了。算是给你有个完美的交代了。”
“你感到什么安慰?你给我什么完美交代?季主任的工作安排和你有什么关系,好像这季书纪不是柿委书纪安排的,倒是你安排的。”我笑起来,觉得老黎此话说得很有意思。
“呵呵,这话说的倒也是。那就是柿委书纪给你一个完美的交代了,这样说可以不?我刚才说错了可以不?”老黎笑着说。
“这话还差不多!”我点点头。
一会老黎说:“在軆制内做事,你可一定要保持清醒头脑。”
我点点头:“我一定不辜负你,我要做个清官!”
“不是辜负不辜负我的问题,是要不辜负你自己!一个人做事,首先是要先对自己负责!”老黎说。
“嗯,好,不辜负我自己!我对自己负责!”我说。
“如果你以后要是做了贪官,那我也不活了!”老黎说。
“你为什么不活了?”我说。
“让你气死了,我还怎么活?”老黎说。
我哈哈笑起来。
“即使不让你气死,你做了贪官,早晚要有报应,早晚要被抓进去,我们是朋友,看到你如此胡作非为进去甚至作死了,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岂不是很悲伤,说不定伤心过度就走了。”老黎又说。
老黎的话让我的心里一动,我不由又想起了李顺,想起了老李。
我不由叹了口气,说:“不知李顺他父母此刻是怎么样的感受和心情。我想去看看他们,却又怕去看。”
老黎说:“摊上这样一个不争气的儿子,还能有什么感受?或许他们是该真正反思一下了,自己的儿子怎么就到了这个地步,子不教父之过,我看他们首先是要深刻反思自己在教育孩子问题上的错误。”
我说:“李顺已经远走高飞了。”
“哦。”老黎不动声色地看着我:“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因为。李顺在临走之前给我留了话,让我今后有事多找你请教。”我说。
“这么说,你见到他了?”老黎说。
“是的,我送他上船走的,此刻,现在,他应该在公海上了。”我说。
“你告诉我这些,难道就不担心我去举报你?”老黎说。
“当然不担心,要是在你手里载了,我也认了!”我说。
老黎嘿嘿笑起来:“哎,情大于法啊,我舍不得你啊,即使你犯了错,我还是想庇护你的。”
“我这顶多算是犯了个小错,你庇护不庇护的没什么大不了的,我要是犯了大事,你能庇护我,那才真是够朋友,不过,我也看出了,你这个商人其实也没那么大的本事。”我说。
老黎又呵呵笑起来。
接着,老黎说:“唉。李顺这一出事,可是难为了秋彤这孩子。这孩子不知要为此遭受多大的打击和折磨。”
听了老黎的话,我不由心情有些黯然。
“不过,你们年轻人,多遭受一些苦难是没有坏处的,不管这些苦难你愿意不愿意接受,有时候都是人生里躲不过的劫,注定的。”老黎说。
“所以,假如我遇到了大难,你会袖手旁观让我去接受炼狱般的所谓锻炼,是不是?”我说。
老黎看着我,微笑着,点点头:“不错,基本回答正确!”
“其实真到了那时候,你不是不想帮我,而是你帮不了我,所以你就打着锻炼我的旗号让我去受苦!”我说。
老黎哈哈一笑:“也可以这么认为!随你怎么说了。”
“假如你儿子也像我一样遇到大难,你会出手吗?”我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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