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菁菁咬了咬牙，终于开口，语气低沉地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压出来的。
程严青愣了愣，但立马点了点头，愿意说话至少是个开始。
可下一秒，他就不这么想了。
时菁菁淡淡收回视线，转头看了他一眼。
这冷淡的一眼，不是平时那种看什么都无所谓的淡然眼神，只有纯粹的凉意。
程严青愣是打了个激灵，第六感让他本能想避开这个似乎有点危险的话题。
“啊，我不……”
可他还没来得及阻止，时菁菁就淡漠地给了一句。
“是我的问题，不是你的问题。”
程严青当场愣住，这下彻底听不懂，困惑地看着她。
他自认为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不理解目前的状况让他开始有些烦躁。
“你什么意思？”
“……不是，你什么问题？”
程严青差点没收住脾气，抬手抓了一下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更冷静一点。
时菁菁没再看他，垂眸看向自己臂弯里的外套。
视线微微往前一移，才发现手腕的筋无意识中绷得很紧。
握起的指节忽然抖了一下，她立刻用另一只手覆盖住，脸别向另一边，却是平静地说道。
“我腻了，想分手。”
“什……”
程严青难以置信地望着她，他听到了什么？
可他刚要追问，却在这个时候，黄山正好从电梯里下来。
远远就能看到自己的小舅子，便径直走出来。
时菁菁也发现了，她即刻转身，背对里面正对着程严青，装作
不认识的样子说道。
“不好意思，您想进大楼我没办法借给你我的工牌，这是不符合规定的，请自己想办法吧。”
她这句礼貌疏离的话一丢出来，程严青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
黄山“恰巧”听见，抬腕看了一眼手表，随口说道。
“你要进去做什么？是找我吧。”
这么问的时候，他全程盯着自己的手机，明明没有信息，却生怕错过任何内容。
他一边说一边往外走，明显有点急。
“走吧，我也正要去找你姐。”
程严青的眼神暗了暗，倒是不再去看时菁菁，转瞬恢复平时的明朗。
“对对对，就是想找你，季氏管这么严呢。”
他顺势转身，一如往常那般哥俩好地攀住姐夫的肩膀，往他手机跟前瞅一眼。
“嗐，我姐就这德性，没事，问题不大……”
黄山无奈地笑了一下，不接他的电话，这问题可不是一点半点。
程严青想着支招呢，两人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天色更暗了，留在原地的时菁菁背光站着，影子慢慢在地面上滋长。
走出几步，程严青侧头回眸看了看她。
明明离得也不算远，却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他嘴上还天花乱坠地说着，凝视着时菁菁的目光却透着一股隐忍的落寞。
如果他不在这里退一步，他们两个就真的完了吧。
此时迈出去的每一步都跟灌了铅似的，他心里很烦乱。
但凛了凛神，还是硬生生抽回了视线。
再看，他一定
会忍不住冲过去。
“……”
时菁菁看着程严青他们走远，上车，再离开。
一阵微凉的夜风袭来，手腕处猛地传来麻痹的感觉，她才发现自己抓得死紧，脉搏一下一下跳动在指尖。
可微微一松，就什么也感觉不到了，只留下几道红色的印痕。
似乎是为了掩盖掉这种火辣辣的刺麻感，良久，她重新穿上了外套。
这个季节，果然，还是太冷了。
另一边，程严青跟黄山回了程家，他偷偷跑出去的事情没有人说，更何况还把姐夫带回来了。而此时程家上下，都在劝程晓留下这个孩子。
“晓晓啊，这是多么值得庆贺的事情，你和黄山结婚也有段日子了，可不敢有别的想法啊！”
程妈妈最苦口婆心，同为女人，她更清楚女儿要是执意打掉，后期会对她的身体有多么不利的影响。
程晓一脸苦闷地耷拉着，单手托腮，一耳进一耳出，没回答。
程妈妈一见她这小表情心里就直打鼓，赶紧抚了抚她的后背，柔声细语地继续劝说。
“要孩子还是年轻点要比较好，你生下来也不用操心，妈妈会帮你的，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啊。”
“……妈，你说得轻巧。”
程晓终于有点忍不住了，哀怨地看了老母亲一眼。
程妈妈一下板起面孔，但也就是装装样子，程家可是出了名的重女轻男。
“我怀你和你弟弟的时候也犹豫过，那还不是把你们两个都带到这个世界
来了？”
“孩子和母亲是一种特别珍贵的缘分，怎么能说不要就不要呢？”
“妈，你以前还老说生我们俩个捣蛋精还不如生块叉烧呢。”
程晓的记忆里在这时候异常地好，原话丢给亲妈。
程妈妈被噎了一句，许是真的说了很多次，有些恼羞成怒地瞪了一眼斜对侧的老伴，火气全撒他身上。
程爸爸讪讪拿出手帕擦了一下额头的冷汗，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
“咳！那个，晓晓啊，你妈妈说得对……”
“爸，你也觉得孩子是累赘吧，那起码叉烧还好吃点。”
程晓百无聊赖，在歪理上总是逻辑能力惊人，一句话差点让程爸爸被程妈妈白眼死。
“说什么呢，我是说你妈妈说的前一句，孩子和母亲的缘分。”
程爸爸立刻强调一句，也加入了劝说队列。
但他到底是更含蓄一些，相当慎重地看了看女儿，缓声说道。
“年轻人不想太早要孩子也情有可原，但前提是孩子一直都没有来。”
“晓晓啊，你是个好孩子，黄山也是个好孩子，能成为你们两个的孩子一定会很幸福，你真的要剥夺腹中胎儿这个权利吗？”
程爸爸说着很轻地叹了口气，不知想起了什么，补了一句。
“这孩子不请自来，你如果不要他也同样没征求他的意见，算是扯平了好不好？”
“……”
程晓听着爸爸这句话，内心有些触动。
她之所以不想要，确实只考虑了自己，甚至
都没和黄山商量。
程爸爸的话提醒了她，肚子里的这个小生命不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
下意识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程晓开始有些纠结。
而就在这个时候，黄山来了。
程严青从他身后晃悠进来，看了一眼亲姐，表情略为微妙。
黄山在门口就听到二老的劝说了，他径直走到媳妇面前，低头看着她。
程晓有些慌张，闪烁了一下眼神立刻扭头避开视线。
空气里仿佛弥漫着某种令人窒息的东西，她有些喘不上来气。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暖和的温度突然轻轻覆上她的手背，耳边同时听得一句。
“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好点了？”
程晓愣了一下，缓缓回过头来，终于和黄山温柔的目光对上。
这一瞬间，她眼眶微微一酸，莫名有点想哭鼻子。
她想说她很难受，身体心里都不好受，大家都劝她把孩子留下，但没人问她是不是承受得住。
但抿了抿唇，程晓却是对着黄山点了点头。
他这句话，就是她的良药。
程妈妈一看两个小年轻感情好着呢，心里狂喜，赶紧趁热打铁。
“所以说啊，你俩就要了这个孩子吧，这再往后拖个几年怀上，可能会更难受啊。”
“晓晓，你妈妈是过来人，生你弟弟时算是高龄，落下了不少毛病。”
程爸爸在这方面和程妈妈统一了阵线，亲生闺女谁都心疼，自然希望她选择相对轻松一点的方式。
程严青倒是难得不出
来呛一句，他自己一个人占了一个单人沙发，也没有玩手机，只是盯着手机壳发呆。
程妈妈立马将儿子的沉默视为安静，也把程严青拉到自己阵营。
“你看，你弟弟都认为是这样，就生下这个孩子吧！”
程晓微微蹙了下秀眉，道理她都懂，但这些都不是她考虑留不留的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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