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轮到沈晏行沉默了,他站在走道的T字型转角,一边是住院部一边是大门口,不知有多少人只能选择这其中的一条走到底。
他从尽头处收回视线,顿了顿,直接问道。
“你能回来吗?”
“……我能理解你对陶昕然的关切,她也是我的好朋友,但是我现在回不去啊。”
伊米听出沈晏行话里的沉重,措辞已经足够谨慎,但她还是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说明道。
“我有个实验已经到关键阶段,离开就功亏一篑了。”
沈晏行突然不说话了,但他也没有怪罪谁的意思,只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当时速度更快一点。
既然已经发现那个女人有猫腻,为什么还会来不及!
想到这里,他无比地自责,头又开始疼了,抬手揉了两下太阳穴。
这一揉,才闻到手里浓重的血腥味。
氧化的血色映进他墨色的眸底,提醒着这是谁的血。
沈晏行咬了咬牙关,只觉得整个人都遭透了,为什么被刺中的不是他。
正当他烦躁不已的时候,还没挂断的电话那端,伊米陡然问了一句。
“你还放不下是吗?”
这几个字像是几根针,扎进沈晏行的心脏。
他墨色的瞳孔瑟缩了一下,似乎有什么话即将脱口而出,但事实上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而就在这个时候,走道的另一头出现了两道身影。
“……”
沈晏行没回答,放下了手机,面色不善地盯着来人。
“黄山!”
程晓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了上来,她一看到黄山和季寒川赶来,第一时间越过沈晏行,低声唤了一下自己老公。
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她扯了扯黄山的袖子,冲他狂使眼色,一边小声说道。
“赶紧的,带你家老板出去躲躲!”
黄山微微敛容,看了自家媳妇一眼,但表情比平时要严肃一些,当然也注意到了一身血的沈晏行。
这意思是想避免两边的冲突,他读懂了。
可沈晏行不给任何缓和的机会,大步走了过来,在季寒川面前停下。
两边的视线对上,一个冰冷至极一个深不见底。
“出去说。”
沈晏行看了他一眼,直接走了出去。
擦肩而过时,有意无意,撞了一下季寒川的肩膀。
“季老板……”
黄山有些惶恐,心知他家老板着急赶回来是为了什么。
“你和程晓先进去等。”
季寒川眸色沉沉,只给了这句指令便转身跟出去。
留下的两人对视一眼,心情都有些复杂。
医院大楼前,两个男人谈话。
确切地说,是谈判。
沈晏行的着装实在太扎眼了,又都是血,门口来往的人都要往这边看一眼。
但也就是张望,无人敢靠近这团沉沉盘踞着的低气压。
“你根本就不负责。”
沈晏行盯着季寒川,浑身上下都透出一股毫不掩饰的的敌意。
他说着说着,几乎是咬牙切齿。
“你只能带给她危险,将她陷入危险境地,她和你不一样你不是清楚吗,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你怎么可以把一个毫无防备的人纳入你自己的危险圈,她分分钟会因此丢了性命!”
沈晏行一点没有平时温润如玉的模样,愧疚和愤怒已经烧光了他的理性,他也不在乎别人的目光,冲着季寒川就一阵叫嚣。
但无论怎么说,似乎都无法排解哪怕一点囤积在胸腔的郁结。
沈晏行眼神一凛,冲动之下上前揪起了季寒川的衣服,一字一句地警告他。
“你要是保护不了她,你就给她自由,有的是人想保护她。”
怼到眼前,两人的鼻尖差点就打在一起。
从刚才起单方面接受炮火的季寒川,此时抬眸看了一眼面前这个情绪过于激动的男人,没有还手。
但他也不是就默认了沈晏行的话,只是冷漠地给了一句。
“现在我已经来了。”
“你现在来有什么用!她被袭击的时候你在哪儿,你别告诉我这件事和你一丁点干系都没有!”
谁知沈晏行一听,就更生气了,戾起的山根投下大片的阴影,都想给这个人一拳。
季寒川漆黑的眸底混沌难辨,这次抬手,很轻松拿开了沈晏行的纠缠。
但衣服的纹理还是变皱了,可见对方用的力道有多大。
“啧!”
沈晏行烦躁地甩开手,他不想和季寒川动手,但这件事太气人了,对方又是这种不痛不痒的态度。
这个时候,季寒川转眸扫了一眼他的胳膊,反而是他第一个注意到沈晏行身上有伤。
因为和部分血迹混杂在一起,不注意看会忽略掉,而且痕迹已经在变淡了。
但这种打击痕迹季寒川很熟悉,按照淡化的程度参考沈晏行的年纪和体格,大概可以推测出是两三天前受的伤。
加上之前程严青给黄山的信息,原来是特意略去了这个人的参与。
意识到这一点,季寒川深邃的眸底微微一沉,别的话也不想说了,只淡淡给了一句。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现在,我是她最亲近的人。”
“这里有我,你状态不对,先回去休息吧。”
他的语调平平,在尊重的基础上劝退,不管怎么说,这个人也是他家小兔子很重要的朋友。
沈晏行却是难以置信地看着季寒川,皱起的眉心纽结在一起。
但他也不是冲动的人,慢慢还是能找回理智,倒是不跟对方扯这些,先说点实际的。
“哈……”
沈晏行抬手扶额,不去看季寒川的时候才能相对平静一些,只是眼底燃烧的烈火没有丝毫浇灭的痕迹。
“那些人你准备怎么办?”
他冷不丁丢出这个问题,余光瞥了一眼反应不大的季寒川。
“我自有分寸。”
季寒川回答得异常简练,也没有要展开说的意思。
可听在沈晏行耳朵里,无疑就是一句敷衍。
他简直了,人生头一次指着一个人的鼻子怒骂道。
“你什么都不做,光守着她?”
季寒川没回答,事实上他也不需要回答,因为有些事并不是二选一。
沈晏行被气得够呛,脸色都变了。
可他能怎么办,难道在这里把季寒川揍一顿吗?
并不会改变什么。
“你先回去吧。”
季寒川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二次重复了这句话。
沈晏行这一瞬间气得都说不出话来,狠狠瞪着他,短短几秒钟变换了好几种眼神。
最后,被气走了。
有一点他也不得不承认,现在的季寒川比他更有资格留在这里。
季寒川看着沈晏行怒气滔天地离开,多少有些唏嘘。
他知道对方为什么会暴怒,而这,也是他回来的原因。
收回视线,季寒川平静的面容瞬时凝固,周边的气温骤降。
明明是白天,这里却照不进一丝日光。
陶昕然在进入抢救室六个小时后,总算是被抢救过来了,身上的血换了两遍。
唐璟那个疯子攻击的时候和普通人不一样,没有半分犹豫,刀子扎入的深度几乎快穿透腹腔,造成了一个纵深式的损伤。
再加上刀子不干净,即便处理过受损的组织,依旧有很高的感染风险。
出手术室后,陶昕然就转入了重症监护室,但是在麻醉剂失效后,也没有醒来。
而几乎是第二天,网上就发布了重磅消息。
权萧呈被抓了,罪名是舞弊贿赂加暗箱操作,还有一些其他的指控。
还有一个人也被抓了,自然是唐璟,她伤人的经过有一打的学生可以作证。
传媒界面临大清洗的问题,到处都沸沸扬扬。
而医院里就清净多了,或者该说,是过分清净,清净得让人不安。
一连数天,陶昕然都没有醒。
而这几天的时间里,沈晏行一次都没有到过医院,只是给程晓打电话问个情况而已。
直到第四天,陶昕然终于睁开了眼睛。
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季寒川的脸。
“……啊,我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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