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昕然站在原地,没有动,也动不了。
她微微睁大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半的影子。
疏影里,映出对方逐渐靠近的身影。
“哒”一声轻响,季寒川站到了她跟前。
下一秒,一股温暖的风便笼罩上她的后背,是对方脱下外套披在了她肩上。
“冷吗?”
季寒川低声的关切霎时钻进她耳朵里,陶昕然抬头看向他,两人的视线便近距离碰上了。
那漆黑的眼眸深处,是熟悉的温柔。
陶昕然摇了摇头,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好笑,到底一个人在胡思乱想什么。
她闻到了对方身上的酒气,虽然不浓,但那种场合应该也喝了不少。
季寒川是一个很擅长隐藏起自己负面状态的人,能一眼看出来他的疲惫,说明他真的很累。
陶昕然反而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她明明是想来给她家大佬一个惊喜,结果还给他找事了。
她定了定心神,想把外套还回去,一边说道。
“你先回去休息吧,很晚了。”
“不高兴我来?”
季寒川微微挑了下眉峰,一把按住陶昕然想脱掉外套的手,好整以暇地给了这么一句。
深邃的目光幽幽看着她,目不转睛。
陶昕然眨了下眼睛,两秒过后才反应过来这个男人是在逗她。
她有些哭笑不得,却也有点不好意思。
默默往旁边飘了一下视线,倒是很实诚,直接说道。
“我感觉我给你添麻烦了,不能分忧就算了还……你先回去休息吧,不用管我。”
可这句话刚出口,她耳边便听得一声很宠溺的轻笑。
头刚正回来,就被季寒川抬手轻轻刮了一下鼻子。
“看见你就挺分忧的。”
他笑了笑,深沉的眸底透出显而易见的笑意,是有温度的目光。
陶昕然怔了怔,莫名红了脸。
这个脸红成分可复杂了,一方面是心动,一方面是懊恼,她居然有那么一刻还在内心质疑过她家大佬。
“啊,那……”
“你朋友怎么样了?”
季寒川平静地看着她,轻描淡写地另开一题。
陶昕然为了弥补自己之前的猜忌似的,不止说了罗惜当前的情况,也讲了她和平骏之间的事。
“她晚上会这么失控,完全没放下啊。”
说到最后,陶昕然忍不住重重叹了口气,尤其对方还惩戒自己似的根本不爱惜身体。
她侧头瞥了一眼身后紧闭的门,只觉得鼻腔里闻到的消毒水味道更浓了。
季寒川听完,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
微微掀了一下眼皮,他家小兔子担忧的神情便刻入他的眸底。
他更心疼面前这个善良的小女人,抬手轻轻挽了一下她鬓边有些乱的发丝,便低声给了一句。
“这是她自己的事,只有她自己能走出来。”
“我知道。”
陶昕然有些怅然地点头,她就是清楚才更加唏嘘。
看得见却帮不着,会让人很无力。
但顿了顿,她就不准备继续说罗惜的事了,回过头来,默默看向季寒川,第三次催促。
“总之,你回去睡觉吧,我在这里再等等,她的情况已经稳定了,不会有什么事。”
她说着又想把外套抓下来还给对方,她好歹还套着件毛衣,季寒川身上可就只有标准的商务三件套。
可这一次,她又被阻止了。
季寒川忽然往前一倾,低下头来,近在咫尺地与她对视。
看了看,他有些无奈地说道。
“你朋友没什么大事,你跟我一起回去,我叫人在这里等着。”
陶昕然有点被小吓了一跳,微微背光的季寒川明明大半的脸都投下了淡淡的阴影,可看着她的眼神却足够执着。
温柔而强大的眸光,让她没有拒绝的立场。
她的心脏聒噪地跳动了两下,有些发痒,却又没来由感到安心。
“……好吧。”
一点挣扎都没有,陶昕然最终点头同意了。
临走前,她进去再看了一眼罗惜。
她完全睡熟后,紧皱的眉心稍微舒展了一点,只是脸上的巴掌印也许还需要点时间才能彻底消褪。
“走吧。”
季寒川安排的护工已经到位,他站在不远处,垂眸扫了一眼病床上的人,眸色难辨。
陶昕然点了点头,就跟着回去了。
路上,她依靠在季寒川身上。
车子在光影里穿梭,她大概是精神放松了下来,毕竟也喝了酒,睡意慢慢袭来。
在陷入梦境之前,她模糊地想着,会让人不安的不是陌生的环境,而在于身边的这个人是否能给予一种安定的磁场。
就像现在,即便身处异乡,即便刚经历过那种动荡,她似乎很轻松就说服了自己。
哪怕在外的季寒川不是她所熟知的季寒川,只要在她身边的时候对方是就行了。
怀揣着这种想法,鼻尖闻着对方的气息,她很快就睡着了。
季寒川有一下没一下轻拍着她的臂膀,在听到轻微的鼾声后,动作戛然而止。
他顿了顿,动作更为轻柔地往回揽。
车子拐了个弯,进入一条路灯比较少的路段,车厢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深夜融进季寒川深不见底的黑瞳里,此刻看不清他的表情。
无言的夜,迎来了深秋。
第二天早上,陶昕然醒来时季寒川已经出门了。
“记得吃早餐。”
外面的桌上放着一个托盘,底下压着一张字条,刚劲流畅的字体,自然是出自她家大佬之手。陶昕然不由扬了下嘴角,伸手探了一下盘子,还是温热的。
她便坐下来,乖乖地吃完了这份营养配比科学得有些离谱的早餐。
今天的天气不错,在大太阳的照耀下,气温似乎稍微回升了那么一丢丢。
陶昕然端着手中的牛奶,走到落地窗前,往下面望了一眼。
高耸的建筑夸张的纵深比下,酒店门口的车辆比等等的汽车小玩具还要不真实。
季寒川一直都是以这种视角在看着这个世界吧?
不知怎么的,她脑海里忽然蹦出了这个想法。
果然,他们之间是很不同的。
比如她和程晓,即便现在也算有点身份了,但出行往往也会挑经济适用性的房间,至少不会一上来就是可以俯瞰城市的豪华套间。
她微微抬了一下眸光,将视野拉远,远处的高楼群在发散的晨光中像是披上一件件诚待揭开的轻纱,神秘而庄严。
“……原来是这种心情吗。”
陶昕然喃喃低语一句,后颈没来由窜过一道电流,浅浅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是高处不胜寒的即视感。
如此,倒是和季寒川本人很配。
她轻吐一口气,喝掉手中还有点热度的牛奶。
而后,便出发去了罗惜那边。
陶昕然本来就计划第二天走的,毕竟等等太小了,她实在是放心不下,尽管能照顾好小家伙的人只会多不会少。
但在去机场前,她还是决定去和对方道个别。
罗惜已经没事了,据说天还没亮就出院,但她没有家,而是回了伊甸会所。
又或者,这里就是她在冰城的家。
“昕然,昨晚真是太不好意思了,我给你添了很多麻烦吧?”
两人一碰面,罗惜就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脖子。
她早上穿着和夜里完全不同的休闲裤装,似乎头发都是刚洗过不久的,还有点湿润。
“说什么呢,你没事就好。”
陶昕然笑了笑,但目光还是不着痕迹地端详了一下好友,阳光自她背后投射过来,拉出了长长的影子。
两人忽然同时沉默了一下,不过都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顿了顿,又几乎是同时笑了出来。
“行啦,我接受批评。”
罗惜眉眼弯弯,双手一摊,就作出一副愿打愿挨的模样。
这个滑稽的动作把陶昕然逗笑了,她假意叹息一声,便上前两步,给了罗惜一个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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