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
龙滕欢微微眯起眼睛,料到这个人是为钱来的,但没想到真的这么不要脸。
余光扫到对方快要钻进来了,她不客气地直接升起一段车窗。
男人赶紧往后一腿,后脑勺差点磕到车框上。
他倒是不恼,继续嬉皮笑脸地游说。
“你们龙家人怎么可能没钱,十万对你们来说只是个小数目,当零钱都不够吧?”
“那也是龙家的钱,和你什么关系?”
龙滕欢阴沉着一张脸,牙齿都快咬碎了。
再剜向男子的眼神,凶狠得想是要杀人,充血的眼球逐渐爬上血丝。
就这个人,除了会要钱还会干什么?
“你要是没钱,那也没事,爸爸知道来钱快的地方。”
男子不慌不忙,突然眼神下流地打量了一下龙滕欢,分外轻松地说道。
“你跟着爸爸去跳一段脱衣服,你这样的一晚上就能赚不少钱。”
“你!”
龙滕欢气得咬牙切齿,同时又觉得恶心,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男子看她生气了似乎更有胜算了,继续耍无赖。
“反正你自己选择,别说我没念着父女情,我先来找你了,你拿不出来我再去找龙家人。”
“……”
龙滕欢双手紧紧抓着方向盘,脑袋有些发胀,一闭上眼就是龙泽与冷眼看着她,离她远去的画面。
不行,她还不能被发现她不是龙家人!
“喂,到底给不给,一句痛快话,磨磨唧唧的我要赶不上场子了。”
男子反而有些不耐烦了,再次敲了敲车窗,又阴邪地咯咯笑起来。
“不然就走啊,有个地方不错,不就脱个衣服你又不会少块肉。”
“你特么闭嘴!”
龙滕欢猛地砸了一下方向盘,喇叭在夜色里突兀地鸣响了一声,又很快归于岑寂。
她实在是恶寒得不行,黑着脸色立刻从包里翻出来一万块钱,直接就着车窗的缝隙丢了出去。
“就这些,爱要不要!”
丢完,她毫不犹豫发动车子,超速开出去。
“哗啦啦……”
并没有捆成一扎的纸币,扬出来后撒了一地。
男人倒是不心急着捡,而是看了看滕欢的车,狡黠地笑了笑。
“没想到我当年随便播的种混得这么好。”
他似乎很开心,疯子一样哈哈大笑了两声,才蹲下身一张一张把钱捡起来。
一边捡,还一边哼着小曲,喃喃道。
“我就先收点利息吧。”
而此时的龙滕欢,车速高得吓人。
她的心脏砰砰直跳,因为感知到了某种危险而不受控制。
但她还不至于气昏了头脑,只这么开了一会儿,就在路边把车停了下来。
已经这么多年了,偏偏在这个时候。
滕欢双手往方向盘上一搭,便弯腰俯身下去。
车顶灯在她身上投下的光影界限,她定定地看着,就想看到她自己一样。
其实,她大概三岁就知道自己不是龙家人了。
她妈妈当时和这个小混混谈了恋爱,两人都没有经济来源,这个所谓的父亲就让她妈妈去骗钱来维持两人的日常开销。
当时正好龙家在找人冲喜,因为是这种性质的婚姻,所以龙家人对女方的要求几乎可以说是放宽到只要是个女的就行。
而她妈妈当年有点姿色,再加上年轻,看着不谙世事的样子,一下就被选中了。
准备婚礼的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怀孕了。
不过那时刚刚怀上不久,一点都不显肚子,想着这个需要冲喜的龙家人是个病秧子,刚好可以暗度陈仓。
于是,她妈妈就这么瞒着结婚了,可谁也没想到,婚后不久对方就去世了。
很不凑巧的是,她怀孕这件事也没瞒住。
但龙家人似乎很迷信冲喜留种这种说法,毕竟两人是真的结婚了,算下时间也差不多,就认为是龙家的孩子。
而这个被龙家认为是“遗孤”的孩子,自然得到了一些比较特殊的关照。
原本老爷子是要留在身边养的,但滕欢妈妈担心事情败露,毕竟孩子小还好,大了就容易穿帮,便找了个借口搬出去住。
龙家同意了,每年给她们母女俩大量的生活费,基本有求必应,安排的住处也相当豪华。
如果到这里就结束了,也许滕欢最后也可以混个龙家人的名。
可她只是个工具人,或者该说她们母女都只是工具人,是那个小混混的超级取款机。
不过比起滕欢,她妈妈一开始过得还算好。
她一边住着龙家的大房子,一边拿着龙家的钱和那个混混夜夜笙歌。
有的时候也没羞没臊地直接在孩子面前就疯狂起来,那时候的龙滕欢还很小,她是以母亲的视角看这个世界。
混混每次来都叫她“小杂种”,每次她妈妈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地跟这个男人出去,再醉醺醺地回来。
到了后来,就有一些变化了,她妈妈经常哭着回家,或者在家里哭。
仇恨的种子便在滕欢的心里种下了,她觉得这个男的一直都在欺负她妈妈,她非常讨厌他。
可她一个小孩子能做什么?
龙滕欢被关在家里的时候,谁也不知道她在看什么东西,那些没有分级的暴力影片那时候深深地影响着她。
她一开始想模仿电影在这个男的车上动手脚,但是发现她不会。
又有一天,她又从电影里学了一招,趁着大人们出去,翻出之前被混混随手乱丢的一个修车师傅的名片。
这位师傅不是普通的修车师傅,是和混混勾搭在一起做坏事情的人。
当她爬上沙发,奶声奶气地叫对方夜晚某个时间来松刹车,报酬会提前放在门廊的花盆里时,对方只以为是他的恶趣味朋友故意叫小朋友给他传讯。
对方信了,也在深夜大人们熟睡时来动了手脚,认为对方明天要出去干票大的,也没多问,只管收钱就是。
结果就是,第二天小混混不是自己出门,而是和她妈妈一起。
果不其然就出了车祸,只是混混当时消失了,而她妈妈却死了。
关明月是在这之后接收的龙滕欢,一个常年被疏忽照顾的小女孩,已经五六岁了,看起来却差不多只有三岁。
那个时候整个龙家都在同情这个孤儿,即便她妈妈那时候出去鬼混的事多少有落入龙家人耳朵里,但想着她一个寡妇还带着孩子不容易,只要不是太离谱就睁只眼闭只眼。
也亏得是这种态度,所以滕欢亲生父母的事才没有曝光。
一想起这些过往,龙滕欢就很难受。
她紧闭着双眼,死死咬着自己的下唇,咬到有刺痛感和血腥味也不想松口。
她身上流淌着的,是无比污秽的血液。
她知道的,一直都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才必须牢牢抓住龙泽与。
“我必须抓住你……”
低声沉吟一句,滕欢倏地睁开眼睛,那深处根深蒂固盘亘着地,是近乎扭曲的执念。
她并没有哭,眼泪是这个世界最不值钱的东西,她在三岁那年就已经懂了。
可龙泽与身边还有个季小慧……
滕欢皱了皱眉头,也许是有其母必有其女吧,她当下就在想,是不是她自己也怀个孩子?
咬死是龙泽与的种,是不是也能和她妈一样母凭子贵?
那么,她就得制造机会。
这么一想,滕欢坐直了身体,眼中的迷惘似乎减退了一些。
她莫名其妙就坚定了这种想法,不然,她的秘密早晚有一天会被发现,到时候就得被龙家扫地出门,什么都没了。
不安和焦虑在她眼中交错着闪烁,可很快又消失不见,变成了某种危险的阴鸷。
她忽然发动了车子,要前往她经常去的那家酒吧,那里有她需要的东西。
只要一次,她只需要一个机会,就能永远留在龙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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