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新娜许是真的哭伤了嗓子，喝水的时候不住地皱眉。
空气里安静了一会儿，小姐妹俩忽然同时看向乱七八糟的地面，又很有默契地对视一眼。
季小慧先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把水杯一放，很自觉地自己走过去。
“你先喝水吧，我给你带的东西都凉了，要么重新点热的吃。”
她把架子支起来，地上的衣服捡一捡很快。
郑新娜喝完了一整杯，这次自己去接了一杯，转身回来时扫一眼桌上的袋子，像往常那样拉长了语调说道。
“行啦，我会看着办的，你是我妈吗，变得这么啰嗦。”
季小慧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心下倒是微微松了口气。
她们都是心理很成熟的医生了，虽然偶尔的动摇在所难免，但也不会就此被自己的情绪所击垮。
“那还要我做什么，你这身先脱了吧。”
看对方还穿着绿色的防尘服，季小慧提醒一句，藏起了眼底的刺痛。
郑新娜反倒没事人似的，把最后半杯喝下去，就走去开门，一边沙哑着声音说道。
“嗯，我正打算去，还有个表格得拿过来。”
“我陪你去。”
季小慧拍了拍手不假思索，立马跟上来。
结果这门一打开，门口的龙泽与直接被这俩同时看见。
郑新娜不敢相信地揉了揉本就酸胀的眼睛，以为是自己哭花眼了。
再看，人还在，眼睛瞪得老大震惊极了。
后面的季小慧脚步一顿，看见龙泽与的瞬间，心脏便没来由猛跳了一下。
她微微张大嘴巴，毫不掩饰眼底的惊讶。
他怎么在这？
龙泽与是最淡定的那一个，深沉的眸光若有似无扫过季小慧泪痕满面的脸，抬手把东西给到她们面前。
“带了小蛋糕。”
他只平静地说了这五个字，仿佛只是个来送外卖的。
郑新娜也许是想证明给季小慧看，她已经没事了，便接过了小蛋糕，非常高兴地说道。
“哇，真及时，我刚好迫切地想吃点甜的，我打开了！”
她像平时会做的那样，也不管是谁给的了，拿了一块就塞进嘴里，惊呼道。
“这个好吃，天啊，是那家很有名的店！”
“那都给你吧。”
龙泽与平和地开口，转眸看向季小慧。
季小慧也刚好看向他，似乎微微愣了一下，但下一秒对视的眸光就柔和了许多。
她很淡地笑了一下，没有解释，也没有因为对方就这么找来而有怨气。
相反，认为这个男人来得正是时候。
“那我就不客气了。”
郑新娜拿了蛋糕，难得一次这么有眼力见，她也没有多问，扭头就对季小慧说道。
“你先回家吧，我一会儿拿了东西回来在办公室睡一觉。”
“好。”
季小慧也不废话，点了点头就跟着龙泽与走了。
郑新娜抱着小蛋糕，目送着他们离开，泪湿的眼底似乎又要溢出点什么，她马上擦了擦眼睛，又往嘴里塞一块，转身朝相反的方向去了。
另一边，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一前一后地下楼。
等到了灯火通明的一楼大厅，前面的人放缓了速度，两人便并行了。
季小慧很安静，但并不是因为她心情不好，只是哭多了人会变得很累。
深夜的医院空荡荡的，静谧得能清晰听到自己并不怎么响的脚步声。
一步，两步，每次夜里下班，她其实很喜欢这种时刻。
不是说要离开这里了，而是没有任何突发事件能按时下班对她们而言本身就是一种莫大的鼓励。
仿佛只要这么坚定地走下去，不管是谁的未来都可以在这里延续。
季小慧轻轻闭了闭眼睛，却在这时，感觉到一只温热的手掌覆了上来。
她心下一颤，转头看向目视前方的龙泽与。
对方没说什么，她就也没说什么，只是相伴着走出去了。
等上车后，龙泽与才低声问了一句。
“你没事吧？”
他没有马上发动车子，很随意地给她递了一包湿纸巾。
季小慧低头看了看眼前这包纸巾，说实话，她有点意外，总觉得这种东西出现在这个人车里有点违和。
不过她接了，也抽了一张出来，边洗脸边有些含糊地说道。
“没事。”
“那我带你买小蛋糕去。”
龙泽与余光看了她一眼，二话不说发动车子，缓缓向医院大门口驶去。
听到这句话，季小慧意识到了什么，也是她疑惑的一个问题。
她默默把用过的湿巾重新叠好，扭头看了看对方，特别直接地问道。
“你什么时候来的？”
“来一会儿了，看到你们在哭，没敢进去。”
龙泽与也很诚实，有意无意用了敢不敢的说法。
季小慧被他逗到了，有些好笑地别过脸。
但嘴角扬了扬，似乎面部肌肉的酸胀在提醒她刚才发生过什么。
她的笑意很快又有些凝滞，干净的眼底微微泛起一丝波澜。
季小慧想了想，还是淡淡说了郑新娜的事。
“她平时看着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但对这种事其实挺敏感的，一个叠加的结果。”
最后，她像总结一样做了一句评价，敲了敲自己的肩膀就准备结束话题了。
却在这个时候，听得身边有些低沉的一句。
“你也有这么崩溃的时候吗？”
敲击的拳头蓦地一顿，但也就是短短的一秒钟。
季小慧没有太多波动的眸底微微闪了闪，小拳头便再次落下了。
“很少吧。”
季小慧恬淡地说道，便继续自己给自己疏解肩颈线，不无所谓地说道。
“刚毕业的时候会有，毕竟理论和实践有很多不同，需要自己去面对的也不止是病人了，同事啊，领导，家属什么的。”
这么说着，季小慧大开大合地伸了个懒腰，又动了动自己在地上盘了好一会儿的腿，补了一句。
“后来就也还好，而且我本来就不是天赋型选手，心理压力没那么大。”
短短的三言两语，季小慧说得仿佛已经看透了自己所要迈进的前路，一番调整下来，她重新靠回椅背，顺口问道。
“你车上有水吗？”
“有。”
龙泽与大手往后一伸，很轻松取来一瓶水。
他想给她拧开的，但季小慧先一步拿了过去，“咔”一声自己旋开了，咕咚咕咚喝下两口。
“……”
龙泽与看着她小小的身影，心疼在眼底一闪而过。
但他没有继续“医生天职”这个话题，而是不动声色地坐回去，冷不丁抛出一句。
“你知道我脾气为什么这么炸吗？”
听到这个问题，季小慧狐疑地看向他，差点脱口而出怕不是天生的吧。
不过她愣是摇了摇头，很昧着良心地回道。
“不知道。”
“我家是做房地产的。”
“这个我知道啊。”
季小慧似乎有些好奇这个男人想说什么，条件反射抢了个答，说完才不好意思地拱手。
“……你继续，继续。”
龙泽与有些无奈地看着她，见她鬓边的头发之前被自己揉乱了，极其自然地抬手帮她理了一下。
收回手后，他微微掀了一下眼皮，望向车窗外面无尽的黑暗。
微冷的瞳色被侵染了一般，往下沉了沉，这才缓声说道。
“我爸他们那套就是在金字塔顶端高高在上地指挥，命令一层一层往下传达，但这个体系不是基于公司管理那套，你也知道龙家靠什么发家，长此以往这么做事中间就有很多问题。”
“我刚接手的时候，发现龙家年年亏损，每年找银行贷款的数额巨大，但又和正在做的项目不能完全对版，手底下的人是怎么说的，他们告诉我只要欠着银行的，对方就不敢让我家企业垮了。”
说到这里，龙泽与冷感的眸底结了霜一般，面色分外冷硬。
季小慧定定望着他，这还是头一次从这个男人口中听他说关于工作的事情。
龙泽与敛了下眸，又似乎只是在回忆，马上又接着说道。
“之后有一次我去施工现场和工人们打交道，聊过后才发现工人挣得很少，甚至还经常被拖欠工资，以为是工头把款项吞了，但查证后发现是上一级发不出来钱。”
“那我龙家的钱去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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