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向身边任何人求证这个问题，就好像只要他不提，他人不提，就一定还有希望。
“我想你妹妹绝对不会怪你，而且知道你一定会拼了命地找她，所以她也能坚持，会没事的。”
这个时候，陶昕然突然安慰了这么一句。
她以往不喜欢说这种空话，但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她内心也不安，不想让努力还没开始就白费吧。
蒋文森听得一顿，转头看向她，这一瞬间眼神复杂极了。
两人已经走到门口，阳光洒下来，像是有温度，又似乎没有温度。
他眼中含泪点了点头，没有言语。
把人送上车，陶昕然在门口独自停留了一会儿。
她望着车子离去的方向，不免有些唏嘘。
活生生的人，前一秒可能还笑嘻嘻地在一起，后一秒却会找不见了。
人总是觉得意外不会降临到自己头上，可当意外来临时，那就是百分百的概率啊。
她轻吐一口气，转身要回去。
却在这时，接到了程晓打来的电话。
“告诉你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我们聪明的学霸先用你的脑瓜子猜猜，是啥好消息！”
接通的瞬间，程晓兴高采烈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陶昕然不由失笑，根本就不用猜，直接回道。
“婚期终于定了吗？”
“咦，给你整得都没新鲜感了，你就不能猜点别的先配合我一下嘛！”
程晓立马抱怨一句，陶昕然微微扬眉，隔着电波都能预见这厮估计尾巴都快甩到天上去了。
“行啊，那程严青改造计划顺利吗，是不是胖了？”
“你能不能别总是给我提这个小兔崽子，真不知道是我结婚还是他结婚，要提前预定的东西哪儿哪儿都不合他心意！又不花他的钱，屁话真多！”
“哈哈，你不如就全权丢给他，反正肯定最后会帮你搞好的。”
陶昕然面不改色地给了一个建议，程严青的审美她还是认可的，总比他老姐靠谱得多。
“说的也是哦！”
程晓分分钟改变了主意，不过她突然又鬼使神差地冒了一句。
“婚礼是十月份，现在才夏天呢，有的是时间准备！怎么样啊，我们陶学霸有没有想法，要不要一起轰轰烈烈办一场？”
听到程晓这么问，陶昕然往里走的脚步停顿了一下。
以前她们好像说过类似的话题，什么以后一起结婚，一起走红毯，一起抛花球之类的。
“……”
陶昕然却是短暂地沉默了，可能是刚接了失踪案这个报道，她明显感觉到肩膀上的重量，此时完全没想过这个问题。
“我和他，还没想好要公开。”
她干涩地说着，眼神有些闪烁，又补了一句。
“现在这样藏着也挺好，又不影响生活，也不影响工作。”
“哎哟，听听看这是人说的话吗，你就真打算一直藏着啊？”
程晓明显不能理解，她的世界里，结婚就是官宣这个男人是她的，这方面和她的金主爸爸倒是有得一拼。
“有什么问题吗？”
陶昕然抿了抿唇，语气恬淡。
“当然有，可不就是……”
程晓起了个很高的调子，正想难得地谆谆教诲一次，但话到嘴边却卡住，她发现她词穷了，好像没有啥特别强悍的理由能说服她这位好闺蜜。
末了，她忍不住啧啧两声。
“行吧，你有事业心，我是理解不了你这种拼命三郎了。”
陶昕然淡淡笑了笑，她只是想先做好自己罢了。
晚上，她下班回到家发现季寒川又不在。
简单弄了点吃的，她索性把笔记本搬到餐桌上，一边看资料一边吃。
如果是平时，她万万不能这么做，否则某位大佬会不高兴，因为这么吃饭对胃不好。
“……还是没什么消息，其他渠道有没有更新啊？“
陶昕然先在一般网站搜了搜，那真是比这桌子都要干净。
她想了想，要么再试试季寒川给的网站？
她还真的这么做了，而这一次，忽然就有了新的发现。
当搜索页面上对应着关键词的资料跳出来时，她没来由心脏重重擂了一下，有些发闷。
移动鼠标去点击，手指都有些抖。
陶昕然默默咽了口唾沫，注意到这个资料发布的时间很新，不由腹诽她的运气这么好？
可点开后，她瞬间就不这么觉得了。
这是什么资料啊，几乎不需要太多的文字赘述，仅有的描述也是言简意赅，取而代之的是铺陈的大量现场照片。
而这些照片，触目惊心。
通篇只有一个主题，死亡。
陶昕然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一瞬不瞬盯着屏幕，操作着鼠标的手仿佛不是自己的。
一张又一张，被血污浸染的遗体，不成人形，残肢四散。
仅仅能从尚且比较“新鲜”的大体上看出这些人应该都很年轻，而有一些已经高度腐败，如一堆混着污水的呕吐物。
“呕！”
陶昕然再也忍不住了，径直冲到厨房的水槽前，好在她还没吃进什么东西，只是干呕。
她喘着粗气，擦了擦嘴角，转头瞥见餐桌的一角，大脑就本能抵抗不想让她出去再见到那些照片。
她才发现她在发抖，控制不住地，全身都很难受，整个胃要翻过来了一样。
那些照片给予了她强烈的生理不适，等缓过劲儿来，又是无休止的恐惧。
头一次，她害怕死亡。
即便是最后陪伴着自己外婆的那一夜，她都没有这种实感，像是被人粗暴地掀开天灵盖，再攥着她的脑髓把“死亡”二字毫不留情地刻在上面。
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和后怕，爬上她的脊椎，涌上一阵又一阵的寒意。
人如果不是像人一样死去，太可怕了。
但脑海里又有一个声音，在不断地对她说，她必须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不能让这些人白死。
“……”
自我挣扎了一会儿，陶昕然还是从厨房里出来了。
屏幕亮着，那淋漓的鲜血直接投射进她的眼底。
她握住自己还在发抖的手，深呼吸了一口气，还无法平静，就再深呼吸一次。
直到颤抖的内心平复，她重新坐回桌前。
这些消逝的年轻生命也许其中有谁就是此时正被亲人苦苦寻找的女儿，妹妹，姐姐，爱人，甚至是妈妈。
她们和自己最爱的人连声道别都没机会说，也许连爱意都来不及表达。
一想到这里，陶昕然只觉得心脏被狠狠揪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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