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们呢，怎么想到这个季节跑来这里？”
前方的道路越发难走，领队似乎是为了减轻他们的压力主动攀谈了起来。
陶昕然被颠得有点难受，但还不至于无法忍受，定了定心神回道。
“当然要临近冬天的时候来，再过不久就是藏羚羊的繁殖期了。”
“嗯……我的意思是，这里真正的冬季你们可能受不了。”
领队并没有嘲讽的意思，只是实事求是。
像是回应他的话，后座不知道谁打了个很响的喷嚏。
“……”
场面一时有些尴尬，只是陶昕然还没开口，就被组员抢了先。
“真男人从来不惧风雪！我们可不是温室里的花朵，要做冰原之狼！”
“得，那还是个单身的。”
旁边的人幽幽吐槽一句，后边就要掐起来了。
“说得好像你后宫三千似的！”
陶昕然有些啼笑皆非，她的组员们到底是对找对象这件事有多执着。
不过这么一闹腾，紧张的气氛减缓了不少。
又走了一段路，她发现挡风玻璃的边缘结出了一层薄冰，并不是一整块，而是像藤蔓一般有触须，慢慢延展了出来。
“这是冰凌花，温度又降了。”
领队瞥了一眼，微微皱了皱眉头。
陶昕然有些新奇，只在理论中见过这种自然现象，拿出手机就想拍一张。
可屏幕亮起来的瞬间，她却愣住了。
信号格居然半格都没有，和外界联系不上了。
她没来由生出焦虑感，转头看向苍茫的大
地，再次紧张起来。
天气确实也越来越冷，即便是在车里，也有些寒意。
这里根本没有适合安营扎寨的地方，离中转站也有相当一段距离。
天色暗下来后，他们就找了个背风的地方停好车，三辆车排排站，大家都在车上过夜。
后座的三只挤在一起，都分不清是谁的手和谁的腿，帽子一盖，谁也不爱，为了保存体力早早休息。
领队去了物资车，似乎要和同事商量点事情。
所以现在车上就只有陶昕然一个人醒着，她身上盖了件毛毯，缩成一团。
外面的狂风鬼哭狼嚎，可比管理站猛多了。
没有开照明灯的时候，四周一片漆黑，连雪花都看不见。
多少有点黑暗森林的意思，让人惧怕黑暗深处是否蛰伏着可怕的东西。
莹白的雪地倒是散发着诡异的幽光，不过领队下车前叮嘱过，别盯着雪地看，容易造成盲视。
陶昕然有点睡不着，便往下压了点身势，掏出手机看一眼。
亮起来的荧光映照在她脸上，发出幽幽的蓝白色。
现在是晚上八点，这个时间其实早得很。
只是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时间似乎过得异常缓慢。
她小心地动了动身体，忽然发现手机信号跳了一下，虽然不是很稳定，还是涨到了两格。
陶昕然简直激动，想也没想，就给季寒川打了电话。
等拨出去，她才有些后悔。
这里的信号太不稳定，万一中途断了，这个男人不得
担心死。
可季寒川不给她后悔的机会，秒速接了。
然而接通后的好几秒，不管是这头还是那头，都一片寂静。
“……”
陶昕然默默咽了口唾沫，顺势整个人都缩在座椅里。
她迅速地调整自己的呼吸，若无其事地先开口。
“啊，我就是想和你说，一切顺利。”
季寒川看了一眼栏杆上置放着的平板，卫星通信面板上一个标记点有节奏地闪烁着，显示在某山脉附近。
他眸光微垂，平静地应了一声。
“那就好。”
“你……是不是知道我现在的位置？”
陶昕然单纯觉得季寒川的反应太过淡定，狐疑地问了一句。
季寒川微微挑眉，直接承认了，颔首说道。
“对，追踪你的手机信号就可以。”
“你对这里很熟啊？”
陶昕然想起元雪说的，但总有种奇怪的违和感。
季寒川眸底微微一动，掀了一下眼皮，这次回答得有些含糊，只给了两个字。
“还行。”
陶昕然脑门上立刻跳出几个问号，看信号还行，她打消了之前三言两语结束的念头，转而压低声音问道。
“我知道你之前来过这里，但是你停留的时间似乎不长？是来做什么呀，不会是来抓只狼回去养吧？”
她越说越离谱，自己都匪夷所思，赶紧又补上一句。
“那可是违法的，早点自首比较好。”
听到陶昕然这么说，季寒川陡然嗤笑了一声。
刚才一瞬间凝结在他眼底的阴郁荡然无存，只余无
声的回响。
“你这么想送我进局子？”
他开了句玩笑，嘴角微微扬起一抹笑意，眸色却异常深沉。
陶昕然愣了一下，有些尴尬了。
她好像上次也苦口婆心劝了来着，说得好像季寒川在做的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没有，我绝对不是这个意思。”
她面不改色辩解道，还是有些好奇。
“但是……你那会儿还没退役吧？”
“嗯，很早之前有个小朋友在那。“
季寒川也不逗她了，这次平淡地回答了问题。
不过，他只说了这么一句，完全没有要细说的意思。
陶昕然眨了眨眼睛，内心活动丰富得很。
小朋友？
季寒川千里迢迢来青省找一个小朋友？
光是用脚趾头想想，都更诡异了。
但听着就是寻人，陶昕然也没有多问。
这时候，后座的某位忽然打起了呼噜，这呼噜声打得整辆车都在震。
陶昕然无语地回头看一眼，如果雪再下大点，都怕被震雪崩了。
季寒川也听到了，他似乎猜到了自家小兔子在想什么，冷不丁就是一句。
“你的位置安全，不会有雪崩。”
“……那我也不用睡觉了。”
陶昕然有些哭笑不得，却是突然记起以前的事，下意识说道。
“不过这个打呼噜，有时候也可以很甜蜜，我大学时候的舍友和她男朋友是异地恋，她居然每晚都要听着男朋友的呼噜声才能入睡，当时给我们雷到不行。”
说起那时候的事，她就忍不住想笑，
又补充道。
“不止呼噜声，他们经常连麦干点啥，说实话，看起来还挺浪漫的，相隔千里只通过一条网线就能维系住感情……”
可说到这里，她的胸腔莫名有些沉闷。
有什么压在上面，抒发不出来，也顺不下去。
鬼使神差地，她对着话筒低声说了一句。
“但是我现在觉得不浪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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