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百户,操练进展的看来不错。”张延龄笑道。
陈式一躬身道:“回禀大人,还早的很。才操练不足五日,尚不能称之为有进展。”
张延龄点头道:“都操练些什么内容?”
陈式一道:“卯时半起床洗漱跑操十里,就是沿着咱们公房大院跑三十圈。早饭后演练队形一个时辰。之后半个时辰练气力身法,举石锁翻矮墙等等。午后进行武技兵刃操练两个时辰。”
张延龄点头笑道:“很好,安排的很好。不过要注意分寸,乍一下强度过高,他们怕是吃不消。还有些有残疾病弱年纪大的兄弟要区别对待。”
陈式一道:“大人放心,卑职将无法胜任全部操练项目的人挑出来,给大伙儿搞后勤。烧水煮饭什么的。正如大人所言,人人有用便好。”
张延龄点头道:“好。一支队伍要有能冲锋陷阵的,也要有能够辅助后勤的。这一百兄弟,我希望能有一半能够强壮可用,那便达到目的了。一定要好好的训练。不光是操练武技,更要操练品质意志。不求个个骁勇善战,但要个个有精气神,有忍耐力,有忠诚办事,刀山火海不皱眉头的意志。那才是真正的可用之人。”
陈式一躬身喝道:“卑职谨记大人教诲。定不负大人期望。”
张延龄笑着点头道:“你也不必急于求成,慢慢来。我虽说给你一个月之期,但有些东西是一个月练不成的。我不会强人所难,自会给你适当的宽限。”
陈式一躬身应诺。
张延龄点点头转身往公房里走,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对陈式一道:“陈百户,让兄弟们歇息一会,你跟我来,我有几句话跟你说。”
陈式一点头应了,转身喝道:“兄弟们歇息片刻,三位总旗带着兄弟们喝茶歇息。但不许四处乱走,不许大声喧哗,不许坐在地上,不许脱帽解衣。谁敢违背,鞭子伺候。”
张延龄请陈式一落座,赵元成沏上茶水之后,张延龄吩咐道:“去门外守着,不许任何人来打搅。”
赵元成点头应了出门,顺手关上房门。
陈式一有些疑惑,不知道镇抚大人要说什么,似乎很是重要。
“大人不知何事吩咐?”陈式一道。
张延龄微笑道:“没什么,聊聊家常。上次咱们聊了些,但还不够。我想知道的更多,陈百户不知介不介意。”
陈式一道:“大人想问什么,卑职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张延龄点头道:“那就好,那我便直截了当了。陈百户一身好武艺是从哪里学的?”
陈式一笑道:“哦,卑职自小习武。我老家当地尚武成分,我爹爹便是当地有名的拳师。卑职三岁便跟着爹爹习武了。”
张延龄恍然道:“原来如此,怪不得陈百户武功如此高强。原来是家学渊源。”
“哪里哪里,大人谬赞。”陈式一道。
“然则,陈百户为何会进入锦衣卫衙门呢?我的意思是,陈百户是为了光宗耀祖,还是为了大展身手呢?”张延龄问道。
陈式一脸上肌肉抖了抖,沉声道:“镇抚大人,卑职进入锦衣卫是求个前程。当年恰好太原府锦衣卫千户所招人手,卑职便去报名。因为卑职会一些拳脚,所以便被召入衙门里。卑职是想着在锦衣卫混个前程出来而已。”
张延龄缓缓点头道:“原来如此。那时候陈百户多大岁数?”
陈式一道:“卑职那时二十四岁。”
张延龄道:“二十四岁,应该已经成家了才是。陈百户为何至今仍是孑然一身?我没有别的意思,我的意思是,陈百户这般英雄人物,自有女子趋之若鹜。陈百户为何不娶妻呢?”
这问话听上去八卦的很,似乎没什么营养,但是陈式一的脸色却变得很难看起来。脸上的微笑消失,面容变得有些扭曲。他沉吟不语。
“怎么?陈百户莫非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成?”张延龄微笑道。
陈式一抬头看着张延龄道:“大人,卑职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大人倘若有什么吩咐的话,卑职自当遵命而行。至于这些事情,卑职不想回答,这是卑职的私事。”
张延龄微笑道:“私事……倒也是。陈百户,你是太原府人氏是么?不知你记不记得十八年前,太原府有一桩案子。太原府东城回马桥下,有一个女子淹死了。那女子怀孕了,一尸两命。那女子名叫李阿英……”
张延龄话音未落,陈式一腾地站起身来,面色涨红,双目园睁,手已经搭在了腰间绣春刀的刀柄上。脖子上额头上青筋根根暴起,像个发怒的野兽一般低声吼了起来。
“你怎知道此事?你想要干什么?”
张延龄摇摇头道:“陈百户,我是你的顶头上司,南镇抚司的镇抚大人。你这是对我的无礼。”
陈式一喝道:“我管你是谁,告诉我,这些你是从哪里知道的?你还知道什么?”
张延龄冷声道:“陈百户,本官让你坐下,请你稍安勿躁。本官若是想对你不利,何必叫你来说这些话?你武艺高强,本官难道不知这么做有危险?”
陈式一喘着粗气瞪着张延龄,半晌在张延龄严厉的目光下松开刀柄,颓然坐下。
张延龄伸手从作案下方的盒子里抽出一卷发黄的卷宗丢在陈式一的面前。那卷宗散发着霉变的气味,一摔之下,烟尘碎屑在明瓦投射下来的阳光光柱之中飞舞。
“我只是在衙门的卷宗档案里查到了这桩案子罢了。并且,我查出来这件案子跟你有关系罢了。陈百户,你也不必遮掩,那李阿英是你的妻子是不是?”张延龄缓缓道。
陈式一抬起头来,虎目圆睁,眼睛里充斥了痛苦和挣扎。半晌后,他沉声点头道:“不错,大人所言完全没错。阿英确实是我的妻子。我本以为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了,这件事无人知晓,却不料被大人翻出来了。”
张延龄缓缓点头道:“陈百户,你承认了便好。”
陈式一冷声道:“然则那又如何?大人处心积虑的调查我的过望,挖出我的往事来是何目的?”
张延龄无声的笑了,摇头道:“陈百户,莫非你以为本官是刻意挖出你的过往,找你的麻烦不成?十八年前,我还是个两岁的孩童,我跟你陈百户毫无交集,也根本没有任何的瓜葛。我张家一门跟你也无半点瓜葛,我找你麻烦作甚?我之所以知道此事,那是因为你陈百户现如今是本人亲卫百户,所以我才要严查你的底细。否则,本人身边跟着一个身份底细未知,武功高强之人,我岂会放心?我怎知你会不会对我不利?”
陈式一沉默不语,对于张延龄这个解释,他还是认可的。张延龄新任镇抚司镇抚,自己是他的亲卫百户。以张延龄这种身份,查一查身边跟随的人的底细,那其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举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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