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允贤八十三了,她这一生足够长,经历的足够多。她比大明朝的一般女子见过的人和事以及场面都多都大。她知道大明朝的那些皇亲国戚高官厚禄之家的事情,也知道他们的品行,她的话都是发自肺腑之言,一点也不夸张。
“可是,建昌候他……不是外边传言的那种人啊。如青跟他交往了这一段,发现他不是坏人,而是个很好的人啊。”谈如青皱眉道。
谈允贤叹了口气,她的小孙女从小便有主见,做事自有章法,她显然是不肯接受自己的好心劝告了。
“青儿,知人知面不知心,他若不装的像是正人君子,又怎会打动你的心?这是手段,懂么?这是卑鄙的手段,这样的人更加的卑鄙无耻。他定是在你面前自诩为谦谦君子,博得你的好感。你涉世未深,很容易被他迷惑,你明白么?”谈允贤沉声道。
“不是啊,祖母。他没说他是正人君子啊。他对以前的事情也承认了,并不推诿。他说他是真小人,他说他不是君子啊。”谈如青道。
谈允贤一股热血上涌到头上,胸口一阵气闷,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
谈如青吓得连忙上前搀扶,惊慌道:“祖母,祖母,你怎样?你没事吧。”
谈允贤咳嗽半天才缓过来,喘息着抓住谈如青的手臂,沉声道:“青儿,你不听老身的话,便是要老身早点归西。”
谈如青不敢再强辩,忙道:“祖母莫要生气,青儿不敢。”
“那你便答应我,不要再跟那个建昌候不清不楚了。不要理会他的花言巧语。除非你要祖母死,我只要有一口气,绝不会同意此事的。”
谈如青心中矛盾之极,难受之极。但面对祖母喘息着的苍老面容,谈如青别无选择。她可是自己最亲的祖母,最疼爱自己的祖母啊,自己还能怎么办呢?
“祖母,我……答应了便是。”谈如青轻声说道。话一出口,不知为何,眼泪已经涌了出来,扑簌簌的落下。
……
次日上午,张延龄命人准备了丰盛的早餐,满怀期待的等着谈如青前来一起吃早饭。然而她没有等来谈如青,却等来了周家父子。
周寿带着周瑛坐着马车来到了建昌候府,父子二人脸色黑如锅底一般,显然很不高兴。
张延龄倒是很高兴,像看到老朋友一般打着招呼,热情迎接。不过开口第一句话便露了底。
“周老侯爷,周大公子,哈哈哈。银子带来了么?”
周寿冷笑连声,从车中取出一只盒子,打开盖子。盒子里是一叠银票。
“看清楚了,这是隆昌钱庄的通兑银票,一千两一张,一共十张。要不要亲自验看。”周寿冷声道。
张延龄哈哈笑道:“不必了,不必了,庆云候有头有脸的人物,我还信不过么?不过似乎不够吧,还有说好的医药费呢?”
周寿摆了摆手,周瑛脸色阴沉的从马车里提出一个包裹,那是二百两现银,是用作被打伤的西山庄园的人的补偿和医治的费用。
张延龄满意的笑道:“很好,周老侯爷言而有信,甚是令人钦佩。”
张延龄伸手从周寿手中去接那银票盒子,周寿却攥着不撒手。
“建昌候就打算直接拿了这银子,不给任何凭证么?”
“哎呦,瞧我这脑子,倒是差点忘了。东西已经准备好了。”张延龄一拍额头,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张签了名的收条来递给周寿。
周寿接过来来看了两眼,上面写着简单的两行字:今收到庆云候周寿用于资助建造西山庄园水坝钱款一万两整,凭此据可享受水坝灌溉之权。后面签了张延龄的名字,按了手印。
“嘿嘿,你倒是准备的充分。”周寿冷笑道。
张延龄呵呵笑道:“那是自然,手续齐全,童叟无欺,有备无患。周老侯爷,可以松手了。”
周寿松开手,张延龄将银票盒子拿到手中,说是不用检查,还是打开盒子数了一遍,脸上笑开了花。
“好了,交易完成。周老侯爷,我这还有些事情,便不请你们进府喝茶了。况且你现在心情怕是也不太好,也没心情喝茶。恕不远送了。”张延龄拱手笑道。
周寿父子气的要命,这厮完全没有任何的礼貌,拿到了银子便要送客,根本就没把他父子俩放在眼里。
“我周家有的是好茶喝,倒也不用讨你张延龄的茶喝。建昌候,老朽有一言忠告,不知你想不想听。”周寿道。
张延龄微笑道:“洗耳恭听。”
周寿点点头,冷声道:“一万两银子其实对我周家来算不得什么。但你讹了我周家这一万两银子,将来或许要付出比这一万两银子多得多的代价。我周家人绝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希望你明白这一点。”
张延龄皱眉道:“怎么?周老侯爷是在威胁我么?”
周寿冷笑道:“岂敢,你张家现在如日中天,我们岂敢得罪。这不过是一句忠告罢了。张侯爷,常言道,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谁知道以后会如何?十年河东转河西,后面的日子还长着呢,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人若太嚣张跋扈,恐惹众怒,自招天谴。”
张延龄缓缓点头道:“我懂了,你这就是在威胁我,向我下战书是么?”
周寿冷笑道:“随你怎么想。”
张延龄微笑道:“你这么恨我,还不是乖乖把一万两银子送来给我。既然不得不送来银子,却又要说这些狠话,真是可笑。你要跟我斗,我随时奉陪。”
周寿龇牙呵呵大笑道:“这点银子算什么?我周家虽非巨富,但区区一万两银子还不放在眼里,就当是遭贼偷了便是。况且,你拿了我这一万两,我转眼就能得十万两。你以为你赢了,其实赢的是我周家。哈哈哈。跟我斗,你还嫩了点。”
张延龄听他话里有话,皱眉道:“此言何意?说清楚。”
周寿大笑转身登车,周瑛也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张延龄怔怔发愣,想了一会啐了口吐沫心想:这老小子怕是气疯了,被讹了一万两银子心里气不过,所以来说一番场面话来掩饰发泄。且随他去,毕竟凭空被人讹一万两银子,心情当然不好,发泄一番也是应该的。
无论如何,一万两银子到手,张延龄心情大好。没想到不久之前自己还在为钱发愁,转眼间抵押田产给哥哥得了一笔,周家这个冤大头又送来一笔。手头已经有了三万多两银子。建坝的预算不过七八千两,水坝建成之后自己还有大笔的银子在手,那便可以再做些事情了。
说到想要做的事情,那可多了去了。张延龄心里早就盘算了一些事情。比如后世那些机械火器等等,原理其实并不复杂。张延龄想进行一些复制和钻研的工作。未必能造出什么惊世骇俗的复杂的改变时代的东西来,但起码对自己是肯定有帮助的。身为穿越之人,这种优势是天然的,岂能不用。别的不说,弄些防身的火器是必须的。
不过所有这些想法肯定是很花钱的,没银子都是空想,有银子便可以开始进行了。
坐在大厅里,张延龄心情愉快,但很快他便意识到一件事:已然是晌午时分了,谈如青居然还没有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昨天傍晚送谈如青回家的一路上的交谈,张延龄觉得自己和谈如青之间的关系已经拉近了一步。张延龄感受的出来,谈如青对自己也不再排斥和戒备了,看自己的眼神已经带着些许的情意。张延龄觉察到了爱情的萌芽,心里当然很是开心。
昨晚送她到家门口的时候明明说好的,谈如青也说今天早上要来的,可是到现在还没来,当真有些奇怪。兴许是有事耽搁了吧。张延龄自我安慰着。
又等了一会,张延龄只得回后宅去看了阿秀的伤势,见阿秀伤势稳定便回到自己房里去歇息看书。到了中午的时候,阿杏送来饭菜请侯爷用饭。
张延龄吃饭的时候随口问了一句阿秀的饭菜送去没有,杏儿回答道:“吃过了已经,谈小姐来检查了阿秀姑娘的伤势之后,桃儿便将熬的红枣粥给阿秀姑娘吃了两碗。现在怕是已经躺下歇息了。”
张延龄一愣,惊讶道:“谈小姐?她来了?人在哪里?”
说罢便放下碗筷站起身来。
杏儿忙笑道:“早走了,给阿秀姑娘检查了伤势用了药便走了。侯爷难道不知道?”
张延龄呆呆而立,心中甚是疑惑。
“谈小姐她,有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没问我么?怎么不留她?”张延龄道。
杏儿觉得侯爷的语气似乎有些慌乱,语无伦次的感觉,有些奇怪的看着张延龄道:“没有什么不对劲啊,都很平常啊。她也没问侯爷啊。我本来是想请侯爷的,可是侯爷那时候在画什么东西,小婢便没敢打搅。她看完了病便走了啊。”
张延龄皱眉缓缓坐下,神情有些黯淡。
“对了,谈小姐临走时说了,她可能这几天来不了,会让小竹来探望病情,回去禀报给她知晓便可。她说,其实阿秀姑娘的伤势应该没什么大碍,有什么情形小竹会告诉她的。”杏儿又道。
张延龄缓缓点头,哦了一声拿起碗筷不再说话。杏儿道:“侯爷还有什么吩咐的?”
张延龄摆摆手道:“不用了,你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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