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清凉如水,大殿里歌舞升平,而偏殿外却只有月光下的盈盈灯火将裴景晏和拭剑主仆二人的身影拉长。
裴景晏忘不掉方才姚宝珠弯腰猛咳的样子,也忘不了姚宝珠说话时平静的语气。
他宁愿她善妒、泼辣、不讲理,也不想她像现在这样冷静、平和,更不想她有什么委屈都自己悄悄忍着。
以前姚宝珠不是这样的,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拭剑,你有话对朕说。”裴景晏冷不丁地开口。
拭剑一愣,虽然他方才再心里乱七八糟地想了很多,但他并没有想开口的想法。
“属下没有。”
“朕说,你有。”
“……是,属下有话要说。”拭剑也不明白裴景晏什么意思,但既然裴景晏让他说,他便说就好了。
“皇上为何要这般对皇后娘娘?”
“你是说朕让皇后吃宓贵人的果子?”
“是皇后娘娘既然说了嗓子不舒服……而且皇上刚才也听见了,皇后娘娘咳得那么厉害……”
裴景晏顿了顿,双手背到身后,轻声说:“朕以为皇后只是在推辞,不知道是真的嗓子不舒服。拭剑你说,是不是最近朕太不关心皇后了,就连皇后身体不适朕也不知道。”
裴景晏其实心里清楚,以往姚宝珠身体不适,太医院定当第一时间派人禀告他,只不过他和姚宝珠最近关系变得疏远,宫里的人一个个都是人精,惯会见风使舵,这才没有及时禀报。
可是这能怪谁?怪太医院吗?
裴景晏心里清楚,若说怪罪,第一个该怪的人就是他自己!
“是朕的错,难道皇后就没有错吗?”
拭剑没有回答裴景晏的话,因为他实在不知道皇后有什么错。
“回答朕的问题。”
“主子,皇后娘娘何错之有?皇上欢喜宓贵人之后,皇后娘娘大度贤德,给了宓贵人位份,而且也不曾与皇上计较。刚才在大殿里也没有驳了皇上的面子,明明身体不适还是吃下了宓贵人择的果子。属下实在不知皇后娘娘何错之有……”
“你以为朕欢喜宓贵人?”裴景晏惊讶地转身看向拭剑,拭剑跟随他的时间最长,可以说是这个世间最了解他的人,怎么如今拭剑也觉得他欢喜宓贵人?
“皇上难道不欢喜宓贵人吗?”
“朕何时说过?”
“若不是欢喜,皇上为何要留她在勤政殿偏殿侍奉?若不是欢喜,皇上为何在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给宓贵人位份时没有阻止?若不是欢喜,方才皇上为何会为了宓贵人而下了皇后娘娘的面子?”
拭剑也是头脑一热才会连番质问,说罢便意识到自己言语不妥,连忙向皇上请罪。
裴景晏没有理会拭剑,因为他实实在在被拭剑问到了。
他留下柳安宓只是为了探清楚她是否是太后娘娘派来的,而他没有阻止姚宝珠给宓贵人位份,只是因为当时被姚宝珠气到了,之后的种种举动,也只不过是想让姚宝珠吃醋好证明姚宝珠心里还有他罢了!
只是这些话他如何说得出口,如何能对拭剑说。
连拭剑都这样想,姚宝珠定是也这么想的。
“朕不欢喜宓贵人!”
“啊?那皇上为何要……”拭剑顿了顿,硬着头皮把话说下去:“那皇上为何要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同皇后娘娘闹不愉快?”
“你说的没错,朕就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拭剑不敢接话。
“朕是不是错了?”裴景晏突然觉得自己一系列试探姚宝珠的举动,只会加深两个人之间的误会,他犹疑他是不是做错了。
裴景晏叹了一口气,转身进了大殿,拭剑连忙跟上。
一见皇上回来了,宓贵人便借着太后寿辰为太空献舞的由头,翩翩起了舞。
裴景晏用余光看了眼姚宝珠,只见她没什么不适,若不是方才裴景晏跟出去了,真不知道她原来吃了果子那般难受,咳嗽得那般厉害。
裴景晏心里烦躁,知道自己这次处理问题的方式方法不对,可是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打破他和姚宝珠之间的僵局。
而宓贵人已经跳起了舞。
美人儿细腰盈盈不堪一握,眼神更是含情脉脉,秋波流转,这哪是为太后献舞,分明就是跳给皇上看的。
众嫔妃只见裴景晏眼神紧紧锁定宓贵人,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酒,一定是欢喜极了。
裴景晏喝着酒,看着眼前有个人在晃来晃去地跳舞,却没有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时不时的看看姚宝珠,却发现姚宝珠一次,也没有看自己。
于是裴景晏便更凶地喝酒,喝了两口酒,便扭头朝着姚宝珠说道:“皇后觉得宓贵人舞得如何?朕觉得甚好。”
毫不意外,姚宝珠闻到了酒气,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说:“臣妾也觉得宓贵人舞得好,皇上便专心看,少饮酒。”
裴景晏心里一暖,心想姚宝珠还是关心他的,可心里这样想,嘴巴却不受控制地说着:“好,宓贵人舞得好!”
拭剑在皇上和皇后娘娘身后,皱了皱眉,方才在偏殿外皇上分明说不欢喜宓贵人,分明在懊恼自己对皇后娘娘的举动,也质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怎么如今又这样说?
拭剑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男女之情太过复杂,他不懂!
而裴景晏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脑子里乱糟糟的,只想喝酒把自己灌醉。
喝了好一会儿酒,宓贵人跳完了舞,苓嫔也献了曲子,就连文贵人也表演了琵琶。
等裴景晏目光里再次有了实质后,发现姚宝珠早已没了身影。
“皇后呢?”
“皇后娘娘一刻钟之前已经回了昭阳殿。”
走了?姚宝珠走了?
她是不要他了吗?
他难道真的是一个孤家寡人吗?姚宝珠说过陪他看这繁华世间的!
怎么能出尔反尔!
裴景晏跌跌撞撞地起身往外走,走了几步路又回头说:“谁都不许跟着,拭剑,来。”
众人见太后娘娘走了,皇后娘娘走了,如今皇上也离席了,于是便一个个都没了兴致,也纷纷散了。
“主子,去哪儿?”
裴景晏表情认真,谨慎地看了看四下,除了他和拭剑并没有其他人。
“嘘,去翻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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