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世发生灾害时,可以把民众安置在面积较大的学校、体育馆等地方。可六七十年代的平河沟,穷的连那种超级简陋三两间屋子撑起来的小学都没有,最宽敞、平坦的地方就数片瓦皆无的晒谷场。
六九年的那场大水,要不是平河沟出人、出力、出材料尽快把窝棚搭起来,洼子屯众人说不准要在雨里淋几天呢。
虽说后来洼子屯众人被划归到平河沟,当地村民意见很大,时不时就有些矛盾;可终归都在平河沟住了七八年,上山下河同一块地里刨食。就连去年连天大雪的时候,众人也是拧成一股绳才有惊无险的过来!
如今被常六婶子这哭嚎闹的,反倒没了半点情谊,像是平河沟的老住户一直在欺负他们洼子屯的后来人似的!
赵山水自认做事公允。小到东家长李家短的吵骂,大到关乎生计的记工分、分粮分菜,无论是平河沟的还是洼子屯的,他都做到了一碗水端平。
如今因为挖渠名额的事儿,常老六媳妇往他身上乱泼脏水,这口气他自然不能白受着,当即大吼道:“哪个欺负你们了,挖渠名额也是按照劳动表现分配……”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常六婶突然高了八度的哭叫声盖过。
赵山水当了十多年的村长,在这一带极有威信。以往别说常六婶子,就是常老六在赵山水跟前也不敢炸毛。
可是对于一分钱能掰成几瓣儿花用,十块钱就能娶个好媳妇的农村家庭来说。挖渠工作带来的金钱诱惑太大了!
常六婶摆明了就是不讲道理,赵山水气的一甩袖子,扭头看向常老六。
常老六对赵山水小心陪着笑脸,一副拿自家婆娘无奈何的态度。赵东霖不能跟常六婶这个长他一辈的女人动粗,气的干瞪眼。
院子里一时间只闻常六婶的哭嚎叫嚷,听的李玄宇越发眉头紧蹙。
若是别的事情常六婶闹闹,他不愿老村长为难,可能就把名额让出去了。可挖渠给现钱,关乎他和卢晓熙往后的口粮,不到万不得已,李玄宇不会松口。
卢晓熙虽然不想李玄宇去挖渠受累,却更见不得他愁眉不展的样子。
暗叹了口气,如今这院子里能治常六婶的就只有她卢晓熙了。
卢晓熙扭头看向常老六众人,扬声问道:“你们就干看着她哭闹,不打算管喽?”
常老六巴不得媳妇闹腾闹腾,自打他们住进平河沟,活不少干,可粮食年年都不够吃。尽管他也知道是地利的问题,可心里照样憋屈。
如今他媳妇发发牢骚、撒撒泼。一来散散他们被分到平河沟这穷地方,几年下来心里积压的怨气;二来事后推脱说句‘婆娘眼皮子浅、不懂事’也有转圜的余地,不至于彻底跟平河沟的人闹掰。
只是被卢晓熙问到头上,常老六既不愿跟卢晓熙硬碰,又不方便跟赵山水翻脸,只得哼哼唧唧装腰疼。
另一个跟常老六过来的本家兄弟被卢晓熙盯着,迫于无奈只能嘀咕道:“这老娘们撒起泼来得谁挠谁,我可管不了!”
说话间,院子里洼子屯众人就与撒泼叫骂的常六婶拉开了些距离,摆明了都不想管!
卢晓熙等的就是他们这样的态度,她冷笑道:“行,你们不管!可这里是我家!她敢在我家撒泼,真当我卢晓熙是泥捏的!”
说着,卢晓熙几步走到坐在地上直拍着大腿叫骂的常六婶身边,一扯对方的衣领就往院门的方向拖。
常六婶子还想靠体重挣扎,可被卢晓熙反向扯着衣领。顺着卢晓熙的力道被拖着走还好,一挣扎衣领就勒紧喉咙,别说叫骂了,常六婶都差点被勒的翻白眼。只能尽量以双手用力扯住自己的衣领,这才勉强能呼吸。
常家人想帮忙,却局促的不敢上前。刚刚卢晓熙出手的利落劲儿震慑了他们,众人都害怕惹急了卢晓熙她打起来真下死手。纷纷看向老村长赵山水。
老村长则背着手微抬下颌,干脆理都不理常家那帮人。
以赵山水的心思,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卢晓熙这是在出头帮他。现在若是顺了常家人的意,轻松饶过常老六他媳妇,都用不上等明天,洼子屯就又得蹦出个老娘们因为挖渠名额的事儿闹腾。只是这丫头往日里就知道惹是生非,还得他给善后,这回到转了性子,果然人还得成家了才能懂事。
眼看着卢晓熙已经将常六婶拖到了大门口,她又扭头看向院中一众常家人。沉声道:“有良心的,就想想六九年你们房子田地都没了的时候,平河沟的乡亲给了你们多少帮助;再想想分粮的时候老村长有没有一碗水端平!人在做天在看,以后下雨打雷的时候,别心慌!”
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巧,卢晓熙话音刚落,远处就打了个旱天雷。
院子里一帮人不由自主都缩着脖子打了个冷颤,连带着被卢晓熙拖着走的常六婶,哭嚎声都像是被瞬间掐断了。
等众人回神时,卢晓熙早拖着常六婶出了院子,已经在斜对面小路边上了。
那里向下有个两米多的无用缓坡,离卢晓熙他们院子又远,周围三五处顺路的农家都将最无用的垃圾倾倒在那边!
这会儿的农村,可以喂给鸡鸭猪狗的,早喂了鸡鸭猪狗;能送去肥田的,也送去肥了田;再不济一些草芥树枝还能当柴火。
能往坡下面倒的垃圾,无非是些沤了一冬天臭了的酸菜水、咸菜水,味道都不是一般的大。就是怕太靠近住的地方,风把味道都带进家里来。
之前卢晓熙被李玄宇一路背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个上了些年纪的妇女正在那边舀着一些水刷坛子。哪怕鼻子不太通气,她也嗅到了那股难闻的味道。
常六婶子眼见自己被拖到了那边,双手边扯着衣领,边挣扎道:“卢晓熙你放开我,都出了你家大门了,你到底要干什么呀!”
卢晓熙将常六婶子一丢,看她顺着发臭的泥水惊叫滑到坡底最脏的地方,这才随口道:“还能干什么,当然是扔垃圾呀!还是不能喂猪、不能肥田、也不能当柴火那种最无用的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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