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九幽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
刹时,小幼崽脸色大变。
她震惊地看着九幽,银灰色的眼瞳惊疑不定,既有惊喜又有惆怅,更有满心的幽怨。
当那幽怨到极致的时候,就成了浓烈的恨。
恨意斐然,灼热滚烫,硬是将团子浅色的眉眼,都给映衬的像是深海里的蓝火在熊熊燃烧。
有疯狂,又偏执,也有妄癫。
这样的浓烈的情感,出现在团子那张白嫩小脸上,就非常非常的违和。
九幽忍着厌恶,蹲下身大手一张,蒙住了幼崽那双眼。
他的宝贝,绝对不用拥有这样负面黑暗的情绪。
她是璨阳,是明媚的春风,是治愈的小向日葵,单纯天真,良善可爱,软乎乎的跟大冬天怀里揣了个滚烫的白皮包子一样。
她一开口,糯糯的小奶音,是能连灵魂都救赎的存在。
男人甚是难忍,漆黑的凤眸是如同深渊般的戾气和黑暗,那张素来不太有表情的脸上,凝出了层层秋霜。
“别以为我不敢动这具身体,”他字字句句,带着隐忍和克制,“罂花,吾最后说一次,滚出这具身体。”
一句“罂花”入耳,小幼崽的身体不自觉颤抖,她微微仰起头,被蒙住的双眼睫羽抖了抖,扫到干燥温润的掌心,她就叹喟了一声。
“您……”她的嗓音带着莫名的怀念,甚至不自觉用上了敬语,“还记得我?”
回应她的,是抽离的大手,在一片骤然的光亮中,她睁开一条眼缝,看不到男人的脸,只能听到他薄凉的声音。
他说:“不记得。”
冷酷的三个字,像冰刀一样狠狠扎进罂花的心窝,叫她痛不欲生。
她怔怔望着九幽,这男人居高临下,眼神陌生而厌恶,看她的就像是在看一滩烂泥,嫌恶的是这烂泥竟弄脏了了宝贝裙角。
那是,只恨不得连这个身体也不要了,立刻给宝贝换一具更好的。
顷刻,罂花就什么都明白了。
幽溟,不对应该说眼前的九幽,确实是不记得她,约莫只是太愤怒,愤怒她抢占了小团子的身体,脑子里才突然闪过自己的名字。
罂花苍凉的笑了笑,她转身爬椅子上坐好,小短腿并拢,十分规矩的说:“我可以自我介绍,我从前叫罂花,后来您叫我邪种。”
嘴角笑意加深,她望着九幽补了句:“可在邪种之前,我也是您麾下最得力的……”
九幽就听她吐出三个字,三个他陌生又熟悉的字眼。
——“清道夫。”
九幽皱眉:“吾不认识你,不记得你,也不需要认识牢记。”
他身边,剑芒纵横纷飞,银色龙纹的法袍无风自动,袍摆下尽是涌动的杀意。
九幽,没耐心了。
他已决定,剿灭这只冒牌货的灵魂,重新给宝宝找一具身体。
锋锐的剑芒,挟裹着九幽的怒火和杀意,像钢针一样射向罂花。
一霎那,细若的小脖子和胳膊上,就被割裂出条条极细的伤口。
阵阵刺骨的疼痛,像潮水一样涌上来,殷红的鲜血适才慢吞吞从伤口浸润出来。
“唔,”罂花闷哼一声,毫无还手之力,她眼眶泛泪,红红的很是可怜,“爸爸……痛痛……”
冷冽的剑芒齐齐一顿,继而是更暴虐的煞气,浮上男人俊美无俦的眉宇。
他冷哼一声:“找死。”
死到临头,竟还企图装成宝宝骗他心软。
瞬间,剑芒越发凌厉,并且有一道让邪种胆颤心惊的乌光,从九幽指尖迸发。
那是,邪种的克星——杀戮的气息!
“等等!”小小一只幼崽瘫软在椅子上,浑身是血,“我告诉你灭世妖孽的秘密!”
罂花面色惊惧惨白,杀戮的气息实在太让邪种恐惧了。
乌光顿住,堪堪距离幼崽眉心仅半寸。
弑杀无数邪种,积累而成的煞气,还不曾接触到皮肤,就割裂的罂花生疼。
幼崽皮肤太娇,乌光的锋芒已然割裂皮肤,殷红的鲜血,顺着眉心缓缓流下来。
罂花却不敢抬手擦拭,她喘着语速飞快道:“灭世妖孽身上,隐藏着关乎整个修真界存亡的大秘密。”
“明为诛杀,实则是想要独占灭世妖孽。”
她边说边缓缓坐起身,仰起的小脸上,鲜血斑驳,眼尾泛红,很是让人心疼。
九幽心尖颤动,背在身后的手缓缓握紧。
罂花笑起来,笑容甚是古怪:“幽溟,你的宝贝那就唐僧肉,谁都想要咬一口,你守得住她一时,可护不住她一世。”
她带着幸灾乐祸的恶意,仿佛恨不得立刻见到对方痛苦的模样。
仿佛,只要他痛苦了,她就能解脱了。
然,九幽依旧面无表情:“倘使整个修真界都觊觎,吾灭了这个世界亦无不可。”
听闻这话,罂花愣了下。
紧接着,她哈哈哈大笑起来,稚嫩的小奶音笑声悲凉。
“幽溟啊,”她笑着笑着眼泪就出来了,“你真该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最敬重的清道夫吾主,当年我要献祭小世界的时候,您可不曾对我手下留情啊。”
时过境迁,事关一只小幼崽,毁灭小世界这种话,他却说的如此凛然决绝。
罂花一抹眉心的血,清亮的眼瞳映着男人的身影,改了主意。
她道:“我不跟这只幼崽抢身体,我就要亲眼看着你毁灭这个小世界。”
我要看着你痛苦!
我要看着你记忆复苏,成为吾主幽溟后,悔恨莫及的模样!
话罢,她眼睛一闭,就要身体还给奶团子。
不想,九幽一个箭步上前:“慢着。”
说着,他执起幼崽小肉手,灵气从掌心勃发,轻柔的覆盖到幼崽身体伤处,一点一点的将流血的伤口治愈。
罂花愣了,剑芒割裂出的伤口,灼烈的刺痛中,骤然带起酥酥麻麻的痒意。
那是伤口在愈合,皮肉在生长的痒。
她不自觉看向九幽,面前的男人微微弯着腰低下头颅,垂着冷淡的眉眼,正细致温柔的给幼崽治伤。
在那一瞬间,罂花胸腔之中,恨意垒铸的城池,悄无声息的就塌陷了一隅。
她曾以为,为杀戮而生的吾主,只会杀戮,兴许连他的血都是冷的。
可原来,他也是懂温柔知珍惜的,只是她不是那个人罢了。
浓烈的哀色和苍凉,像簌簌大雪一样,在罂花荒芜的世界里飘荡。
那一刻,她嫉妒那只幼崽!
“离开,”最后一道伤口愈合,男人面无表情的一撩眼睑,甚是凉薄无情,“离开这具身体。”
罂花神情惨烈,可仍旧怀着一丝丝的侥幸问:“吾主,您刚才……”
九幽看都不看她一眼:“宝宝会疼。”
疼了就会哭。
这回答像是炸弹,瞬间就让罂花粉身碎骨。
她悲怅到滴血,嫉妒到发疯。
原来,原来就只是心疼那只团子,所以才施舍的叫她多呆了一会。
可是,吾主何曾问过,她是否也会疼呢?
罂花最后看了眼九幽,尔后闭眼退下,将这具身体还了回去。
她没看到,下一刻奶团子睁眼,男人波澜不惊的凤眸中,顷刻起波澜。
九幽张开怀抱,嘴角含笑:“宝宝,欢迎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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