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通电话，我竟是连一个字都还没说就挂了。失笑的摇摇头，把手机放回包里，跟上张军硕的脚步。
“怎么了？”他随意问道：“这个时候，打电话给谁？”
我笑了笑，“本是想打给小唯的，可她正欢乐的捣蛋呢，我听那头一群大人小孩吵吵闹闹的，估摸着她乐得早就把我这个当妈的给抛一边了。”
“小唯？”张军硕抿了抿唇，“她现在不在你身边，是谁在带着？你母亲吗？”
走在小路上的脚微微一顿，我低着头笑了笑，“我妈妈，在小唯出生之前已经去世了。”
“我很抱歉。”他的笑意顿时收敛了许多，沉默的与我并肩而行。
我摇摇头，长长的吁了一口气，“生老病死，都是人生百态。都过去这么久了，我也能看得开。所以，不用抱歉，我没事。”
一直以来让我自责的，便是那一天没有劝阻母亲上山。因着此事，我痛苦了许久，直到回来之后，白澜的一番话，才让我彻底想通。
“你以为就算你阻止，楠姨就不会去了吗？她之所以让自己忙碌起来，不仅仅是因为你怀孕，而是在她心里，一直念着一个人。唯有不停的忙着，才能让她好受一些。你觉得死亡是一种消逝，可这对她来说，或许是一种追随，一种解脱。”
曾经我不以为然，直到后来慢慢平静，才明白白澜这番话里的含义。
其实我也看得出来，从顾子雄去世后，母亲的状态就一日不如一日了。在手臂还没有恢复，不能忙碌的时候，她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在院子里对着花儿发呆。虽不曾流泪，可眼底的空泛和绝望，却比流泪更让人心痛。
正是因为那样，那时候我才会怕她想不开，才会特地搬过去陪伴在侧。可她后来所表现出来的平静，却让我慢慢放下心来，觉得或许只要之间久了，该放下的也就放下了。
可我从来没有想过，既然那么多年，她都没有放下，又怎么会因为顾子雄死了短短几个月，就能放下过去的执念呢？
到底是我太自负，也是我对母亲关心不够啊。
走过了碎石小路，前头陡然一转，路势缓缓抬高，便是往山上走了。尤沉浸在思绪当中，手却被握住，抬眼一看，对上张军硕温柔的眸。
“前面的路不太好走，我牵你。”
微微一怔，还没想好该不该让他牵着，他又道：“那么现在，小唯跟谁住在一起？可放心吗？”
提起小唯，便想起方才顾铮在电话里头急躁的声音，忍不住失笑摇头：“放心倒是放心的，我回来之前，特地把她托付给我弟弟了。可是刚才打电话过去，我弟弟却是忙得连跟我说两句的时间都没有。想来他一个大男人照顾小唯，还是有些吃力。”
顾铮从小就性子温和，甚少有大声说话的时候。就连当初顾子雄去世，他与顾颜相争财产，也没有闹得太难看，更没见他发过脾气。
能给小唯逼到声音都变了，可想而知带着那小娃儿，他有多崩溃。
自己的女儿性子如何，我这当妈的是再清楚不过。她活泼开朗，又是个自来熟的性格，还在小山村的时候，就是没人玩，也能和阿猫阿狗天天混在一起。
可就是因为太过开朗不怕生，她是什么事情都敢做。当初满院子打滚，那些猫儿狗儿被她揪掉毛发的可不在少数，更别说成日待在城市的四方格内了。有机会与别的小朋友在一起，她肯定是更加的人来疯，顾铮不头痛才怪。
张军硕牵着我慢慢的往上山的路走，一边提示我注意看路，一边问道：“你弟弟结婚了吗？”
“还没。”我笑：“有个女朋友，但是还没有住在一起。”
“那他一个大男人，带着个孩子，确实是有些为难了。”他沉思片刻，“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把小唯接回来？毕竟是你的孩子，你亲自带着，总会好一些吧。”
“是啊……”我轻声应着，却是没再说下去。
唯有十月怀胎，经历过痛彻心扉的痛楚，才明白孩子对母亲的重要性。那已经不是血缘关系那么简单，那是切切实实从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除了母亲之外的角色，都无法体会到这种血肉交融的不可分离。
如果可以，我是多想把小唯留在我的身边，每时每刻，永不分离。
可是，不行。
在没有处理好沈子岑的事情之前，小唯的存在是不能公开的。否则以沈家现在的能力，想把小唯要过去实在是太简单了。
而她是我的命，便是赔上一切，我也不能拱手相让。
所以再不舍，也只能忍着。哪怕是短时间的见不到，也总比一辈子见不到要好。
这些话，不能与张军硕说。不管他懂或不懂，到底是与此事无关的人。我们交往虽然已经相对密切，但还没有到什么都可以说的地步。
所以选择了沉默，我相信，以他的性格，我不想说的，他不会多问。
事实也是如此，见我不虞，他适时的转移了话题，只是接下来的话题，却也让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很需要钱？”
“嗯？”我抬起头，一下子没能摸透他的意思，便顺着他的话头绕了过去：“钱是个好东西，每个人都需要。怎么突然这么问？”
“白澜打给你的电话，你没听清吧？”他微微挑眉：“当时那辆车子冲过来，你被吓到了，是么？”
我仲怔片刻，回想起当时的画面，脸色顿时变得惨白。
其实当白澜说有个不好的消息要告诉我的时候，我便隐隐有了感觉。这些事不好在张军硕面前说，所以当时第一反应，是想告诉白澜我正在开车，不方便说话。
可没想到斜里冲出来的一辆车打断了我所有思绪，在惊吓过后，我甚至都忘了张军硕就在旁边，该提示的忘了提示，不该让张军硕知道的，却是被他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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