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儿的存在，是一直都知道的。不知不觉间，也已经做好了充当母亲的角色。
可如此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他的存在，还是第一次。
一瞬间感到欣喜若狂，我知道，从这一刻开始，我再不是一个人。从此以后，会有一个小小的生命在我腹中成长，经历过一番疼痛后呱呱落地，自牙牙学语到独当一面，贯穿我的整个人生。
很庆幸没有不要他，否则，我该是何等的后悔。
细细的感受的着腹中那小鱼儿一般的游动，忽然“叮”的一声脆响，把我从沉溺中拉回了现实。
穿着绿色无菌服的大夫从手术室中走出来，语气严肃：“谁是邹慧楠的家属？”
“医生，我是她女儿。”我连忙迎了上去，小心翼翼的问道：“我妈妈怎么样了？”
医生上下打量我一眼，目光落在我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皱了皱眉：“只有你一个家属吗？其他人呢？”
心里一酸，有几分无奈：“我爸已经去世了，家里就剩我和妈妈了。”
“那行吧。”医生没有多啰嗦，直接打开了手中的文件夹：“病人摔倒造成了颅脑外伤，需要紧急动手术。这儿是一份术前协议，囊括了手术中有可能发生的意外，以及手术的后果。你过来这边，我给你仔细的解说一下，如果觉得没问题就签了，咱们可以尽早争取做手术的时间。”
一股凉意自脚底漫起，下意识的捂着小腹，双腿机械的跟着医生走到一边。
颅脑外伤，是外科常见的病症。或许是太常见了，所以医生的语气很平静，仿佛只是说着什么寻常的事。
可他的每一句话，都让我的心沉重上一分。待把整个术前协议解说完毕，我的手已经颤抖得握不住笔了。
不是不知道，现在的医学发达，很多看起来严重的病症，其实都能治好。
也不是不明白，这份术前协议，只是说明了手术中有可能发生的意外，实际上或许根本就不会发生。
可哪怕只有万分之一会导致不可预估的后果，也让人不由得心慌。况且照着医生所说，母亲的情况——
或许不会太好。
双手不停的颤抖着，笔尖无论如何都无法顺利的落到纸上。医生的眉头越发紧皱，催促道：“你如果考虑清楚了，就尽快签名吧。病人的颅脑内有好几个出血点，如果不尽快处理，可能会导致生命危险。”
“医，医生。”我费力的从嘴里吐出一句话：“我妈做这个手术，成功率能有多少？”
隔着口罩，看不清医生的表情，但他的话，却如钟鼓一般重重的砸进我的耳膜：“成功率没人能保证，但是如果不尽快做手术，病人的危险性很大。”
签，生死不知。
如果不签……
忍不住捂着嘴巴，强迫自己不能哭出声来，颤颤巍巍的在术前协议书上写下一个个扭曲得不成样子的字。
在生命面前，我根本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医生的动作很利落，在我签完字后，便合上文件夹转身进了手术室。望着再次关上的大门，不由得双腿一软，无力的靠在一旁的墙上。
“之之，医生说什么了？”春叔看我不对劲，连忙过来问道。
阿元和另一个小伙子也凑了过来。
我摇摇头，努力逼着自己振作起来：“我妈摔到了头，要紧急做手术。刚才医生喊我过来，是让我签术前协议的。”
“这么说来，楠姨岂不是摔得很严重？”
那小伙子顺口说了一句，立即被春叔瞧了个爆栗：“少说两句行不行？”
阿元也不满的瞪了那小伙子一眼，对我道：“之之，你别听他胡说八道，只是一个手术而已，做完了就好了，别太担心。”
“对啊，之之姐，我刚刚就是那么随口一说，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小伙子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说着好话给我宽心：“医生惯会吓唬人了，上次我妈住院的时候，被那医生说得跟就快入土了一样，我们都吓得差点儿回家给她准备后事了。你看，现在不也好好的吗，骂起人来还中气十足呢！”
“嗯，我知道。”我感激的笑了笑：“谢谢你们。”
“都是一个村子的人，说什么客气话。”春叔搓了搓手，看向我的肚子：“做手术一时半会儿没那么快呢，你先休息休息，顾着肚子里的孩子要紧。咱们替你在这儿等着，一有状况立即通知你。没事的，别太担心，啊？”
若是在今天以前，我还会硬撑着在这儿等待。可刚才，切切实实的感觉到了胎动，便不得不顾虑肚子里的孩子了。
只是心中总归是担心，离开是万万不敢的，便在一旁的等候椅上坐了，闭目养神等待手术的完成。
怀着孩子，这么坐是十分难受的。可比起身体上的难受，心里的担忧更让人痛苦不堪。
母亲虽说建议我考虑清楚要不要这个孩子，但我知道，她对孩子的到来是十分期待的。在我怀孕的这些日子里，她的每一点努力，都是为着我和肚子里这个尚未出世的小宝贝。
我们是那么的希冀他的到来，一次又一次的幻想祖孙三人三代同堂的画面。我的孕吐才刚好一些，母亲便开始拿起针线，织宝宝的小毛衣。这才四个月出头，便已经织了好几套了。
还有半年，孩子就要出生了。这个时候，她可千万不能有任何意外啊！
闭着眼睛暗暗祈祷，不知过了多久，那清脆而刺耳的“叮”一声，让我下意识的整个人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医生，我妈怎么样了？”
或许是站起得太快，微微有些眩晕。待缓过来的时候，母亲已经躺在推床上被推了出来。
医生拉下口罩，冷静的说：“手术已经完成，病人颅脑里的出血点已经控制住了，现在就送往ICU观察。具体情况怎么样，还得看接下来的两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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