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沈家住？”母亲正侍弄着花草，闻言手一顿，摇头：“我不去。”
“妈。”我走到她身边，低声恳求：“我知道你住习惯了这儿，可能会不太适应沈家的环境。可你的手伤了，生活总归是不方便，我也不放心。”
她沉默着不出声，我又拉着她撒娇：“去嘛，妈，别让我担心好不好？”
“之之。”母亲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我没事，那么多年都过来了，难道这一次，我还会熬不过去么？”
说着举目看向正在厨房忙碌的护工，笑了笑：“何况，还有阿珍在这儿陪我，不会有事的。”
阿珍是兰姐帮忙安排的护工，因为母亲一只手打了石膏，不便洗衣做饭，故而特地请了她过来照顾。
这是个话不多，却很勤快尽心的中年女子，倒是和母亲挺聊得来。平日里我不在，也是她陪母亲说话儿打发时间。
好说歹说，母亲就是死活不肯跟我去沈家，说是没有这个必要。无奈，只得嘱咐阿珍好好照顾她，才郁郁的跟着沈子岑返程。
在车里想着事儿，并没有注意路况，待感觉到不对，才发现车子正驶向与沈家相反的方向。
下意识的脱口问道：“不是回家么？”
“不急，先去朋友那儿那点东西。”沈子岑说着，把方向盘一打，拐进了一条熟悉的道路。
那是我一个星期前才走过的路，通往顾家的路。
“怎么来这边？”心中一颤，不由得抓紧了他的手臂：“我们要去顾家吗？”
他安抚的拍拍我的手：“不是，只是那个朋友刚好住这附近而已。别怕，没事。”
这才发现自己太过激动，讪讪一笑，把手放了下来。
虽然知道并非特地为着顾家而来，但在经过顾家家门的时候，还是不由自主的朝那个方向看了一眼。不成想，看到的却是令人意外的一幕。
顾家门口停着几台执法车辆，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进进出出，不知道在忙活些什么。顾颜和顾铮在大门外面红耳赤的争吵，白珊珊则抱着顾思思在一旁哀哀的哭。
沈子岑目不斜视的开着车，仿佛没看到这一幕，匀速的驶了过去，很快把那些人抛在脑后。可那副画面，却深深的定格在了我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子岑。”在他停车的时候，还是没能忍住，“刚刚经过顾家的时候，你看到了么？”
“嗯？”他熄了火，淡淡的问：“什么？”
“顾家。”我指了指后头，“一堆执法人员在哪儿围着，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他随意往后看了一眼，笑意中带着些许凉薄：“谁知道呢，别人家的事，理会那么多做什么？”
话是这么说，顾子雄已经不在了，顾家剩下的人与我并没有半分关系。可看到曾经显赫一时大家族因为顾子雄的逝世瞬间落魄至此，要说心里头一点感觉都没有，那是假的。
而且，我也不信沈子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白珊珊等人刚出殡完回来，就遇到执法人员上门，怎么看都像是早有准备。
他若没插一脚，司法机构不会把时间算得那么准。
甚至我都不由得怀疑，他所谓的来朋友这儿拿东西，到底是真的拿东西呢，还是想亲眼看到顾家的下场。
“是你做的，对不对？”我跟在他身后，低声问道：“夫妻一场，你没必要骗我。烂船也有三斤钉，没有人在后面指使，顾家就算再落魄，也不至于此。”
他沉默无言，我又道：“只是因为一个顾思思，至于把整个顾家赔上去吗？子岑，你不像这样的人。”
由不得我不怀疑，他所做的一切，实在有些赶尽杀绝的意思了。
对付顾思思，他分明有更多更好的办法，偏偏选择了最狠的一种，甚至让顾子雄赔上了性命。
与其说他是冲着顾思思去的，我反而觉得，他是冲着整个顾家去的。
明显看到他的肩膀微微一僵，不待我反应过来，他骤然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我。
“你说的没错，是我做的。你觉得，我做错了？”
心底生出怪异的感觉，我无措的望着他，好一会儿，才轻声道：“我只是觉得，你没必要做得那么尽。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不是么？”
“你觉得，顾思思，甚至顾家的哪一个人会这么想？”他嗤笑一声：“但凡他们能有一丝这样的念头，当初都不会那样的欺负你。这样的人，还有什么相见的必要？成王败寇，他们不配被手下留情！”
我哑然抬头，不期然在他眸中看到一抹阴鸷。
那是我从未见过神情，里头充满了对顾家深深的厌恶。
“你这么做，是为了我？”怔怔的望着他，心里一软，有些想笑，又有些想哭。
想笑，是因为他对我的爱护，不惜一切替我扫出障碍，只为让我活得平顺开心。
想哭，是因为那被扫除的障碍，与我有着一样的血脉。
伤我最深之人，是那些被称之为所谓的“亲人”，唯有他，凭的是一颗真心，怕我难过，所以不说。
下一刻，被他拥入怀中，头顶是他沉重的声音：“不是为你，又是为谁？别去想了，以后再没有人能欺负你，任何人都不行。”
“嗯！”我重重点头，强忍着鼻间的酸意，扬起笑颜：“不是要去朋友那儿那东西吗？我陪你。”
再经过顾家，已是傍晚时分了。执法人员已经离开，顾家的人也不在。紧闭的大门上贴着封条，在夕阳暮辉之下，显得阴森而肃穆。
曾经名震一时的大家族终于走到了尽头，短时间内或许会成为所有人的话题，可随着时间流逝，有更多的话题可谈，顾家终会慢慢被人所遗忘。
白珊珊几人的去向，我没有问。除了顾铮，剩下的几个人，都不值得我关心。
唯一有些放心不下的，便是时时维护我的顾铮了。不过顾铮是他们姐弟三人中性格最好，也最有能力的孩子。想来不管其他人如何，他也能坦然接受逆境，好好过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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