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抿了抿嘴,的笑容有些淡了下来:“我一个人在家,哪有什么心思弄什么好吃的。煮多了又吃不完,煮少了也不好煮。你这些日子忙着,也好久没回来了,电话又总是打不通,我不随意应付又能怎么样?”
我不由一滞,竟是说不出话来。
细细看去,才发现她眼底满满都是落寞。
小时候为着生计,母亲其实很苦。她很年轻就跟了顾子雄,陪着他东奔西跑,为此连书也不念了。没有学历,又没有能力,那时候的她,是想着那个男人会永远疼爱她,成为她最坚实的依靠吧。
所以才安心的守候在他身边,全然不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正是因为这样,在离开顾子雄生下我后,她的每一天都是忙碌不堪的。
在白珊珊的干涉下,顾子雄给她的赡养费不多,必须精打细算,才能勉强度日。为了让我少吃些苦,那时候的母亲,每天都忙得足不沾地,根本没时间想太多东西。
可现在,我长大了,不需要她再去操心什么,每个月给的家用,也足够她舒舒服服的过日子。
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挥之不去的孤寂。到了这个年纪,身边依然每个人陪伴,生活是很冷清的。
“妈,那么多年了。”我握着她的手,语重心长道:“你也该考虑再找一个了。”
她所挂念的人,是永远不可能给她幸福的。就算顾子雄现在抛弃了白珊珊,重新和她在一起,那又能怎么样?
那个男人,已经七十岁了,剩下的年月并不多。
或许现在还能与母亲坐着聊聊天,再过几年,怕是轮到母亲伺候他了。
这二十多年来,顾子雄从未顾及过我们母子,母亲所遭受的风霜挫折,全都拜他所赐,我真的不希望母亲还念念不忘,自我折磨。
她还年轻,不到五十岁,前半生被顾子雄拖累便也罢了,可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一个人孤寂冷清的廖度余生,真的太残忍。
如果能找个知心人陪伴,她的日子会快活许多。
可终究,我还是想低了顾子雄在她心目中的地位。
她眼里的光芒一点一点的黯淡下来,仿佛在喃喃自语:“算了吧,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走过来的,早就习惯了。真要身边多一个人,反而不自在。”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我始终不甘心:“你也知道那么多年了,可那么多年,为什么还放不下?”
“我……”她抬起头,目光有些茫然,好一会儿,又颓然的低下头去:“我会再想想。”
能说出这句话,也是不容易了。毕竟这二十多年来,她从没有松过口。
不忍心逼迫得太尽,徐徐吐了一口气,换了话题:“对了,妈,我原来的手机号码给子岑用了,这是我的新号码,你记一下。”
其实挺愧疚的,换号也有一个多月了,可各种事情忙着,居然也忘了通知母亲。
难怪她出事后打我的电话打不通,沈子岑在欧洲,手机肯定是关着的。也多亏了沈家知名度高,医生才能找到办法通知到隗芬芳,再由隗芬芳通知我。
算一算,竟也一个多月没回过家陪她了。作为一名单身母亲,唯一的期盼就是我回去,可这最简单的事情,我却都做不到。
也不知道这一个月,她是怎么样一个人挺过来的。或许以后,我该多抽些时间陪陪她才是。
隗芬芳以前对母亲的态度可谓是蔑视,但是现在也慢慢好起来了,还特地吩咐厨房准备一日三餐,让人送到医院来。
“行了,我记下了。”母亲说着,看着陪同护工一起进来的阿意,有些不自在道:“你那边忙着,就不要老是过来了。子岑现在不在,公司的事情还要你去打理呢,你好好的谨守本分,别记挂着我,啊?”
“我那边没事……”
“有没有事也是。”她打断我的话,顿了顿,压低声音道:“之之,你能找到这么好的夫家不容易,要好好珍惜。妈的感情生活不顺遂,唯一的期望就是你顺顺利利的,千万不要因小失大,明白吗?”
我一怔,自她那卑微而又盼望的目光中看到了浓浓的关心,忽然就明白她的意思了。
从一开始嫁给沈子岑的遭受漠视冷淡开始,到今天能入主帝国集团,被隗芬芳看重信任,这一路走来,极为不易。
隗芬芳的态度之所以改变,实则是有两个转折点。一是我当初的假怀孕,二是我的能力确确实实可以帮助沈子岑,所以才逐渐巩固了在沈家的地位。
如今沈子岑在国外,很多事情便顾不上了。如果我也不管不顾公司的事情,在隗芬芳眼里难免落下个私大于公的印象,先前累积出来的信任或许就会逐渐消弭。
母亲不敢赌,也赌不起。我也是。
因为,我是她唯一的依靠。
有些心酸,也有些无奈,半晌,只得无奈点头:“知道了,妈。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她这才释怀的笑了起来:“好,别担心我,这儿有护工和护士呢,有事我会打电话给你的。快去忙吧。”
“嗯。”我点点头,替她掖好被子,才淡淡对阿意道:“走吧。”
“哦,好。邹夫人,您好好休息,我就先陪二少奶奶回去了。”阿意目光微闪,连忙跟在我身后。
看见她这幅样子,心下更是肯定。若非她与母亲说了什么,母亲不会突然这个态度。
或许是看出我的冷漠,一路上,阿意都惴惴不安,不时抬眼偷瞄我,想说些什么,却又不敢吭声。
“想说什么就说。”我冷然道:“还是说,你想解释解释?”
她骤然一惊,急急道:“二少奶奶……”
斜斜的扫了她一眼,她便如同被扼住了喉咙,所有的话都吞了回去,很有些惧怕的样子。
我忍不住冷笑,心底却觉得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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