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
仿佛被关进了停尸间，从头到脚都冒着寒气，就连指尖，都冻得发麻。
是我死了，还是母亲以为我死了？
缓缓睁开眼，瞧见入眼处的一片雪白和挂在墙上的空调，还有些仲怔。
“之之，你醒了？”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从一旁传来，话音未落，便瞧见母亲通红的双眼，“现在觉得怎么样？有没有好一些？”
从来规规整整被她扎在脑后的头发有些散乱，我晕过去的这段时间，她应该很担心吧。
就连眼角的皱纹，都好像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增添了许多。
在家的时候，对她是恨的。
可真见了她这般憔悴的模样，才发现母女之间的恨是那么薄弱，那么的不堪一击。
虽然躺在床上的是我，但让人觉得可怜之人，却是她。
怔怔的凝视了她好一会儿，她被我看得有些不安了起来，摸摸我的额头，转身跑了出去。
没一会儿，带了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进来。
“你醒了？觉得怎么样，肚子还疼吗？”医生拿着病历夹，一边翻一边问。
我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原本痛得让我动弹不得的小腹，现在只是涨涨的有些难受，却是不再感觉到疼痛。
心里升起怪异的感觉，想到晕倒前母亲的问话，不由得有些心惊，哑着嗓子开口：“医生，我是怀孕又流产了吗？”
太久没有喝水，嘴巴里吐出来的声音都粗哑得吓人。但或许是接了吊瓶的缘故，倒是觉得比先前好一些，没有那么虚弱了。
医生合上病历，表情有些严肃：“你入院的时候，宫腔里面并没有孕囊，但是出血现象比较严重，所以我们给你做了刮宫术止血。至于这是流产造成的出血，还是其他原因引起的出血，还得看看后续检查才能确定。”
这么说来，我连自己到底有没有怀过孕都不知道？
心里百味杂陈，身上冷意更甚。勉强的朝医生笑笑，不自觉的抱着手臂，把自己缩成一团。
医生抬眼看了看墙上的空调，摇头道：“不管病人是因为什么原因造成的出血，身子都十分虚弱，不宜把温度调得太冷，不利于康复。”
“哦哦，我很抱歉。”母亲连忙拿起桌面上的遥控器，把空调的温度调了上去。末了又小心翼翼的问我：“之之，这个温度怎么样？”
“冷。”我低低的应着，整个人缩得更紧。
“好好休息，回头先吃些稀饭，等出血量减少了，一定要多补一补。”医生有些怜悯的望着我，“你实在是太瘦了。”
我无言以对，只得机械的点了点头。
我的身材本来就不丰腴，几天不吃不喝下来，脂肪都转化成热量支撑生命了，能不瘦才怪。
就说了那么两句话，便感到上气不接下气，人也疲惫昏沉。
母亲摸摸我的额头，难过不已，“累了就睡一会儿吧，我下去买点稀饭上来给你吃，好不好？”
我摇了摇头：“我的手机呢？”
她紧紧的抿着唇，好一会儿，才道：“之前只顾着送你来医院，手机丢家里了，没有带过来。你好好休息，待会儿吃完稀饭，我就回去给你拿。乖，听话。”
那温柔的语气，就像哄着一个不知世事的孩童。我拉着她的衣角，不放心的追了一句：“妈，你别骗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她很是无奈：“你差点儿连命都丢了，我还能怎么样？要是再来一次，只怕你没死，我都要被你吓死了。”
想一想，从小到大，虽然因为顾子雄的事情闹过许多不愉快，但是那么多年，母亲还真的是没骗过我。
如此，才放下心来，目送她微微佝偻的身影离开，合上眼睛。
也不知道是睡着还是醒着，闭上眼睛，沈子岑的身影就一直在眼前晃荡，时远时近。
每每伸出手，抓到的只是一片虚空。
我有些焦躁，一路奔跑追了过去，大声喊着他的名字，好不容易终于扯住他的袖子，他倏然转身，却变成了叶耀华那张令人厌恶的脸，正狰狞的冲着我笑。
“呀！”我一个激灵，从梦中惊醒过来。
靠在陪床上小寐的母亲被我的惊叫声吵醒，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便匆匆凑了过来，“怎么了，是不是哪里又不舒服了？”
才隔了几天，她的白发似乎更多了。
心中一酸，我摇了摇头：“没有，只是做噩梦了而已。你这些天也累了吧？不必管我，去休息吧。”
“你都醒来了，我哪儿还睡得着？”
她揉了揉眼睛，拿过桌子上的保温桶：“刚才把稀饭买回来的时候，看你睡得正香，就没有吵你。既然你醒了，就起来吃点儿东西，别把胃给熬坏了。”
保温桶的盖子打开，一阵鸡丝粥的香味飘散出来，瞬间布满了整间病房。
好几天没有米水下肚，整个胃都难受得揪成一团。闻到这香味，肚子立即不争气的叫唤起来。
饿得太久，连抬手都没有力气。母亲辛苦的把我扶了起来，又把床头打高，准备喂我喝粥。
“妈。”踌躇片刻，唤住正在舀粥的母亲，“我的手机呢？”
刚才的那个噩梦，让我心有余悸。
因为做了这个梦，我才知道，自己的内心一直都是不安的。
沈子岑不是不知道我住在哪里，那天回家，还是他开车送的我。
以他的能力，要找我，总归不难。母亲柔弱，就算再听顾子雄的话，也拦不住沈子岑。
然而我被关了那么多天，连一丝外头的喧闹声都没有听见。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根本没来找过我？
这样的认知让我心慌，我不相信，在沈子岑的心里，我就这点份量都没有吗？
因为不安，才会迫不及待的想要证实，明明饿得不行，还是忍不住先把手机要回来。
母亲深深的看了我一眼，有几许无奈，亦有几许悲哀，从口袋里掏了手机出来，却不肯交到我手上。
“手机可以给你，但是有什么事，先把稀饭吃了再说。”
“可以。”我急促的点点头，与母亲达成协议。
一边吃着母亲喂来的鸡丝粥，一边迫不及待的开机。只是几秒钟的时间，却变得像几年那样漫长。
好不容易进入到主界面，所有软件提示一片空白。
我的心顿时就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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