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九月之后,天气渐渐的转凉,而且己经快到秋收的时节,在往常的这个时候,在咸阳郊外的田间地头,都会长满低垂的禾穗,而且满是辛勤劳作的农夫,就连军队也会轮流放假,让士兵有空回家去帮助家人参加秋收。
但今年的这个时候,虽然在田间忙碌的农夫依旧众多,但有细心的人见到,就会发现,在田间劳作的,竟有大半都是女孑或是五六十岁的老人,十来岁的幼儿。因为这两三年以来的战争之中,秦国阵亡了三十五万余士兵,绝大多数都是青壮年男子,尽管秦国的人口众多,但这样重大的损失,还是有些吃不消。
而且这一次进攻代燕之战,秦军大败,损失人马近二十万,秦国还要在边境和赵魏韩等地驻守大量的军队,以防代齐楚等国乘虚进攻秦国,或是赵魏韩等国的世族发动叛乱,因此今年秦国不仅没有放士兵回家参加秋收,反而还征集了大量的新兵,驻守边境和各地。咸阳周边的青壮年男子几乎全都被征集一空了。
但男子虽然都被征集入征,或是在战场上阵亡,但田地依然还是要耕种的,因此在田间辛苦劳动的,大部份都是女孑老人幼儿。这种情况,只有在二十余年以前的长平之战以后,才曾经出现过。不过那时秦国取得了长平之战的胜利,秦国的百姓虽然辛苦,但心气还很高,而这一次秦国却是大败而归,在秦国上下都弥散着一种失落的感觉,甚至一度人心惶惶,恐怕代齐楚等国的军队杀进咸阳。
秦军大败之后,秦王政连续下达了几道命令,首先赦免了秦军众将的战败之罪,而对阵亡的士兵也给予厚恤,同时又大幅减免征招入伍士兵家庭的税赋,而被赦免罪行的将士们也对秦王政感恩戴德,十分用心的守卫边境,不敢有半点怠慢。再加上代齐楚等国并没有进攻秦国的意图,因此这几项措施,使秦国很快稳定下来,没有发生什么动乱,也让秦国朝野上下都松了一口气。
不过虽然秦王政赦免了秦军众将的战败死罪,但必要的处罚当年是免不了的,因此几乎所有的将领都被降职的处罚,本来在这一战之前,秦国有一位上将军王剪,三位大将军蒙武、杨端和、韩腾,而王剪阵亡,三位大将军中,除了蒙武免于降职以外,杨端和、韩腾都被削去了大将军的职位。
这是因为韩腾是进攻鸿上塞的秦军主将,杨端和是进攻蓟京的王剪的副将,两路人马都遭到大败,两人自然是有责任的,而蒙武是驻守邯郸,付责两路接应,对败阵最多只有间接责任,另外在两路战败之后,蒙武力排众议,并主动担当责任,力主放弃井陉,退守邯郸,不仅保存了驻守井陉的十二万秦军,而且力保邯郸不失,也算是立了一功,因此才成为这一战中,少有没有降职的秦将。
而除了降职之外,秦王政还决定,凡左庶长以上爵位的将领,罚俸一年,官大夫到五大夫的将领,罚俸半年,官大夫以下所有有爵位的将士,均罚俸一个月。
虽然这一次的处罚范围很大,但秦军毕竟是打了败仗,而且秦王政也确实是手下留了情,没有追究战败死罪,因此绝大多数将士对于处罚都沒有异议,并心甘情愿的接受了处罚。
这时在秦国的王宫中,秦国仅存的大将军蒙武正单独面见秦王政,进行宏议。
因为是君臣两人单独密谈,因此也比较随便,不那么正式,秦王政跪位在矮榻上,身体斜倚,半靠半躺,一手支撐着身边的矮几,双眼微合,而蒙武跪坐在秦王政左侧下手的竹席上,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过了好一会儿,秦王政才道:“卿方才所言,韩腾并非真心降秦,仍是另有所图,卿可有确切的证据吗?”
蒙武摇了摇头,道:“臣并不没有确切证据,只是觉得以韩腾掌握的实力不弱,又是韩国宗室,完全可以在韩国废君自立,没有任何归降我秦国的道理。”
秦王政笑道:“韩腾自归秦以来,屡有战功,实有大功于秦,而卿如此之言,仅凭韩腾掌握的实力太强,本可王于韩,没有任何归降我秦国的道理,就断定韩腾并非真心降秦,以如此虚妄之辞,攻击有功之臣,让寡人又如何能相信卿之言呢?韩腾或是另有苦衷,也未可知啊?”
蒙武苦笑了一声,道:“回禀大王,臣于韩腾并无私仇旧怨,也决非嫉贤妒能,实在是因为心里直觉韩腾此人,实力非凡,且胸怀城府,深藏不露,喜怒不形于色,但决非真心降秦,其实不仅是微臣,就连臣孑蒙恬,亦有这样的感觉,臣仍是为我大秦着想,恐怕其人为我大秦之祸,因此才告于大王,请大王不可不察。”
秦王政又沉默了半响,才道:“卿虽为齐人,但自归秦之后,一门五代,都对大秦忠心耿耿,寡人深知,而今日之言,亦是为我大秦着急,寡人决不疑心卿有私心,但我秦国自商君变法以来,奖励军功,功必赏,过必罚,令行禁止,能者留,庸者去,不以门弟高低取士,故此各国人材均汇集于秦,始有我大秦百年长盛。而如今韩腾归秦八年有余,有功无过,寡人又岂能无缘无故将韩腾罢职?如此寡人还有何信义为大秦之君呢?”
听了秦王政的话,蒙武也怔了一怔,秦王政所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因为他对韩腾也只是直觉怀疑,但并没有真凭实据,而且韩腾也确实没有对秦国不利的举动,因此确实也不能无缘无故的把韩腾给杀了吧。好在是听秦王政的话,对自己的动机并没有产生怀疑,还是十分相信的,这也让蒙武稍稍放心。
蒙武想了一想,道:“诚如大王所言,自然不能无故将韩腾治罪,不过臣以为韩腾绝不会无懈可击,只要大王平日留心观察,必能发现韩腾的破绽。”
秦王政点了点头,道:“如卿所言,寡人自会留意,而卿平日也为寡人留意韩腾的动向,一有异常,可以迅速报给寡人得知,但不可轻举妄动。”
蒙武忙道:“臣谨尊大王之命。”
其实秦王政早就感觉到韩腾的情况不对劲,只是一来韩腾降秦以来确实沒有过错,碍于秦国的法令制度,暂时也动韩腾不得;二来是韩腾确实是为秦国立下不少功劳,算是一员有能力的名将,由其是现在王剪阵亡,秦国正是用人之际,秦王政还想利用韩腾的能力,为秦国所用。因此秦王政才容忍了韩腾。
不过这并不表示秦王政对韩腾没有防范,这一次借战败之机,免去了韩腾大将军的职位,同时让蒙武仍然留任大将军,就是不让韩腾有趁机在秦军中坐大,掌握秦军。在秦王政看来,只要韩腾不能掌控秦军,那么就翻不起多大的浪来,日后只要是露出异心,就可以十分轻易的将其平灭,当然尽管秦王政信任蒙武,但这些话也都不更对蒙武明说。
这时蒙武又道:“大王,韩腾所设计的战车在这一战中十分有用,比之我们过去所用的驷马战车威力更大,另外在代军当中,又出现了一种俱甲骑军,人马俱披重甲,排阵齐冲,不惧箭矢,威力惊人。如果我秦国能够大量制造这些战车,并且也组建这样的俱甲骑军,必然能使我秦军的战斗力更上一层,因此臣想请大王下令,依照样式进行制造战车俱甲,并加以训练,将来必有大用。”
秦王政点了点头,笑道:“寡人听说这些天来,蒙恬正在研究使用这种战车的战法,可有此事吗?”
蒙武也笑道:“大王明鉴,此战失利,一来是高原的战术高明,早在蓟京城中布置内应,令我秦军措手不及;二来也是因为代军阵中,有一支俱甲骑军,又能驱兽为战,如此两种,我秦军确实难敌,而韩腾虽然制造了一些战车,威力到不逊于代军的俱甲骑军和群兽,但战法不得当,故此才有此败,而我秦国虽无能驱兽为战的异人,但制造战车,组建俱甲骑军却是完全做得到的,且如此利器,当收为国有,不可交付一人,等几年之后,我秦国恢复国,并且组建好这样两支新军,我大秦当可橫扫三国,统一天下。”
秦王政笑了一笑,道:“好吧,制造战车,俱甲的事情,就交给蒙卿去办,即然蒙恬在研究战车的战法,就让他负责训练。”
蒙武道:“大王,蒙恬只是在研究战车的战法,对骑军作战,所知不多,因此臣以为蒙恬只当负责战车训练,而俱甲骑军的训练,不访交给王贲,在这一战之前,他就己经开始训练我大秦的骑军了。”
秦王政点了点头,轻轻叹了一口气,道:“王上将军不幸阵亡,寡人也十分痛惜,以后我大秦的军队,就靠他们两个年轻人了,就如卿所言,俱甲骑军的事情,就让王贲来负责。”
蒙武道:“多谢大王。”
秦王政又道:“蒙卿,现在扶苏已将年满二十,而你家的蒙灵也过了十七,前一段时间寡人的国事多忙,只好把他们两人的婚事暂缓,如今战事巳经结束,短期无事,寡人想把他们的婚事办了,也算是了结一桩心事,不知你以为如何?”
蒙武忙道:“一切当尊大王之意,臣无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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