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去吧,带着灯笼,外面黑得很,”尹雪嫣望一眼窗外,关心的说着,思绪一转,她心中复又微微发疼,脑中不知怎的竟闪现宸儿哭泣模样,心中揪痛更甚,她双手抱住水杯,微微扬起头瞥目去看莺儿,“莺儿,小皇子还好吧?”
莺儿原本还喜悦异常的脸庞瞬间愣住,她原本就不知要如何回答这个问题,所以十分担心皇贵妃醒来的时候,一旦问起,她要如何应对,主意虽然是皇上的主意,任何人都不敢违抗,然而她却从不喜欢看尹雪嫣一张倾国倾城的面颊上露出点点伤心。
“娘娘……”莺儿略一迟疑,她莹白面容上一闪而过一丝担忧情绪,这情绪偏被刚刚醒来的尹雪嫣看进眼底,她似是突然明白了什么,面前莺儿支支吾吾的说不明白,总叫她觉得她是有什么事情在暗中瞒着自己,这么一想,心口处更传来阵阵痛意。
“莺儿,本宫正在问你,本宫的小皇子可好?你却不知如何回答,”她叹口气,复又继续道:“这样吧,本宫也不为难你,现下你只要将宸儿抱进来让本宫瞧瞧便可。”说罢将手中已然空空如也的水杯搁置在一旁,安静的等着莺儿的回复。
聪明如她,又怎么会猜测不出这其中必定是有着什么她并不知晓的缘故?她眸光微一晃动,便见莺儿“扑通——”一声跪伏在地上,肩膀一高一低不停颤抖着,却只是默默跪着,并未说一句话,这寂静暗黑的夜晚,莺儿的哭声竟也不知怎么没了音。
她叹口气,抬手揉揉肿胀的太阳穴,许是这些日子睡的久了,脑子里一阵接一阵的疼,让她顿觉吃不消,揉了片刻,尹雪嫣望着跪伏在地面上的莺儿,正色道:“说吧,究竟是怎么了,为什么本宫一提到小皇子,你便这样害怕?”
莺儿始终低垂着头,她不敢抬头去看一看刚刚醒来的尹雪嫣,更不敢将实情告知给她,只得默默地低首颤着肩头,嘤嘤的哭泣声缓慢弥散在这静夜之中。
莺儿一副失魂落魄模样,跌跌撞撞从漪澜宫跑向龙华殿,她原本想要让其他人去请皇上过来,奈何思前想后,还是她自己亲自去同皇上通报皇贵妃昏迷转醒的事情比较好。
“莺儿姑娘,你这大半夜的急急跑来是做什么?”林丰还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只看到这夜半十分,天边阴云笼罩,而前方迎面跑来一个身穿粉色宫女服的小丫鬟,那丫环行色匆匆的模样,令他颇感意外。
待走的近了,林丰才看出那人竟是漪澜宫的莺儿,他虽然傍晚十分听皇上说让莺儿随时来报皇贵妃的病情,此时看莺儿如此慌张的模样,他粗眉不禁缓缓蹙起,摆摆手道:“莺儿姑娘,你慢慢说,皇贵妃是出了什么事情?”
莺儿心内焦急的很,外加刚才她一路从漪澜宫跑到这龙华殿,早已上气不接下气,现今别说回答林丰问题,就是说话也说不清楚,只见她一只手紧紧叉腰,另一只手轻轻抚在自己不断剧烈起伏的胸口处,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
“林……林总管,快去告诉皇上,娘娘她……她醒了!”刚刚将气息调匀,莺儿便迫不及待的将这一消息告诉给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林丰,眼见自己一句话还未说完,林丰已然差点激动的跳起来,他“哎呀”一声大叫,随即用手拍了下自己光洁的额头,激动道:“皇贵妃终于醒了,我这就将这好消息告诉给皇上去,莺儿你随我进殿来。”
说罢,两个人便连跑带跳的一路向着龙华殿门方向行去,一路留下令人唏嘘的欢声笑语声。
“皇上,莺儿来报,皇贵妃她已经醒了。”林丰小心翼翼的走近烈宸风的御座旁,拱拱手,小心翼翼禀告着。
烈宸风原本正在认真批阅奏折,今日午后因着维丽的打扰,面前虽然堆积着如同小山一般高的奏折,烈宸风却依旧没有任何心思仔细翻看批阅,然而他一向尊崇“今日事今日毕”的行事理念,倘若这夜里他不将这一小堆的奏折看个仔细,怕是这漫长夜里,他都将无心睡眠了。
“什么?你再给朕说一遍!”烈宸风似是并不相信林丰刚才禀报的话,他手中握紧的奏折“啪——”的一声跌落在案面上,午夜殿内明亮的宫灯暗自晃了晃,光线摇晃半晌,最终重新归回平静。
林丰被吓了一跳,他慌忙垂首低眸,虽不敢去看皇上视线,他嘴角却挂着一抹欣喜的笑意,正了正嗓音,林丰重复:“回皇上,皇贵妃刚刚醒了。”
烈宸风英俊面容上兀自挑出一抹盈盈笑意,深邃的眸底闪过欣喜的光芒,他似是不敢确定一般的将视线投向低首的林丰,复又将一双深沉视线瞧向一侧安静侍立的莺儿,直到从莺儿脸上看出那副激动不已的神情来,烈宸风才终是肯相信这一切并不是他一场虚无缥缈的梦。
“快,你们都随朕去漪澜宫。”说罢,已经甩袖先行离开。身后莺儿和林丰相互看看,最终相视而笑。
漪澜宫灯火通明,仿似白昼,夜风徐徐吹来,天边阴云污鸷一片,云层遮挡天壁,璀璨繁星暗自偷偷躲藏。
漪澜宫殿门开着,烈宸风正自觉得奇怪,他轻声唤着尹雪嫣名字,徐步踏进漪澜宫殿门。
“雪嫣……”烈宸风柔声呼唤,眼眸四处流转,他步伐走的极快,似是早已按捺不住一颗想要去见尹雪嫣的心。
偌大的漪澜宫内安静异常,他启唇再次轻唤几声,却始终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身侧莺儿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她一脸恐慌模样,秀眉紧紧皱起,视线里便猝然多了几分担心。
疾步走来,宫灯明亮,软榻的纱幔安安静静,烈宸风走几步,大掌撩开那雪色纱幔,正要说些什么,入眼处却只见一片冰冷和空旷。尹雪嫣竟然没了踪影。
“这是怎么回事?!”他俊逸身形顿了顿,稍顷才明白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尹雪嫣毒药未解,现下刚刚醒了,却又不知去处,漪澜宫空空荡荡,烈宸风只觉瞬间心烦意乱,猝然转身,他将一对怒火双眸紧紧看向一侧的莺儿,眸光中添了几丝浓浓的责备之色。
莺儿并未想到会是此番情况,她一张莹白小脸顿时红了又红,匆忙屈膝跪地,一双惊慌眸子里有些许闪躲情绪,“奴婢……奴婢也不知为何会这样,娘娘她刚才明明还在这里,奴婢说去汇报皇上,让娘娘在这等着,娘娘适才明明点头答应来着。”
看着莺儿诚惶诚恐的模样,烈宸风心中怒气更盛,他“嚯……”的一声抓紧莺儿的衣襟,用力将她从铺满绒绒红毯的地面上狠狠抓起,视线冰冷好似寒冬,眼眶猝然发红,他咬牙切齿道:“你若是不知道原因,为何这般躲躲闪闪的模样?好,莺儿你既是不喜欢说,那便去地狱和鬼魂说吧!来人,将莺儿拉出去给朕砍了!”
莺儿原本心中就异常恐慌,此刻更是被烈宸风一句丝毫不留情面的话吓得全身顿时失了力气,她眼角泪水“啪嗒——”滴落,喑哑着嗓子喊:“皇上,奴婢知错了,奴婢这就说,娘娘醒来便问小皇子去了哪里。”
“哦?”烈宸风狭长双眸缓缓抬起,那抹冷冽之色尽数落入莺儿眸中,她顿时被吓得全身打颤,忙将头挨在地面上磕起来。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奴婢并没有说啊,可是皇上,娘娘那般聪明的人儿,又怎么可能会猜不到小皇子在哪里呢,呜呜呜……”咚咚的磕头声响在夜半时分,天边阴云更盛,黑压压的一大片,莺儿忽而扑上前去抱紧烈宸风大腿,泣然道:“求皇上饶了奴婢一命,求皇上……”
烈宸风心头正自觉得烦恼的很,耳边莺儿求饶声嗡嗡响在耳畔,他不耐烦的一挥手,“你留在这里等着娘娘回来,林丰,你陪着朕去寻雪嫣。”说罢,头也不回便转身离开。
窗外天边突然一声轰然炸响,乌云隆隆发出响声,大雨凄然落下。莺儿浑身无力的跌坐在地上,她面色苍白,身子冰冷,好半晌都未缓过神来。“娘娘,您快回来吧……”她小声喃喃着,双手不禁越抓越紧。
“皇上,您先回去吧,奴才们去找娘娘就是了,这大雨瓢泼的,您万一淋坏了身子怎么办啊?皇上,您还是保重龙体为上!”
望着烈宸风被雨淋湿的侧身,那龙纹长袍紧紧贴合着他胸膛,林丰一脸的担忧,这夜半凄雨时,又怎么是皇上出来寻人的最佳时机呢?稍有闪失,怕是他林丰项上人头便不保了。
“朕没事,快去寻皇贵妃,雪嫣如此聪慧,定是猜测到朕会将宸儿交予吴妃抚养,你们随着朕顺着这条路走,定能找到她!”烈宸风丝毫不在意这倾盆大雨将他全身浇湿,他此刻满心满眼都只有一个尹雪嫣,今夜,他若是不能亲自将心爱的女子寻到,怕是日后心中也不会安宁。
林丰无奈,只得点头,待他再次抬眸的时候,不远处一抹莹然雪白之色映入他眼底,他激动的伸出手来指向那抹莹然雪白之色,大叫道:“皇上您看,您看那是不是皇贵妃今日所穿衣服?”
烈宸风一脸茫然的循着林丰手指方向看去,眸光凛动,心中顿时疼痛一片,他刚刚昏迷转醒的雪嫣,此刻竟躺卧在这满城凄雨之中,身形憔悴,影络单薄,“雪嫣,别怕,朕来了……”说罢便奔向前去,将晕倒在地的尹雪嫣紧紧抱起,似是用尽了他一生力气。
他眼眶泪水泫然落下,混进这滂沱大雨之中,那雨珠狠狠砸在他眼角眉梢,他却似是丝毫没有感觉到疼痛,所有的疼痛全都郁结在他的心中,那满怀天下的廓然胸襟,却终是难逃男女私情的丈量。
“林丰……”半晌,烈宸风启唇,一旁林丰慌忙垂首,大雨顺着他脸侧流进脖颈,惊得他瞬间瞪大双眸,“皇上有何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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