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这怎么只有一半是箭枝?!你知不知道与蛮子打仗多费箭?你只带这么点来够做什么的?还有这些生铁,有什么用?你莫不是半路弄丢了几口箱子,拉了生铁来凑数吧?!”林逸忽然从箱子上跳下来,双手叉腰怒气冲冲的站到仲楚面前。
“关口盘查的日益紧了,生铁比军械更容易运输,是本宫叫他这么做的。”羽菲走过去看箱子里整齐码着的铁块,缓缓说道。
“可是先生,咱们寒塞城冶炼技术有限,现造箭枝刀剑,恐怕来不及啊。”林逸皱起眉头,挽起袖子。
“林小姐尽管放心,仲楚这次之所以比我们晚到,就是去学习冶铁之术了,汉国最好的冶铁之术会毫无保留的交给寒塞城的工匠们。”出蓝微微弯起眼睛,笑的温柔。
“毫无保留?”林逸蹙起的眉头非但没有舒展,反而更用力了,“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们有什么要求,直说便是。”
羽菲微微颔首,林逸虽然性格直爽,却并不是没有脑子的人,对人心利益也不是毫无见识,知晓人心险恶仍有赤子之心,方显可贵。
仲楚看着林逸认真道,“倒是不需要你们拿什么东西来换,只是这冶铁之术事关国祚,决不能外传,此术练出的兵器也仅限寒塞城使用,基于此术改良的方式也不许传教,包括荆国在内。”
“仅限于寒塞城?”林逸眉头微展。
“仅限于寒塞城。”仲楚颔首。
“你们需要什么保证。”林逸放下心来,爽快说到。
“本宫自是信重城主与将军的人品,才放心将此术传授,无需保证,只是将军当知,本宫为人,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区区冶铁之术,挡得住旁人,未必难得住本宫。”羽菲微微扬起下颚,沉声说道,很微小的动作哦,却让她一瞬间如同加冕之王。
“先生大度,弟子感佩。”林逸正色,双手交叠对羽菲工工整整的行了揖礼。
“带上仲楚,去同城主商议吧。”羽菲颔首,示意林逸可以离开了。
林逸恭敬地应了一声是,便看了一眼仲楚,两人互相点点头,便一同离开了。
“听说塞外风景尤好,长河落日,大漠孤烟。”羽菲看着两人并肩离去的背影,缓缓说道。
“寒塞城东有一条山脉,叫做齐云山,听闻山峰险峻,积雪终年不化,比之小相岭,奇绝不知几许。”出蓝垂头给案上茶盏满上七分茶汤,亦语气舒缓。
“本宫想出去走走。”羽菲看着灰蒙蒙的到,北面冬季多雪,天上总是雾蒙蒙的,即便偶尔现出太阳,也隔得很遥远似的,感受不到温度。
“先生今年忙于案牍,积劳于心,该是出去散散心。”出蓝将茶盏捧给羽菲,平淡说道。
“如此,本宫便不想你跟着。”羽菲接过茶盏,垂眸说到。
“荆人与汉人虽大多相似,与胡蛮却多有异处,先生当体谅属下要以先生的安全为第一要事。”出蓝沉默了半晌,缓慢而郑重的说到。
“本宫大概也猜得到你要这么说,”羽菲叹畏一声,两根手指捻着茶盏重新递给出蓝,有些无奈,又似乎没有任何情绪的说到,“你便跟着吧,若是真遇到什么事,也有个人能通风报信。”
“是。”出蓝摊开双手展平,接住茶盏,颔首应道。
“寒塞城有仲楚守着本宫也算放心,至少有十年不必再担忧胡蛮之事,这对汉国来说是莫大的好事。”羽菲眯起眼睛看天上的流云,静静说道。
“仲楚一身本事都是先生教导出来的,自然叫人放心。”出蓝颔首,十分肯定的说到。
二人离开的时候只在书房里留了一张字条,便悄无声息的消失在偌大的城主府,无人知晓。
仲楚与城主商讨过冶铁事宜后,城主便将招待仲楚的事情交给了林逸。
“你喜欢什么样的院子?我给你分一个。”林逸双手背在脑后,悠然说到。
“我是先生的侍从,自然同先生住在一个院子里,方便随时听候差遣。”仲楚目不斜视的看着眼前的路,声音刻板的说到。
“早听闻先生本事大,连一个侍从都得是你这般的人物,果然名副其实。”林逸点点头,深以为然,然后就让仲楚自己去寻羽菲的院子,她自己一溜烟的跑了没影。
仲楚学到羽菲的院子发现里面没人,便敲了三声书房的房门,半盏茶之后依然无人应答,便推门而入,看到了羽菲留在桌上的字条,又默默退了出去。
仲楚来寻羽菲的时候便心有郁结,一路忙碌不堪,这才冲淡了心思没有胡思乱想,这猛地空下来,便觉得缺了什么一样,独自站在院中茫然许久,最后默默抽出自己背在身后的刀,机械的挥舞。
空舞刀剑实在不知如何发力,所以仲楚寻了院中较粗的一棵树,离开树干三步远的地方,双脚分开站稳,成丁字形错开,双手一前一后的窝在修长的刀柄上,对着那棵树一下一下的劈砍。
没有任何花哨的动作,就只是不停的重复举刀,落刀的动作,快速而狠戾,仿佛面前站着十恶不赦的罪人一般,但是泛着寒光的锋利刀锋始终离开树干两分距离。
简单而枯燥的练习能更好的让人沉淀心灵,整理回忆,而仲楚的前半生,太乱,所以林逸推开院门,看到身形修长的男子认真而沉醉的重复着劈砍的动作,衣衫尽湿而不自知的模样的时候,真真切切的愣住了。
不过那种牧户的震撼只存在了一瞬间,下一刻,她笑着走到仲楚身旁,笑的开朗,“原来你会用刀啊,我以为你只会念经呢,我还奇怪,你又不用刀,为什么一直背着它。”
“我用的不好。”仲楚回过身看到走近的女子,淡淡说道。
“我来找先生。”林逸耸耸肩,不予置评,反而环视了庭院一番,问仲楚道。
“出门去了,若是功课,我监督你也是一样的,先生特意交代过。”仲楚停止挥刀的动作,看向林逸认真道。
林逸瞬间苦了面色,先生出行,她还要抄书?
于是仲楚将长刀收起来,转身将书房中的烛火尽数引燃,拿了一只烛台轻轻放到林逸身边,林逸头也没抬的道了声谢,仲楚嗯了一声,目光落在林逸手边摆放整齐的纸张,上面的字迹排列工整,是力透纸背的行书,筋骨宛然全没有女儿模样,即便是羽菲,用的也是簪花小楷这般的字迹,虽然较别的女子更刚硬一些,却仍留有女儿姿态。
大抵是从小在军中长大,所以才有这般性格吧,仲楚想了想,将林逸刚写完放在最上面的一页拿了起来,问答,“你刚写的这页,说的什么?”
“啊?哪一页?”林逸茫然地抬起头,看向仲楚。
“就是你刚刚写完的这一页。”仲楚把手中的纸页晃了两晃,说到。
“这,我抄这页抄的太认真了,忘了。”林逸支支吾吾的说到,吐了吐舌头。
“难道你抄这页的时候不认真?”仲楚挑起眉毛。
“当然,也是认真的。”林逸目光游移的说到。
“叫你抄书不是看一个字写一个字,所谓书读百遍,其义自见,笔写下来不过是个形,要用心读。”仲楚将那张写满了字迹的纸放回林逸面前,看着她说到。
“受教了。”林逸心虚的点点头,对着仲楚笑的呲出小虎牙。
“这本六韬,你抄了几遍了?”仲楚双手还胸,淡淡问道。
“有,六七遍了吧。”林逸想了想,说到。
“会背了么?”仲楚问道。
“能,背一小半吧。”林逸更更加心虚了。
“我当初抄了一遍就会背了,那一遍,我抄了三天。”仲楚缓缓说道。
林逸收起脸上的笑,换上严肃神色,抿起嘴唇颔首,“受教了。”
“那你继续抄吧。”仲楚点点头,起身出了书房。
林逸提着笔歪歪头,看着仲楚关门走出去后,便将笔一扔,三步并作两步,走到窗前,便见到仲楚果然在落日中抽刀出鞘,站在下午的地方对着树挥刀,一下一下,就像他擦刀时一样认真。
林逸偏着头看了半晌,转身将笔墨纸砚并着烛台全都堆到了窗畔的案几上,临窗誊写。
被仲楚指点一番,林逸也不再只是机械的抄写,而是仔细品读每一句的意思,从前羽菲不大爱说话,她也不甚好意思开口问,换了仲楚却没有这些并不必要的顾忌,便隔着窗将不懂的地方说给仲楚听,仲楚一边挥刀,一边回答林逸的疑惑,倒也游刃有余。
而另一边,齐云山上,羽菲与出蓝坐在火堆旁,烤着一只野兔。
“先生出门竟随身带着调料,真是意想不到。”出蓝翻动着烤的泛黄的兔子,笑着说道。
“是跟家师学的,他老人家出门在外的时候身边总是不离这些基本的调料,确实人在荒野,更想吃些好的。”羽菲瞥了一眼已经泛出香味的兔子,抬头看天。
“确实如此,先生尝尝?”出蓝将烤熟的表层用锋利的小刀片下来,盛在一大片叶子里,递给羽菲。
“辛苦了。”羽菲微微颔首,接过烤肉低头慢食。
“也不知仲楚和林小姐怎么样了,林小姐性格耿直,也不知仲楚应不应付得来。”出蓝自己没那么多讲究,扯下一条还带着点血丝的腿,一边大口咀嚼一边说道。
“仲楚聪慧,六韬三略早已铭记于心,教导林逸,绰绰有余了。”羽菲淡淡说道。
“所以先生才一直没有亲自教导林小姐,是想等仲楚来教她?”出蓝抬起眼睛看着羽菲问道。
“叫她抄书也是为了让她沉淀性情,林逸终归是太过浮躁了。”羽菲将最后一口肉慢条斯理的咽下去,一边面无表情的舔着手指一边道,“等到南方诸国平定,汉国与荆国早晚一战,虽然寒塞城远离汉国,但这里是抵抗胡蛮的主要阵地,人人皆兵,若是让他们的骑兵南下,绝对是大麻烦,不若趁此时机让他们欠下人情,日后反而方便行事。”
出蓝沉默了一瞬,缓缓道,“先生深谋远虑,吾所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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