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子推测呢。”羽菲抬眸看着洛铭墨，他们字字句句的她，不是如今正得盛宠的棠妃，吴青。
“能说动那位的，想来唯有一人。”洛铭墨叹息，“可是我想不到，白渚能得到什么好处，拉拢长乐公主，似乎更容易一些。”
“世子已亡，银燕王无用，想来她也折腾不出什么来。”提到那个人，羽菲沉默了半晌，才缓缓开口，“至于白渚，想来不过浑水摸鱼，只是陷害一类，恐不入流。”
“未必是陷害呢？”洛铭墨心中一跳，那个在归德时便隐隐跳动的想法又开始蠢蠢欲动，“能与棠妃扯上关系的，第一个便是你，除了构陷，或者，还有旁的目的？”
“我二人的出身，注定了不能同活，还能有什么目的。”羽菲蹙眉，仰头将自己面前的茶水灌进喉咙里。
“谁知道呢。”洛铭墨垂下眼眸，那个想法太疯狂，他连自己都无法相信，又怎么能说服羽菲？如此，便罢了吧。
“大公子，今日来，给你带了件礼物。”翻过此事不谈，羽菲从袖中抽出一物，扔到洛铭墨怀中。
洛铭墨从衣袍中摸出此物放到眼前，面色变了几变，才问，“你从哪里得来的？！”
“太冒险了，你根基不稳，大王对你……”洛铭墨仍旧摇头，手指轻轻地敲着茶盏杯壁。
“本宫自然不会动用汉国军队，那么大王也没有疑心本宫的理由。”羽菲站起身，扶了扶袍子。
“先生，这太冒险了。”洛铭墨跟着起身，一只手负在身后。
“大公子，”羽菲顿了顿，抬眸盯着洛铭墨的眼睛，“这东西你收着就好。本宫说句不中听的，我这身子，不知道还能撑多久，或许三年五载，或者十年如许，却必然不会太长久，你需得又保命的手段才行。届时天下尽归汉土，便未有胡蛮之地可以逍遥，纵然苦寒，却总能活命。”
“先生这是说的什么话？！”洛铭墨上前一步，沉下了面色。
“大公子，你不清楚，本宫却是清楚得很，时间对本宫来说无所谓，大公子也同本公一般觉得无所谓么。”羽菲长身直立一动不动，只是看着洛铭墨的眼睛沉沉说道。
“你同胡三娘一向交好，医圣……”洛铭墨仍旧不死心一般又问。
“本宫在太行道的时候，谢元便为本宫诊过脉。”羽菲道，“大公子既然知道其中关窍，就该知道，谢元随时可以给本宫诊脉，如今依然如此，可见本宫的命，便是如此的。”
“罢了，随你便是。”洛铭墨叹一口气，轻轻挥手，转身背对羽菲。
羽菲垂下眼眸，道声告辞，转身离开了。
天上开始落下细雪，在茶碗里剩余的残茶中融化。
“先生。”出了洛府，出蓝跟在羽菲身后低声道。
“都听到了？”羽菲淡淡问道。
“……是。”出蓝颔首。
羽菲没有在说什么，翻身上马，往公主府里走去。
羽菲回了公主府后径直进了书房，出蓝听府里的管家汇报了些府里的事务后，拿了张帖子去敲羽菲书房的门。
“怎么了。”羽菲看着文书头也不抬。
“于家的小姐派来了帖子，请您去赴宴。”出蓝一边说，一边讲红色的帖子递了上去。
“不去。”羽菲翻过一本文书又去拿下一本，眼角的余光也没有分给那帖子一分。
“说是咸阳落了初雪，难得几日都没有停歇，景色宜人，权贵之家的夫人小姐都收到了帖子。”出蓝继续道。
羽菲没有说话，抬起头看着出蓝。
“于士人是少师，虽然大王现在还没有定太子，但早晚会有太子的。”出蓝看着羽菲的眼睛继续说道。
“于士人，”羽菲扔了手中的文书向后靠到椅背上，“他女儿叫于一一？”
“是。”出蓝颔首。
“小姑娘们凑到一起玩笑的场合，我去扫兴做什么。”羽菲摇头。
“先生，虽然汉王允许您入朝议政，但您毕竟是女子，既然在京中，该去的宴会，还是参与一下比较好。”出蓝道。
“最近兵部的事情很多。”羽菲揉搓着手指，却有些松了口风。
“先生尽可以交给下属去做。”出蓝道，“白渚的夫人，应当也会去，先生还未见过。”
“恩。”羽菲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这个白夫人，倒是久闻其名，如此，便去瞧瞧吧，什么时间？”
“后日上午，就在少师府上。”出蓝道。
“恩，”羽菲点头，“你安排一下吧，这种宴会都不会太久，结束后去瞧瞧思铭军。”
“是。”出蓝颔首。
“汴梁那边，还没有消息？”羽菲重新低下头看文书，一边漫不经心的问。
“消息倒是没有，不过，回来一个人。”出蓝犹豫一下，说到。
“仲冬？”羽菲想了想，问道。
“是。”出蓝颔首。
“人呢？”羽菲再次抬头。
“在城外同思铭军在一起，因近日先生事多，便没有急着通知您，仲冬也说没什么急事。”出蓝道。
“既然来了，便叫她来见见本宫吧。”羽菲道。
“是，那属下让她后日进府。”出蓝道。
“可以。”羽菲颔首，挥了挥手示意出蓝退下。
出蓝躬身，无声退下。
羽菲抬头，盯着关紧的房门无声的发呆。
参加贵女们的宴会，羽菲便不好再穿男装，换了一身利落的裙衫，只做寻常打扮，到了少师府，才见各家女儿夫人身着华服，头挽高髻，珍珠翡翠目不暇接，好生令人叹畏。
羽菲未曾参加过这类聚会，当下心中竟生了些忐忑，微微回身问出蓝，“本宫是不是，打扮的太简单了？一个宴会，怎穿的比赴宫宴还华美？”
“先生位高权重，穿做什么模样都算不得失礼。”出蓝低声说道。
“说的是。”羽菲点头，悄悄吐出一口气，抬步往少师府内走。
羽菲只凭着一张翡翠面具在咸阳城内无人不知，少师府门口迎客的侍女一眼便瞧见了二人，连忙提着裙角迎了上来，“奴婢参见殿下，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
羽菲眼角瞧见有另一个侍女小跑着进了少师府，想来是去报信的，羽菲知这是世家的礼数，只是抬手叫身前的侍女平身。
那侍女往这边走来的时候，门前的众人便随着她转过了目光，见到羽菲竟真的来参加这个宴会惊得一时回不过神来，此时听见羽菲叫那侍女平身，这才连忙屈膝行礼，一声声公主万安连绵开来。
羽菲瞧着这许多人便头痛，挥挥手说了句免礼，便在众人的谢恩声中往少师府内走去。
也在此时，少师府内转出一个少女的身影来，娇嫩的鹅黄色袄裙依然看得出身段玲珑，挽着双髻，很是惹人怜爱的模样，见了羽菲没有忙着行礼，而是上前来亲热的挽住羽菲的手臂，熟稔的唤着姐姐。
“妹妹斗胆给公主姐姐拜了帖子，没想到姐姐竟真的赏脸来了，实在是让妹妹家里蓬荜生辉，姐姐快别外面站着，妹妹备了上好的花雕酒，早闻姐姐偏爱杯中之物，便想着姐姐今日来与不来，好酒都是要备着的。”于一一略略屈膝劝做行礼，不等羽菲说句免礼，便拽着羽菲的手将人拉进了府中，絮絮叨叨说个不停，羽菲一时竟插不上话。
院子里是女眷们宴饮赏景的地方，自然是不允许男眷进入的，出蓝在门房的时候便被请进了偏院等候。
进了少师府的花园，羽菲才从于一一连珠炮一般的话语中寻到一个说话的机会，将于一一支开，一个人在角落里坐了，看着院子里的女子们三三两两的坐在一处说笑。
一个身着白色长褙子浅青色马面裙的女子走到羽菲身旁，柔声道，“殿下可介意同妾身坐在一处？”
“坐。”羽菲转头瞧了女子一眼，抬手指向身旁的空座。
女子敛袖款款落座，羽菲瞧着，这女子神情动作都既是舒缓从容，娇俏柔美的面庞上总是带着柔柔的笑意，一见便给人以亲和柔弱的感觉，美则美矣，却叫人觉得多愁善感了些。
“殿下怎的一个人坐在此处？”女子做好后端过丫鬟递过来的茶盏，缓缓对羽菲说到。
“此处尽是金枝玉叶，没甚说得上话的，况且，也不见得有人想与本宫说话。”羽菲淡淡道。
“殿下真是爱说笑。”女子柔柔的露出点笑意，还要再说点什么，跟在羽菲身后的丫鬟却很是不客气的打断了她。
“柳夫人，殿下像一个人静静，不若您到那边去走走？奴婢瞧着许多夫人都在那处看景儿呢。”侍女语气说的客气，可这待客的态度，可委实不太客气。
“都说宰相门房三品官，今日一见果不其然，少师府上的丫鬟，都能这般对客人说话的。”羽菲悠悠说到。
“殿下，奴婢是为殿下着想啊，这柳夫人，柳夫人……”小丫鬟听了羽菲的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瑟瑟说到。
“这丫头也没什么坏心，殿下还是不要责罚了，确实是妾身身份地位，她也是恐冲撞了殿下。”被唤作柳夫人的女子缓缓说道，仍是带着那种从容的笑意。
“不知夫人的夫家是……”羽菲想了想朝中姓柳的官员，却并未想起谁的夫人是这般描述的。
“我家大人，是当朝太傅，名唤白渚的，”柳夫人笑笑，“只是妾身出身实在卑微，当不起夫家姓氏，因名字里有个柳字，便都唤妾身一声柳夫人。”
“自古英雄不问出处，夫人既然嫁给了太傅大人，便该称一声白夫人。”羽菲面上多了分冷色，“若是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他还有什么资格做本宫师兄？趁早寻一根绳子吊死干净。”
“殿下言重了，是……”女子楞了一下，仍是试图辩解。
“白夫人何必妄自菲薄，本宫的师兄也并不时时都是这般权贵的模样，沿街乞讨也是做过的，如今又有谁敢瞧他不起？”羽菲缓缓道。
更何况，羽菲并没有说罚她的话语，又如何求饶？
柳夫人看着那那侍俾一脸愁苦的退了下去，抿着嘴缓缓地露出一个慈悲怜悯的笑，恍惚间如同菩萨临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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