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不,二哥!楚豪绝没有轻视阿羽的意思,我绝对是真心对她,天地可鉴!”楚豪猛地抬起头上前一步,只差对天发上三个毒誓。
“好了,我不过提醒你一句,”洛铭桑不在意的挥挥手,“去把羽先生叫来,今日归德的胡三娘送了东西来。”
“胡三娘?”楚豪皱眉。
“嗯,改校服的时候,她便对羽先生很不一般,这次也是从归德加急送来的,这份人情,还要羽先生自己应对。”洛铭桑点头。
“是,属下这就去。”楚豪抱拳听命,转身离去。
“公子,外面雨急,若不嫌弃,便来烤烤火吧。”她怔了怔,收起面上表情,温声言语。
“月黑风高,古道慌庙,姑娘是夜半出来吸人精气的狐妖么。”那书生回神,眉目间疏朗温雅。
“公子既知有狐妖作怪,便不该深夜独行。”她笑笑,不甚在意。
“若狐妖都似姑娘这般,在下虽死无憾。”他提了袍脚,走到火堆旁坐下。
——
“小狐狸!”他来寺里敬香,依稀间听见女子的声音,恍若那晚火旁狐妖般娇媚的女子。
“公子,是在叫我?”那女子回过身,轻纱珠钗,媚眼如丝,便如风尘中盛开的海棠一般,然而,没有半分当年的影子。
“是在下唐突了。”他愣了愣,苦笑一声,拱手道歉。
“无碍,我观公子神色,可是将我当成故人?”她浅笑,朱红的唇掩去苦涩。斗转星移,连她都认不得如今的自己,又何况一面之缘的他?
“是啊,我与那人虽只有一面之缘,却挂念至今,只可惜有缘无分。”他叹息一声,神色恹恹。
“这寺中茶水独特,公子若不嫌弃小女身份卑微,不如一品香茗,共话前事。”她抿了抿唇,终究不愿与他就此别过。
于是古刹清风,苦茶一壶,她听他娓娓道来。
原来这些年,他高中榜首。
原来这些年,他受君赏识。
原来这些年,他为她,翻案平冤!
可怜她竟一无所知。
可怜她竟自怨自艾。
可怜她竟,如此不堪!
从此她束发描眉,艳冠羽淮。
勾抹琵琶奏尽几多风雅,柳眉凤目流转难言魅惑,她裙下高官富商无数,听凭她翻云覆雨调转从容。
她身居青楼,手掌天下,用尽腌臜手段,只为他清平为官。
————
林忆
荆国是十国之中地理最偏北的国家,尤其寒塞城,冬长楚短。
寒冬来临之时,滴水成冰。
林忆是寒塞城城主的独女。寒塞城地处北疆,与草原接壤,每年春秋都要奋力抵抗胡蛮劫掠。也因着与胡族接壤,寒塞城中衣饰民俗都与胡族相似,城中男女也都是骁勇善战。
年头好的时候,寒塞城中会聚集起集市,城中百姓与胡族交换商品,繁华热闹。但是若遇上天灾,胡族收成不好,便会有马贼前来劫掠,甚至胡族的部落来攻城。对于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贫瘠的草原上的胡族来说,寒塞城后,便是肥沃富庶的中原,是温柔幸福的天堂,他们无时无刻不在觊觎着那片土地。
林忆虽然是女子,但在寒塞城,女子或男子,本也没多大区别,她一样是在马背上长大,穿着一套火红的战甲,厮杀在战场的前线。这是寒塞城的骄傲,是林家的骄傲。这片土地承载了他们祖辈的灵魂,给予他们力量,让他们无往不胜,坚持的守护这座城。
那年,中原战乱,荆国独避安稳,但草原旱灾,胡族的劫掠越发。
寒塞城外的土地几乎被鲜血浸满,这边土地岌岌可危。
也就是那个时候,寒塞城中的人开始不正常的增加,几乎每天都有几十人进入寒塞城,并且,有进无出。
林忆和父亲坐在书房中苦思冥想,也想不出原因,林忆于是咬咬牙,狠声发誓,“父亲,何必想这么多,若真是敌人来犯,孩儿就领兵厮杀了去,反正就是死,孩儿也会死在寒塞城中!”
林城主的年纪已经很大了,两鬓斑白,当然,他年轻的时候也是马背上赫赫有名的战士,只是如今年迈,只能搭理城中内务,抵御胡蛮全部都要靠林忆征战。
那之后没多长时间,林忆便见到了羽菲,一身黑色的披风,青铜的面具,整个人抑郁的仿佛厉鬼。
羽菲带来了五百人,能将五百人从汉国人不知鬼不觉的偷运到寒塞城实在不易,所以,这五百人都是能征善战的精英,帮助林忆守住寒塞城。
羽菲和林忆都善弓箭,但羽菲轻灵无声,林忆重箭夺巧。
羽菲走的时候,大局将定,但五百个士兵具都留下了,独自一人带着一名侍卫离开,走的时候将手上的翠绿扳指取下来放到林忆手中,“我送你件礼物,过几天就到了,相信你喜欢。”后来林忆看到那柄一人高的银弓,果真爱不释手,大军压境的时候,林忆立于城墙之上,当的一声将长弓立在身边,然后,一只脚抵上弓柄,双手引弦,整个人单脚立地,上身并一只腿崩成一条直线,与地面平行,那一箭携着风雷而去,直直的穿透了胡族大汗的胸膛,又折了战旗。
后来胡族退兵,五百士兵尽数离去,只留下一个少年将军,与她结为夫妻。
————
他少年离家,拜师学艺,在山脚下遇到她,从此情根深种,他说,待我学成归来,必娶卿为妻。她说,得君此诺,奴虽死无憾。
后来他入仕为官,虽有大财却不的用,正苦于无人赏识,敌兵来犯。
他以为终于到他大显身手之际,却不想,那是她的故国。
他怕主上疑心,不敢主动请缨,只得日日在家郁闷饮酒。她看在眼中,不忍道破。
终于有一日,她悬梁自尽,只留了一纸书信。
君有大才不得用,妾虽愚钝,忧心不已。如今正当君报国之际,当一展才华,搏一番锦绣前程。妾出于山野,不识国事,却自知阻君前程,实不安稳,今妾先行一步,遥敬孟婆一碗。妾之粗鄙实不当思,待君扶摇直上,自有如花美眷。望君,武运昌盛。
他抱着她的尸首仰天长啸,浊泪成双,却只能喃喃自语,若无你相伴,纵使我位极人臣,又有何趣。
——
后来他东征西战,所向披靡,纵使内忧外患,亦手握兵权,保一方安稳。
那日他收到家书一封,老母病重往他回家见最后一面,安葬老母。
母亲生他养他,对他恩重如山,他欲归家尽孝,却在营门被拦住。
“将军三思啊,如今外有强敌内有宦官,将军一旦离营,恐怕军权不保呐!”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今老母病重,我难道不应该床前侍药,膝下尽孝么!?”
“将军,属下等知道为人子女孝敬父母乃是天理所在,可是,边疆几十万的将士若是没有将军谋划,恐怕就只能任人宰割,南唐几百万的百姓就只能在敌人的铁蹄下与人为奴了!请将军看在天下百姓的份上,担此无妄污名!”
他无奈,仰天大吼,向着家中方向屈膝跪下,泣不成声,身后几十万将士具都单膝跪下,吼声震天,“请老夫人谅解!”
后来史书无私,笔墨无情,只说他杀妻求荣,母丧不归,却不问他几多无情,几许无奈。
——
狐宫?将
他远游求学,于山野村庄遇到她,他说,“待我学成,娶你为妻。”她笑,“得君此诺,奴虽死无怨。”他入朝为官,有才不得识。敌国来犯,他以为终于可以一展抱负,却不想,是她的国家。
“妾生于山野,不识家国君臣,虽无谓与故国为敌,却知夫君之为难。君有大才久不得识,此为良机,可助君冲天,不可因妾之故,阻君前程,今妾先行,望君勿念,来日富贵,自有如花美眷相伴,妾之粗鄙,不足相思。”她为君主不疑他忠心,悬梁自尽,换他前程似锦。他痛哭失声,终生未续。
铁马金戈,兵临城下,一封鸿雁家书,他进退维谷。家母生他养他,如今病重,时日无多,他应回去看她最后一眼。然而行军帐前,将士林立。
“将军,如今外忧内患,您不能离营!”
“我收到家书,三月之前,家母病重。如今,只怕回去也只是送老母入土,我为人子女,难道不该么?!”
“将军!属下等斗胆,请将军行此不孝之事!如今兵临城下,宦官当权,将军此时离营,只怕非但军权旁落,更是性命堪忧啊!但如今,除了将军,又有谁能担起边关重任!请将军为国为民,担此无妄污名!”身后兵将齐声嘶吼,“请将军,为国为民,担此无妄污名!”
他看着无边的将士面容坚毅,长叹一声,忽而转身,向着家中方向双膝跪地,一声长吼,浊泪成双,“母亲,请恕孩儿甲胄在身,不能回家送孝!”语毕,躬身叩头。他身后,无数将士单膝跪地,吼声如雷,“请老夫人,九泉安息!”
次日,一个小卒来到他面前,很是胆怯的样子,对他说,“将军,大战在即,我若回不来,九泉之下,必定替您向老夫人解释清楚,老夫人慈善,必定会体谅您的!”
他看着小兵的脸,伸手用力握住他的肩,“你是我的部下,我希望你能长久的守候边关,不让外贼犯我国土,九泉之下,我自会向老母请罪!”
生母难产而亡,她便被交给三姨娘扶养。三姨娘育有一子一女,正正是儿女双全,凑了个好字,平白的被塞了个命硬克亲的女婴,心中自有不忿,待她,便总是一种活着便好的态度。
出生第三日,她的父亲给了她一个名字,单名羽。生如鸿毛,命如雁翎,一个字,恰如其分的勾出了她一生的痕迹。
时光匆匆,不会为谁的悲伤而留恋,不会为谁的艰辛而徘徊。
她在一轮又一轮雪融柳绿中成长,穿着姐姐比自己长一节的衣裙,用着兄长换下来的破砚,坐在私塾的角落里摇头晃脑,低低如蚊喃的背诵晦涩的古文,就着昏暗的油灯誊写几份作业,油灯散发出味道呛人的烟雾,熏得她头晕脑胀,但是她似乎是习惯在这样的状态下誊写经文的,笔墨浓淡,变幻出几种笔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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