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伪君子。”羽菲轻笑一声,说道,“什么温文尔雅君子有节,都与你没有半分钱关系,你是入世的智者成精的狐狸,这副彬彬有礼的样子,不过是你装出来霍乱人心的把戏。”
“哈哈哈!”白渚闻听此言仰天长笑,颇有些喜不自禁的模样,“这天下知我者师妹是也!”
“你最近怎么样?”羽菲终于肯转头看一眼白渚。
“还不错,比你好点。”白渚笑道,这话说得不讨喜,羽菲却知,绝无挖苦。
“那便拉扯拉扯师妹,如何?”羽菲挑起一边的眉毛,只是白渚看不见,但他能从羽菲的语气中听出这种略有些调皮的表情。
“你为何要来呢。”白渚自顾自的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你可知燕王在国书中写了什么?”
“那与我无关。”羽菲盯着月色看了许久,才道。
“他不值得你这样。”白渚一只手搁在桌上,曲起手臂撑着自己的头。
“我知道。”羽菲点头。
“那你还如此?”白渚不满。
“受人之托。”羽菲垂下眼眸。
“我以为是为了报仇。”白渚颔首,允诺总比复仇好些。
“我夫君告诉我,沙场之上,只言生恩,不论私仇。”羽菲抬手给自己倒酒。
“他对你如何?”白渚接过羽菲刚放下的酒壶。
“极好。”羽菲伸手与白渚碰杯。
“那便好。”两人收回手,饮尽杯中酒。
然后两个人便一同看着月色长久的沉默,无声的饮酒,终于,白渚还是打破了沉默。
“燕王在国书中,很直白的表示将你交给汉王处置,只要汉国退兵,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而你,是第一件牺牲品。”白渚谈了口气,继续说道,“之前大王派来试探你的小吏,为何不周旋一番?”
“我已经周旋了,”羽菲仍是面无表情的样子,缓缓说道,“何况,你不会让我死的。”
“你倒是信我。”白渚嗤笑一声。
“我们的底牌都没掀开呢,你不会甘心的。”羽菲也笑,笑的肆意。
“掀开的那一日,你便死不得了。”白渚放下酒杯喃喃说道。
“什么?”羽菲转过头看他,并非没有听清,只是不解其意,你死我活是他们的命,怎么可能有人不死?
“没什么,”白渚摇摇头,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的往楼下走,“我先回去了,你自己保重。”
“慢走不送。”羽菲颔首,终于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一步三摇的白渚,忍了再忍才没有提出扶他下楼的想法。
白渚背对着羽菲摇了摇手便下楼了,脚步虚浮,踏的楼梯响的厉害,没过多久,羽菲便听到轰的一声巨响,再然后叮叮哐哐的响声持续了好一会。
羽菲伸手掩住自己的眉眼,露出不忍直视的表情来,隐隐听到楼下有少年清润的嗓音惊恐的大喊大叫。
白渚未起身的时候面色白皙眼神清澈说话条理清晰,不站起来的时候大家都觉得他是千杯不醉的人物,可实际上,他就是个一杯倒的酒量,从他站起身时摇摇晃晃的身影便看得出,只是羽菲以为他既然站得起,大概也是能走的,谁成想竟从楼梯上滚了下去?那般样的人物,竟有一日从楼梯上滚了下去,也不知咸阳城中的大姑娘小媳妇知道了,要碎掉多少颗芳心。
“师兄,你的酒量,一点没有长进啊。”羽菲摇摇头叹息一声,也起身下楼了,脚步轻盈安稳,与平常无恙。
羽菲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只剩下朝言守着了,羽菲瞥了他一眼,淡淡道,“想笑便笑吧。”
“属下只是没想到,白渚大人看起来那么,那么,未想到酒量这么浅。”朝言很不厚道的咧开嘴无声的笑,语无伦次的说道。
“这世上表里不一的东西多了去了。”羽菲仰头看天感慨一声,道,“索性他酒品不错,回头收拾两瓶膏药给他送去。”
“是。”朝言忍着笑颔首应了。
“季楚那便有消息了么?”羽菲抬步往自己的屋子走,一边问道。
“回先生,胡小姐今晚就应该道咸阳了。”朝言正了正神色,回到。
“恩。”羽菲点了点头。
“要不要安排胡小姐来见您?”朝言问道。
“先不急,”羽菲摇了摇头,“白渚还能给我们争取些时间。”
“先生,恕属下之言,白渚毕竟,是汉国太傅。”朝言有些犹豫的说到。
“想他帮我们回国定是不可能的,但他也绝不会想我们死在这里,这盘棋才刚刚开始,依白渚的性子,他还不想这么快结束。”羽菲沉声说道。
“您的意思?”朝言试探的看向羽菲,小心问道。
“他应该是想将我们留在咸阳。”羽菲垂下眼眸说到。
“可是,将我们留在咸阳,他有什么好处?”朝言皱眉。
“好处,多得很。”羽菲冷笑一声,“首先,燕国便没有人能同他周旋了,然后,汉国多了一个调兵遣将的能人,统一天下不是指日可待?最重要的一点,有人能和他每日过招,他便不会太无聊了。”
“他想让先生改奉汉王?!”朝言猛地瞪大了眼睛。
“何止是他,大王也这么想呢。”羽菲语气越发的嘲讽起来。
“大王?!”朝言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几分。
“大王都将我送到汉王眼皮子底下了,是觉得汉王不知道我是狐宫弟子还是觉得汉王不清楚我是那个出谋划策让汉军损失惨重的人?”羽菲转眸看了朝言一眼。
“大王,确实糊涂了。”朝言敛起眉目,也替羽菲觉得委屈诛心。
“大王暂且不论,陛下始终便是那样的人。”羽菲摇摇头,继续说道,“令我寒心的是太子,他至今不愿意继承大统。”
“或者太子还没有想明白,先生这次若能回去,在好言劝劝便是。”朝言明知这是睁着眼睛说的瞎话,却还是这么说了,不过是不想让羽菲心情更糟而已。
“尽人事听天命吧,燕国能撑多久,早已不在与我,在于南宫家。”羽菲无奈的摇摇头,叹息一声。
“尽人事听天命,先生尽力了便是,若是万一,白渚到底是您的师兄。”朝言这话说的隐晦,却是真心实意的为羽菲打算,这是真的将羽菲当成了自己的主子。
“若是当真如此,恐怕你就不会跟着我了吧。”羽菲再次摇摇头,道,“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我纵然对燕国没什么感情,却还有楚朗在呢,也还有四哥的亡魂在呢。”
“是。”朝言颔首,沉沉的应了。
“还有,”羽菲突然想起来一般,嘱咐道,“你盯着点高泰,路上还不觉得什么,到了咸阳后越发的不稳妥了,万不要生出什么乱子才好。”
“是。”朝言郑重其事的颔首应了,然而,晚了。
“他自己出去的?”羽菲顿了顿,意味不明的问道。
“买通了驿馆的一个奴才引路,一同出去的。”朝言道。
羽菲眉头皱的更深了,这种时候一个人悄悄溜出驿馆所为何事?又是为谁办事?若是白渚,怎会蠢到这个时候有动作?况且,羽菲以为,白渚也是瞧不上高泰那般蠢笨的人的。
这边羽菲还在想高泰究竟是何方神圣的时候,外面忽然便嘈杂了起来,凌乱的脚步和急促的呼吸越来越近,小斯焦急呼喊的声音羽菲在屋内都听得极清楚。
“大人,不好了,高大人出事了!”小斯跑到朝言面前,弯着腰双手撑着膝盖说道。
“出什么事了,说清楚。”朝言转了转身子看向那个小斯,虽然声音未变,可是隐有不满。
“高,高大人在青楼,叫人给打了!”想来小斯也是觉得此事难以启齿,欲言又止的犹豫了半晌,这才说了出来。
半夜买通了驿馆奴仆偷溜出去,就是为了去青楼!羽菲一把掀开被子站起身来,抬手重新把面具带好,心中只觉得,这人真是有出息。
将衣服披在身上,羽菲裹了一件斗篷便推开门走了出来,一边抬步往驿馆外走,一边淡淡吩咐,“废话少说,去准备马车,将随我们来的大夫叫起来,你,前面带路,去瞧瞧。”
“是是是,先生这边走,这边走。”那名来报信的小斯一叠声的应着,伸出一只手引着羽菲往外走,夜色深沉,驿馆内纵然处处有石灯燃着,却仍然十分昏暗,羽菲和朝言都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倒是没什么耽误,那小厮却一路磕磕绊绊,摔了几次,羽菲心中盘算着事情没有注意,朝言实在看不下去,便伸出一只手捏着他的胳膊一同往前,那小厮极腼腆的冲朝言感激一笑。
等羽菲出了驿馆,马车已经在门外等候了,提着宫灯的侍女迎上来,压低了灯笼照亮羽菲身前两步的路,踩着细碎的脚步将羽菲引上马车。
前来报信的小斯同朝言一起坐在马车前御马,一声吆喝,马车便辚辚的动起来。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与我详细说说。”羽菲在马车中做好,伸手理了理衣摆上的褶皱,这才开口问那个小斯。
小斯是驿馆的仆从,不过是受人钱财,与人方便罢了,平白遇上这样的事,一张稚嫩的小脸上满是郁闷,羽菲一问,便将所知娓娓道来,事无巨细。
“先生,今日下午的时候,高大人问小的熟不熟悉咱咸阳的风物,小的自幼在咸阳城长大,自然是熟悉无比的,再说了,又是赚银子的好差事,怎么会推辞呢?于是高大人便让小的夜里去找他,小的守时去了,带着高大人从偏门出了驿馆,往咱们咸阳城最大的风月楼春水楼去了,随着高大人一起进去了,高大人叫了酒菜在包厢中品尝,小的就在外面侍候。当时伺候高大人用酒的,是春水楼里的头牌姑娘见秋,这两人进了包间没多久,就又来了一位大人,点名要见秋姑娘侍候,高大人不肯放人,其实,这就是个面子嘛,男人都懂得,可是这两个人都要面子,见秋姑娘却只有一个,最后不知怎么就动起了手,这高大人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哪里敌得过人家人多势众?就,就……”那小厮支吾起来,后面的事情,想也想的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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