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帅和宋将军已经进入小相岭数日,如今属下已经派人进山搜寻,但愿,能比汉军早一步将人找到。”孙彪垂下头有些羞憾的说到。
“将大帅如何被逼进小相岭详细与我到来。”羽菲大步的往府中走,眉目凌然如霜雪。
“是。”孙彪点头,语气凝重的说道,“汉军提前知道了宋将军的动向,又伪装宋将军的手信向大帅求救,属下本想前去营救,可是大帅一定要亲自前去,属下劝不住,只得留下镇守小泉,然后,便传来大帅和宋将军被逼进小相岭的消息。”
他没说那名报信的小兵回来的时候,浑身浴血,伤可见骨,就连胯下的战马都身重数箭,勉力奔至城门前,便摔倒在地,当即身亡,而那小兵磕磕绊绊的说了两句话,便气绝当场了,那只是个无名小卒,入不了羽菲的眼,也无碍大局。
“宋将军从来自由行事,怎么会暴露了行踪的?还有他的手信,谁能模仿?!”两名侍卫快步走到羽菲前面讲屋门打开,羽菲抬步而入,声淬寒冰。
“属下已经将王蛮拿下,关在地牢,等候先生发落。”孙彪垂头,能做到这些事的,除了近身侍卫宋承峥的王蛮,不做第二人选。
“将人带上来。”羽菲挥手,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羽菲坐在上位,目光阴沉的盯着被五花大绑了推上来跪在堂中的王蛮,食指和拇指用力的揉搓,却一言不发。
“王蛮,亏宋将军如此厚待于你,对你更是有知遇提拔之恩,你却恩将仇报!”孙彪看着王蛮有些佝偻的身躯,十指紧握,眼眶泛红。
“我是汉人,自然该为汉国办事,食君俸禄为君分忧,何错之有?!”王蛮本是垂着头,此时像是忍不住这般压抑的气氛了一般,抬起头大声嚷嚷,只是额头上汉水密布,沿着脸颊流淌。
“没错?!你还敢说你没错?!你本是无名小卒,是宋将军一路提拔,才有你今日风光,你不思图报也还罢了,居然还陷害宋将军和大帅!你所作所为,哪里担得起义气二字?!”孙彪气的面色通红,伸手指着王蛮,手指不住的颤抖。
“难道我就要因为这些小恩小惠,背叛我的国家么?!我到这里来,靠着厮杀自己的兄弟努力的被赏识,难道我就愿意么?!可这是我的命!大帅亲自将我叫到面前耳提面命,我岂能辜负?!”王蛮面上已经分不清究竟是汉还是泪,只是身下的地毯上大大小小圆形的水迹干了又湿,羽菲揉搓手指的力度越来越大,节奏缓慢,但皮肤泛起了浓腻的红,血色郁结。
“本官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告诉本官你们为什么非要把大帅逼进小相岭。”羽菲抬手阻止了还欲反驳的孙彪,冷冰冰的看着王蛮。
“……请先生,恕属下,不能多言。”王蛮重新垂下头,咬着牙纠结了半晌,还是极艰难的说到。
“骄子尔,拖出去,军法处置。”羽菲似乎有些不耐烦,有似乎只是漫不经心。
确实,厚而不能使,爱而不能令,乱而不能治,譬若骄子,不可用也。孙彪咽下本来要说的话,对羽菲躬一躬身子,亲自将王蛮拖了下去。
羽菲看着孙彪亲自将王蛮拖了下去,歪了身子伸手撑着螓首,手指用力的按揉额头,眉目浅阖。
“先生还是先稍作休息,再考虑此间事宜吧。”孟楚走到羽菲身边,轻声劝道。
孟楚也是修罗卫六合之一,他和孟冬在鹿邑时被紧急召唤到羽菲身边,护卫她到小泉,来之前,楚豪特意嘱咐他们要照顾好羽菲。
“无妨。”羽菲维持着原本的姿势摇了摇头,声音疲惫的说道。
“先生,还是不要叫楚将军担心才是。”孟楚抿了抿唇,继续劝到。这话他说了有些逾越,但羽菲向来体弱,十几天日夜兼程,若是在马不停蹄的处理北境的烂摊子,恐怕真的会撑不住的,一旦羽菲倒下,燕国必定命不久矣。
如今的羽菲,仿佛一柄无往而不利的宝剑,剑锋所向,鬼神避之唯恐不及,若没有这柄驱邪慑神的利器镇着,燕国恐怕早就被瓜分殆尽了。
而羽菲听见楚豪的名字,身子果然顿了顿,点一点头,妥协道,“我去小睡一会儿,让孙彪将小泉的事情整理清楚,详细的向我汇报。”
“是。”孟楚点点头,想同样穿着铠甲的孟冬使个眼色,孟冬颔首,上前扶了羽菲,往卧房走去。
孟冬与孟楚搭档,虽然同在军中,却是女儿之身,精钢打造的铠甲坚硬厚重,却遮不住她的玲珑身段,凹凸有致,若不是那脸上常年的冰雪冷冻更深羽菲三分,不知要有多少登徒浪子要来骚扰一番。
羽菲确实是累了,身子疲软的厉害,当下就扶着孟冬转身去了卧房,身子一挨上床榻便陷入了深眠,孟冬给羽菲整理好被褥,垂下床幔,便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一出门,便见到孟楚站在门外。
“睡了?”孟楚轻轻地用口型问孟冬。
孟冬点点头,轻抿着唇。
这几日不仅羽菲情绪低沉,他们也并不好过。当初是剪月将他们从街边,人贩子手中,贫穷的父母手中带进修罗卫,让他们不再缺衣少食,虽然将他们推进了另一个以命相搏,身不由己的命运中,但他们确确实实的掌握了自己从来不曾想过的力量,可以靠自己,活的更加体面而舒适,那个沉默而温柔的女子,改变了他们一生的恩人,忽然之间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而他们甚至没有在她身边见到她最后一面,这让他们好不容易积攒出的一点自信变得脆弱而可笑至极。
孟楚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揉了揉孟冬的发顶,回头叫侍卫们好生站岗,带着孟冬离开了。
“孟哥,有事?”转出羽菲住的院子,孟冬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人,轻声开口,声音就像天山上皑皑的白雪融化成的清泉流动时的声音,叮咚悦耳。
“冬妹,”孟楚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目光哀婉的盯着孟冬,“我知道这时候和你说这些,不太好,但是,我不想我们也变得像姑姑和朝侍卫一样,你明白么?”
“孟哥……”孟冬有些错愕的看着孟楚,冰雪样的眸子里动荡难安。
“留在我身边,”孟楚上前一步握住孟冬的手,“无论什么时候,站在我身边,苦与难我可以和你一同担当,伤与痛我可以同你一并承受,唯有生死,让我独挡,可好?”
“可是孟哥,若是,若是你先去了,我怎么办呢?我一个人,什么也做不好啊。”孟冬一下子便湿了眼眶,语气黏腻委屈,羽睫带露的看着孟楚,满面无措。
“冬妹,冬妹,”孟楚将人圈进自己怀里,声音也带了几分哽咽,“我实在,不想像朝侍卫一样,人活着的时候没将心里的话说出来,待到人没了才成了礼,我受不了,若你先我一步,我活不下去,我非得将心刨给你看看才行,非得给你看看才行!叫你知道了我心里的想法,我死也没了憾事!”
“孟哥,我们怎么办呢,怎么办呢?”孟冬茫然的抓着孟楚的衣衫,呢喃不知所言,“我们配不上所处的地位,又怕辜负曾经付出的血汗,我们,怎么办呢?”
他们是这乱世最可悲的人,身为棋子,没有权利决定自己的人生,也没有能力匹配自己的责任,更不甘辜负无数个日夜的努力。
没有人知道未来何去何从,只能随波逐流,祈祷天公留情。
羽菲夜半到达小泉,睡了两个时辰,天色将明的时候便醒了,孟冬听见声音进去,劝她再睡一会儿,羽菲摇摇头,唤人抬了热水备了白粥,整理一番便去了书房,雷厉风行的将小泉所有军吏从床上拖了起来,而众军吏也终于意识到了此时情形不容乐观,一夜两次被人从梦中唤醒,面上竟没有半分疲倦。
“召集全军,然后,将小相岭的人撤回来吧,留下一百人继续找。”羽菲抿了抿唇,决定到。
十万人听起来很多,但北境绵延几千里地,山川林沼,哪里不要人戍守?但凡有一个节点叫汉军钻了空子,恐怕便是全军覆灭的下场了。
“可是先生,如今汉军也在寻找大帅,若是让他们先找到……”孙彪有些急切的看着羽菲,坐立不安。
“找了这么久,在小相岭损伤多少人了?如今是非常时机,非战斗损伤能免则免,至于汉军,哼,打的他们无暇去找,不就是了?!”羽菲微微眯起眼睛,掩住瞳孔中的狠戾。
“是!”孙彪在听到打仗的一瞬间眉眼一亮,大声的应了,转身出去了,脚步虎虎生风。实在是,比起整日窝在城中等待小相岭寻人的消息太过憋屈,纵然他心中不敢对此有半分懈怠,但还是更渴望真枪真刀的打仗的,毕竟刀刀毙命的战场,才更充满血性和激情。
天光透彻的时候,羽菲站在高台上看着下面上万的士兵整齐排列,黑压压一片遮天蔽日,心中却沉沉如玄铁。
“将士们,想必你们也都知道,如今大帅被困小相岭,生死不明。”羽菲垂在斗篷中的双手紧握着双拳,目视远方,“本官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西境,抵御楚军,楚军甫一退兵,本官便星夜来此,来看看我们绿铭军,是不是没了大帅,便是一盘散沙!?”
羽菲最后几个字加重了语气,嘶哑但铿锵的声音浸满了金戈铁马的意味,果不其然的收获了撼天动地的回应,“没有!”
“很好,本官看到了,你们没有!”羽菲眼眸里闪过满意的神色,微微颔首,“但是这不够!”
“北境,我们脚下的这片土,是大帅亲自带着我们从无数的山匪手中抢下来的,是从虎视眈眈的汉国手下拼死保下来的!如今,大帅深陷险境,我们不能助他一臂之力,但这片土,我们是不是当为他守住!”羽菲伸出手用力的指着脚下的土地,怒吼着发问。
“是!”又是极铿锵有力的回答,嘶吼声几乎扯破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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