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军虽然接连败走临安扶风,又折损将领,但未尝没有一战之力,而楚汉同时侵犯我大燕,必然是早有预谋,此时北境交战正酣,楚军没有半途而废的理由,而臣若携百人之中前往谈和,一来未免有失诚意,二来显得底气不足,臣本就是卑贱之躯,死不足惜,但陈哲却要考虑,杀了臣与我燕国再次开战,有何利弊,所以,臣是孤身前往还是携众而往,并无不同。何况……”刘媺侃侃而谈,口若悬河,羽菲面无表情地坐在上首,毫无表示,而下面的三人,已经面露赞同之色。
“你同我来。”羽菲见刘媺说完了,起身负手往外走去,刘媺愣了愣快步跟上,剩下的三人对视一眼,纷纷跟上。
“去集结三军。”羽菲姿态随意的摆了摆手,朝言低头应了一声,加快脚步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羽菲一路带着刘媺攀上城墙,来到校场的高台上,台下千人之众的军队正在集结。
刘媺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人群,只觉得压抑之感扑面而来,只是还能压抑,面上便没有显露出来,等到下面集结完毕,整齐划一的队伍更加叫人不可逼视。
“诸位!”刘媺微微侧头,听见羽菲在他身边提高了声音高喝,明明是嘶哑难听的嗓音,却带了几分金戈之意,叫人血脉沸腾,“今日楚贼犯我国土,辱我国威,践我城池,杀我族人,我等身为大燕军人,该当如何啊?!”
“若见楚人,杀之便是,若见楚军,唯与一战!”一个站在排头的军吏高举手中的长枪大声回道,身后千人随着他一同高举武器,齐声大喝。
“唯与一战!”
“战!”
“至死方休!”
吼声响喝行云,刘媺被这战意震慑,面色泛白,然胸中血脉沸腾。
“看到了么,”羽菲看着下面战意沸腾的士兵胸中充满了骄傲自豪,高仰着下颚道,“这就是千军之势,这就是百战之师,你确定,能独自一人,面对这样的阵仗?”
“若是与之拼杀,莫说千人之师,便是其中一人,媺也是万不能敌的,若是与之拼势,恐万军之帅,亦不能与之夺峰,但,与之辩论,便是万人之众,媺可凭一己之力胜之!”刘媺一手负后,终于展露出能够匹配他才华的自负,那一瞬间,千军之势,不能与之匹敌。
“好,你所求之事,本官准了!”羽菲点头,大笑着离去,留下刘媺对着她的背影长揖。
贺楠被带上枷锁领出监牢的时候,仍是一脸的不屑,他是傲骨铮铮的将军,纵然被俘,也不惧一死,可是,当他看到连着他枷锁的铁链被交到一个看起来格外羸弱的文士手里的时候,便有些愤懑了,他觉得,这是对他的羞辱。
两人一前一后的骑着马走在黄土纷飞的路上,贺楠不懈的问道,“怎么,燕国没人了么?要你一个弱不禁风的弱鸡来押送爷爷?”
“贺将军,我等无礼之处,还望见谅,实在是贺将军勇猛,军中勇士尚不能敌,媺一介文士,自不敢不自量力。”刘媺回身恭恭敬敬的给贺楠做了一个揖,清秀的面上带着柔软的笑意,仿佛人畜无害的样子。
“哼,你们不是能耐的很,都将爷爷生擒了,还分不出几个人押送爷爷么?”贺楠被一个押送自己的人如此恭维了,觉得十分别扭,想发作,又实在没有理由,于是语气近乎赌气。
“贺将军,在下非是押送你,而是带你去见楚军的。”刘媺仍旧笑眯眯米的模样,牵着贺楠的锁链的模样都漫不经心的模样。
“去见楚军?”贺楠皱起眉,看着刘媺猜测这个看起来温良无害的人肚子里究竟有没有在打坏主意。
“是,我们约了贵军的大帅陈哲在扶风城外五十里的暖镜亭相约,谈一谈两军停战之事。”刘媺笑着点头。
“只有你一个人去?!”贺楠的目光更加的不可置信,总觉得这其中一定有什么阴谋。
“自然不是。”刘媺莫名其妙的看了贺楠一眼,就在贺楠疑惑为什么这家伙这么轻易的说出自己的阴谋的时候,刘媺语气随意的补上一句,“不是还有贺将军你同行么?”
贺楠,“……”
“我看你们国师脑子是秀逗了,我们与汉国是同盟,此时正该同仇敌忾才对。”贺楠仍是一副自负的模样。
“非也,非也,”刘媺摇摇手指,老神在在的说到,“你怎知不是你们被当成枪使了?你若有心,便该去查查去年我们国师在北境对汉国的战绩,他们把最烫手的山芋扔给你们,算什么同盟?非是媺妄言,若不是国师不想多生事端,将你们打回楚国再去北境,也是不迟的,所以,你们若是想回去养精蓄锐,便该与我们和平共处,若是要开战,只管杀了我,反正是不耽误什么事的。”
“旁的不提,只叫你一个小小芝麻官来会晤我们大帅,岂不就是看轻了我们?!”贺楠沉默了半晌,说道。
“唔,你觉得轻慢了你们大帅?那你可知,媺在归德的时候,可是接待过越国敏王爷的?”刘媺挑挑眉看向贺楠。
“燕王让你接待一国王爷?!”贺楠惊诧的瞪大了眼睛。
“哼哼,媺虽然官职不大,但地位却绝对不低,连一国王爷都不敢言轻慢,更何况你们元帅?”刘媺十分得意的飞扬起眉眼,满面意气风发。
贺楠抿起嘴角,垂下眼眸,眼珠乱转。
刘媺静静地打量他的神色,眼中闪过狡黠的神色,提了提缰绳走到贺楠身边,给贺楠解开枷锁,“来来来,这东西你带着麻烦我牵着也累,不如就松了吧。”
“你不怕我跑了?”贺楠收起思索的神色,恶劣的看着刘媺凑近的侧脸,刘媺身上有杜若清苦的香气,缭缭绕绕的,似有还无。
“当说的媺都说了,将军心下已有计较,若是想跑,带着这枷锁也是一样的逃,若是不想逃,没了这枷锁岂不是更自在一些?”刘媺咧起嘴角笑,随意的仿佛穿过峡谷的清风,肆意潇洒。
“你倒是个有意思的人,日后有机会,我请你喝酒!”贺楠看着刘媺给他卸了枷锁,然后随手将松木打造的刑拘扔到路边的草丛里,直起身子离他远了些,那种好闻的杜若香气便也闻不到了,他在监牢里呆了许久,身上自然是不怎么好闻的,充盈鼻端的香气散了,反而很不习惯。
“酒有什么好喝的,茶才好喝,”刘媺摇摇头,甩着马鞭慢悠悠的走,闭上眼睛轻轻吸气,露出很很享受的表情,仿佛已经闻到了清幽的茶香,“梅心雪,荷间露,红泥小炉烹一壶,再来些香片清茶,恩,绝了!”
贺楠是不喝茶的,总觉得那东西味道寡淡,不似烈酒来的激荡凛冽,可此刻看到刘媺极享受的表情,又觉得回去之后可以试试烹一壶茶来尝尝,说不定,加了那个什么香片,就变得好喝了也说不定,他看看刘媺慢悠悠赶路的模样,挑了挑眉,纵身一跃跳到刘媺身后两人共乘一骑,手中马鞭一样,胯下骏马便飞驰了起来,“你那慢吞吞的速度得走到什么时候去,这才是骑马!”
刘媺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下了一怔,说不怕死都是假的,而当胯下骏马飞驰起来的时候,更是面色苍白,猛地惊叫出来。
“哈哈哈哈!”贺楠微微弓着身子将刘媺包在怀里,听着刘媺的惊叫嚣张的大笑,鼻息里再次充满那种浅淡的杜若味道,觉得心情都轻松了许多。
而此时,鹿邑城中,羽菲已经准备出发前往北境了。
“你这才来几天,就回去了?”苏夫人双手拢在袖子里,蹙着眉头看着剪月在屋中整理行囊。
“这边的事基本已经了了,不比我亲自主持,北境却是十万火急了,不宜耽误。”羽菲摇了摇头,抬手指给剪月一处东西,剪月转身将那东西装进包袱里。
他们从光狼城回来便住在了鹿邑城守府中,羽菲与苏夫人关系交好,她上次来住的房间苏夫人一直给她留着,时时打扫,他们零零碎碎的东西也都搬进了这里,这会儿收拾起来,倒是有些琐碎。
“这可真是的,放着好好地太平日子不过,偏要来打仗,也不知这些人是怎么想的!累的你还要东奔西走的操劳!”苏夫人的语气十分埋怨,她是真的心疼羽菲,如同长姐。
“放心,我身边护卫众多,要伤到我,还要费些功夫的。”羽菲牵了苏夫人的手轻轻拍了拍,以作安慰。
“行了行了,等到北境的是完了,我带着你到归德看望先生,总行了吧,妇道人家哭哭啼啼的,莫要误了正事!”苏巧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只是语气却不是如他所言的埋怨。
“左右不在这一刻,我多说几句怎么了?!再说,谁哭哭啼啼的了?!”苏夫人回头瞪了苏巧一眼,眼眶确实带了几分红意。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当走了。”羽菲看着这两人的时候,眸子里总是有隐晦的笑意,语气里的温柔纵然不易察觉,却真真实实的存在。
“路上一定要小心,吃的用的可都带全了?纵然北境十万火急,你也要顾及自己的身子才行……”苏夫人提着裙子与羽菲并肩而行,一同往外走,絮絮叨叨的像一的爱操劳的婆婆一般,羽菲十分有耐心的得一一点头应下,一边为她注意着脚下的地面。
剪月将自己身上的东西都堆在马车上,抬头见到朝言骑在马上绕着车队检查一应物品是否桂枝妥当,身姿挺拔,气质沉稳,不由得嘴角边带上些笑意,甜的像蜜渍的樱桃。
“先生,等朝言检查完,就能出发了。”剪月走回羽菲身边,屈膝说道,他们与楚豪分头行动,这边收拾好后,两方在城外汇合,一同出发。
“恩。”羽菲微微颔首,转过头与苏夫人道别,身后突然传来朝言一声大吼。
“先生小心!”那吼声带着惊惧焦躁,直欲震破九天,伴着马蹄声呼啸而来。
剪月下意识的回过头向着朝言的方向看过去,就看见本来在马车边整理的一个苏府侍卫忽然凶神恶煞的转过来,手中拿着泛着寒芒的匕首,猛虎下山一般冲向羽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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