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羽菲不同,楚豪已经了解了羽泽弃城的原因,纵然结果令人不齿,但过程确实艰辛,楚豪觉得,胜败乃是兵家常事,而这个少年,自有他的勇气与傲骨,只不过是因为后天的环境,没有成长的足够笔直而强大,但那棵尚未完全的英雄胆,总会惊艳世人的。
“多管闲事。”羽菲瞥见青云出去的背影,轻轻地哼了一声,却没有阻止。
“这小子总是有几分硬气的,若是好生教导,未必不能有所作为,阿羽,你且看看?”楚豪笑着看向羽菲,眉目生辉。
“拭目以待。”羽菲颔首,优雅高贵的模样。
楚鸣看了看羽泽出去的身影,又看了看羽菲面无表情的神色,喉结滚过几番,终究什么都没说。
他没必要为了这个惹恼羽菲,更何况,若是他都挣不得半分好处,拿什么去和羽泽分?
是了,那终究是一同上过沙场的兄弟,无论如何,不当丢弃。
最后,羽菲让楚豪并楚鸣带着八千归德来的援军一同争讨扶风,而朝言与羽泽率领临安守军设伏贺楠。
争讨扶风是真,围困贺楠是假,可其中真可化假,假可做真。
若是贺楠得了书信立即折返扶风,那么朝言和羽泽会先拖住他,然后羽菲会带着临安守军并光狼曹温,围歼贺楠与野林,若贺楠觉得这是调虎离山,围魏救赵,正好,待楚豪拿下扶风,三处夹击,不怕拿不下一个区区贺楠!
此计可进可退,方方面面可谓算无遗策。
可是战争令人着迷的地方,还在于一点,那就是无时无刻,不充满着令人措不及防的变化。
修罗卫飞鸽送信,洛铭桑与宋承峥被围小相岭,本是旗鼓相当的两支军队,却因为汉军抢先设伏,让洛铭桑吃了个大亏,一瞬间,小泉岌岌可危。
羽菲皱着眉将信纸揉成一团,扔进香炉,剪月将一杯茶奉到羽菲手边,“先生,怎么办?”
“若是北境沦陷,西境也必定要收缩防线,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可不管。”羽菲皱着眉,展纸提笔,剪月立刻上前一步,为她研墨。
先下扶风,再捉贺楠!
一纸既出,战况立转!
楚豪看罢手中的信纸,随意的扔到地上,镶嵌了金属的靴子踩上去,几下便碾进了血和的泥泞里。
楚鸣忐忑的看着楚豪的面色,问道,“将军?”
“传令下去,全力攻城!”楚豪提着长枪看着扶风城门,目光凝定。
“是!”楚鸣点头,郑重的应了。
楚鸣对扶风城可谓知根知底,即便是从外强攻而入,也是易如反掌,楚豪特意给楚将李哲留了一扇城门方便他弃城而逃,以免狗急跳墙,毕竟,情况有变,他们可没时间和李哲慢慢磨战。
区区一个扶风城,对楚豪来说,如同探囊取物。
而光狼城外,朝言垂着眸子看罢信纸,手指曲折将信纸团成一团,塞进嘴里咀嚼几下咽进腹中,“走吧。”
“将军?”羽泽有些愕然的看着朝言,他看不到信上的字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还没有将军的等级,只是侍卫。”朝言抿着嘴纠正了羽泽,才解释道,“情况有变,活捉贺楠。”
“活捉?!”羽泽大惊。
“恩。”朝言淡定点头。
有朝言外围相助,光狼城固若金汤,等贺楠反应过来情况不对的时候,已经被团团包围。
三路大军将贺楠所部围的水泄不通,当真如羽菲所言,成了瓮中之鳖。
笼中困兽尤其凶猛,楚豪小心的控制着围剿的速度,缓慢的消耗贺楠所部的战力,最终,贺楠在不足二十的亲兵护卫下,苟延残喘的与楚豪对峙。
“呵呵,楚豪年纪轻轻,手段倒是不简单。”贺楠提着长刀恶狠狠的看着楚豪,一面当着千倍敌军的面,慢条斯理的咀嚼着一块肉干。
“承蒙贺将军谬赞,楚某受之有愧。”楚豪也不让人阻止,耐心的等着他将一块肉干吞吃入腹,还将腰间的水囊扔了过去。
“好酒!”贺楠接过水囊仰头痛饮,豪气干云。
“招待贺将军,自然要用好酒!二十年的剑南烧春,可还入口?”楚豪伸手接过贺楠扔回来的水囊,仰头接着喝了一大口笑道。
“哈哈,踏上黄泉道之前,能有如此美酒送行,此生足矣!”贺楠也不造作,叉腰仰天大笑。
“我敬贺将军是个汉子,不让你死在无名之辈手中!”楚豪说完,翻身下马,倒替长枪向贺楠走去。
“承蒙楚将军抬举,贺某今日,有一事相求。”贺楠握紧了长刀,沉声说道。
“贺将军但讲无妨。”楚豪在贺楠五步前停下,面容肃穆。
“我这十几个兄弟随着我出生入死,具是忠义之辈,前半生跟着我金戈铁马,如今我将入黄泉,没道理再拖着他们,请楚将军手下留情,给他们一条活路!”贺楠抱拳,单膝下跪。
“将军!!!!”跟随贺楠的十几人见贺楠向楚豪下跪,顿时目眦欲裂,阵前跪敌,何等屈辱?!贺楠一世傲骨铮铮,临死之际,却为了他们几个残兵散将,下跪敌将。
而贺楠恍若未觉,只是双手抱拳盯着楚豪,他单膝跪地,跪下的是兄弟,一辈子生死相付,这一跪,求他们可度余生,未跪的是家国,不可屈辱,不可相让!
“过得了我这杆银枪,便是放你们回去又如何?!”楚豪曲起一臂,枪尖直指贺楠,却是许了贺楠所求。
“那便来战!”贺楠眼中闪过一抹亮光,举刀应战。
围观的众人自觉地让出大片的空地,羽泽看着两人气势无匹的冲向对方,一时竟看得痴了。
长刀与枪头交击在一起,碰出金戈之声,久久回荡耳边,楚豪一枪直刺贺楠面门,身体前倾,脚上还是往前冲的姿势,一脚足尖点地,而贺楠一击收势,矮身砍向楚豪脚下,堪堪躲过楚豪的枪尖,而楚豪上前一步,踩住贺楠的长刀,将枪杆狠狠地向下剁去。
贺楠双手握刀就势一滚,躲过劈下来的长枪的时候,刀身扭转将楚豪掀了下来。楚豪枪尖点地翻身一跃,银色的铠甲在空中划过一抹银芒,而此时,贺楠原地一转,长刀横扫,旋转着立起身来,两人几乎是同时稳住身形,下一刻,便又是金属交鸣之声。
长刀银枪你来我往,在空中留下残影,直教人眼花缭乱,羽泽之间忽而楚豪上身后仰避过从下面挑上来的刀刃,忽而贺楠侧身避过不知从何处刺来的枪尖,只有尖锐的金鸣声不绝于耳。
饶是众人聚精会神的紧盯着两人的争斗,还是只觉得一个晃眼而已,楚豪已经长枪一绞,将贺楠长刀挑飞,还未等贺楠动作,枪尖一转便盯紧了贺楠鼻尖。
“贺将军,愿赌服输。”楚豪单手持枪,嘴角微微挑起,端的是风流无双。
“你就给个痛快吧!”贺楠索性双眼一闭,双手负后挺直了脊背站在原地。
“来人,给我绑起来!”却不想,楚豪一声令下,立即便有人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他五花大绑。
“你这是做什么?!”贺楠大惊,不停地挣扎。
“贺将军,我不是说的很明白了?愿赌服输!”楚豪将长枪抗在肩上,双脚分列单手叉腰,居高临下的看着贺楠。
“卑鄙!”贺楠恶狠狠怒骂一声。
“贺将军此言有失偏颇啊,”楚豪掏掏耳朵不屑的笑道,“小爷可是比武堂堂正正的赢了你的,也没杀了你的兄弟做违约之举,怎么就卑鄙了?”
“你要是真有本事是个男人,就给我个痛快!”贺楠打骂道。
“哈哈,这个,可由不得你,你是死是活,要看那个知道我是不是男人的人的心情!”楚豪毫不羞耻的大笑,挥掌带着众人回城。
“曹元帅,这是我家先生的官印,您请过目。”朝言从身后的包裹里取出官印,双手奉到曹温面前,微微躬着身子,姿态恰到好处的恭敬。
“哼。”曹温冷哼一声,瞥一眼那枚军印,道,“老夫甲胄在身,恕不便行礼!”
“甲胄在身,君王都可不必参拜,更何况我一个小小国师,比大王还要低上一级。”羽菲挥挥手,示意朝言回来,不必计较。
“羽先生此言何意?!”曹温瞪大了眼睛怒视羽菲。
不过一个小小国师?比大王还要低上一级?还真是敢说啊,曹温咬紧了一口钢牙,他不过倚老卖老,不想在自己的地盘被一个不知来历的丫头压下去,谁成想羽菲竟直接说他曹温狂妄无忌,今日对她羽菲无礼,来日,是不是便要忤逆大王?
“就是你听到的意思。”羽菲却不屑与他计较一般,连语气都一成不变的淡漠,就好像曹温连惹恼她都不够分量一般,却更叫人恼怒。
“羽先生可不要因为小小年纪便身居高位而目无尊长才是!”曹温冷哼一声,愈发的不满恼怒。
“位高身重是为尊,同姓辈高是为长,曹元帅莫不是欺我读书少?”羽菲垂下眸子端起桌上的茶水,语气漫不经心,言下之意,不要在我羽菲面前,倚老卖老。
羽菲只会对两种人有好脸色,一种是地位辈分比她高的人,并非是趋炎附势,而是恪守礼节,还有一种是真心待她好的人,这种事出于真心,滴水之恩,羽菲会报以江河。
眼见曹温似有不依不饶之势,楚豪连忙转移话题,不让他继续在礼仪这件事上纠结下去,“阿羽,贺楠我给你捉来了,你有什么打算?”
“如今扶风回到了我们手上,楚军在我大燕没有立足之地,当不会紧追不舍,只要在给他们一点点好处做台阶,定会休兵的。”羽菲抿一口茶水将杯子放回去,慢条斯理的说道。
曹温怒目又瞪了羽菲几眼,终究没有打断他们正在商议的正事来讨回自己的脸面,倒也识得大体。
“你的意思是,将贺楠放回去?”楚豪微微蹙起眉,只怕有了今次之辱,下次再见,贺楠必会比如今更加难缠。
“用一个俘虏换燕国西境两年安康,难道不值得?”羽菲微微挑起尾音,反问道。
“古人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我只怕两年之后,贺楠已非今日贺楠。”楚豪微微叹口气,所谓不打不相识,生死相搏过的人,更了解彼此,贺楠的心性天赋,都注定他会成为人中龙凤。
“你又怎么知道,两年之后,你还是现在的你呢?”羽菲看向楚豪,目光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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